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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秋意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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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秋,天气渐渐转凉,山间的叶子大片大片地变黄,连松鼠、狸猫这些平日里活泛的动物也怕凉躲了起来,不见踪影。风一吹,落叶便随风飘飞,纷纷扬扬而下,门口洒扫的仆人举着大扫帚用力地扫着满地的落叶。
几只麻雀停在窗棂上,叽叽喳喳起来。
温逐生面前放着一盏热热的茶,茶香四溢。潮湿的热气沿着杯盖溢出,将他面前的景象笼罩地宛若仙境。
他没有说话,只弯曲着指节轻轻扣着桌面。
樛木在一旁传来刷刷的叠衣声,他忍不住,为难地开口道:“公子咱们去棠州真的不把谢姑娘带上吗?”
温逐生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未动。
“我看谢姑娘都在外面站了一天了,天又这么凉,她才刚刚伤好,怕是受不住啊。”樛木将衣服塞进包裹里,走到温逐生背后。他望着窗外担心地说道。
“谢小慈是什么人,你还不够清楚?”温逐生慢慢拿起茶杯,一只手用茶盖在茶水上浮了浮,“她岂会那么容易就受不住......”
说罢,他俯身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
“可是——”
樛木依旧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他转身从收拾好的衣服里抽出一件黑毛大氅,兀自走到温逐生身边,轻轻盖在了他身上,叹了口气道:“公子可以不管她,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这天越来越凉了,以前老楼主在的时候,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吩咐我们早早地给公子准备冬衣了,公子的身子比不得旁人......”
“好了,樛木。”,温逐生开口打断他,目色如水般望向窗外,他摆摆手,“下去吧。”
“是。”樛木点点头。
谢小慈站在修德庄的门口,这是鹤鸣楼在万重山的暗庄之一,没有温逐生的命令她进不去。
她兀自站在秋风里,体内的余毒未清,加上天气微寒,她不住地颤抖着。
谢小慈死死咬住下嘴唇,强撑着。
樛木已经来劝过她,他说:“公子不愿意将你留在身边了,天气转凉,姑娘还受过伤,还是要保重自己。”
谢小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知道因为自己偷了通山令独自离去弃鹤鸣楼于不顾,温逐生就可能不会再留她身边。
可是她没有得到君子卷轴,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而不仰仗鹤鸣楼,根本就没有可能找到匪风三章。
所以她必须留在鹤鸣楼,留在温逐生身边。
谢小慈紧紧攥着拳头,屋外的仆人绕过她一遍一遍地清扫着落叶,她就一言不发一直站着,看着地上的落叶一次次起落,重蹈覆辙。
她的耳边霎时传来脚步声,身旁刷刷地扫地声也突然停滞。
一片落叶停在她脚边,谢小慈抬头。
温逐生站在她的对面距离较远的一处,静静注视着她。他一身纯黑的大氅,绒绒的黑毛聚集在他的脖颈边,更衬得他消瘦清俊,又带了几分儒雅。
“楼主。”
谢小慈行礼道。
温逐生望向她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静得像一尺深潭,“我可受不了女侠如此大礼。”
谢小慈探头看向他,心弦一颤,
“还请楼主让我留在你身边。”
温逐生闻言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如琥珀般透亮,就像萧瑟的秋天,他向前靠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鹤鸣楼是什么地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温逐生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冷声质问道。
谢小慈垂下了眼,开口道:“小人自知犯下大错,不奢望能求楼主原谅,但是还请看在高庄主的面子上留下小人。”
温逐生面色一变,更加逼近谢小慈几分,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拿终风山庄压我?”他冷声道,眼里闪过一抹冷色。
“你若是一条养不熟的狼那倒也好。”他淡淡说了句,转过身离开。
谢小慈见状赶忙叩首,抬起头对着温逐生说道:“如果楼主能留下我,我甘愿受任何惩罚。”
她的声音自秋风中松散开。
温逐生转过头,半张脸隐在黑色的绒毛之中。
谢小慈从怀中抽出短剑,心一横就要往自己肩上捅,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以示忠心。
温逐生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抓住她,他沉默良久。
谢小慈被樛木带到了一间杂物房里,樛木指着一堆东西点了点下巴。
“就是这些了,这些是公子一般随身会携带的东西,像是冬衣什么之类的,你要小心一点整理。”他一样一样解释道。
谢小慈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一堆摆地七零八落的木箱杂物堆在一个角落里。她试着用手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一些冬衣。
樛木临走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帮着把一些无用的东西分了出来。
他放下袖子,拍拍手上的灰道:“现在天气转凉,公子正是身子不好的时候,你要注意多收拾些御寒之物,夏天的衣物就别带了,还有——”
他顿了一下,温声道:“你受了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好透,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叫我给你帮忙......虽然公子不许我们给你帮忙,但我从小跟在公子身边,他不会轻易罚我的。”
谢小慈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樛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接下来又是一场陟遐,我也怕你不能准备好公子要用的东西。”
他说完转身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谢小慈看着一堆杂七杂八的杂物,不禁叹了口气,不过好在留在了鹤鸣楼,她微微垂下眼,眼波暗自流转着。
本想到温逐生会罚自己什么门规来着,没想到仅仅是收拾杂物。
她蹲下来,将箱子里的冬衣一件件捡出,在自己膝上叠好,再放进一个新的腾出来的木箱中。每一件冬衣在拿出来时还带有点点余温,仿佛刚刚还被主人穿在身上。
谢小慈打开一个匣子,发现里面全是一些草药,原来自己自打进门就闻到的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就是来源于这里。
温逐生为什么随行会带这么多草药,而且大多是八瓣雪兰,双叶菡萏这类喜寒之物,竟然还有些毒性极强的毒药。
突然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台上跌落,谢小慈警惕地偏过脑袋,伸手一把接住,另一只手则将装满草药的匣子关上。
她转过脸,发现手上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谢小慈出神之际,木盒从她手中脱手,落到地上,她急忙俯身去捡。
木盒跌落在地上,被摔开,露出一枚如箭头一般的东西,谢小慈伸手将它慢慢抽出来。
她不禁倒吸一口气,一枚袖箭静静地卧在她掌心,上带有斑斑的锈迹,但被人擦的很亮。上面还刻着字。
谢小慈熟悉无比的四个字,草来闲人。
这是她的袖箭!
他为何藏着我的袖剑?谢小慈暗自腹诽道。
她还没得及细想,头顶的窗子碰地被风吹开,接着一只手慢慢抚上窗台。
谢小慈立马警惕地站起来,“谁!”
“是我——”乌苏灵的脸自窗中出现,她一个用力爬上窗台,坐在窗台上笑着看着谢小慈。
“你来干嘛?”
谢小慈冷眼看到她,手渐渐抚上不让尘刀柄。
乌苏灵看着她的动作,睫毛微颤了一下,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自然是来还东西的。”
谢小慈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朝她伸出手,“拿来。”
乌苏灵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眼睛转了一下,并没有要拿出什么东西来给她的样子。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开口。
谢小慈感觉怒火中烧,不受控制地一把将剑抽出,剑尖直指向乌苏灵。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引我入局还偷袭让我重伤的事我还没找你,你还在此耍弄我!”
乌苏灵举起双手向后一退,笑道:“我不是说不把东西给你,我先帮你保管一下嘛。你要相信我的。”
谢小慈没听进她的话,冷笑一声,“你觉得你还有让人相信的资本吗?不把东西归还于我,我不介意让你变成万重山的一具枯骨。”
她厉声道,手持利刃直接逼向乌苏灵脖颈。
“草来闲人!”
谢小慈的刀刃刚刚贴上乌苏灵的脖子就被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她的眼睛里涌上一层疑惑之色,乌苏灵趁机从近在咫尺的刀刃下得以逃脱。
乌苏灵离得谢小慈远远的地方,弯下腰来大口喘着劫后余生的气。她抬起头看看着谢小慈,重复一遍:“草来闲人。”
谢小慈拿着刀,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你是草来闲人,”乌苏灵站起来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枚袖箭,说话还有些接不上气,“我把你向我出手时的那枚袖箭保留了下来,故而知晓了你的身份。”
见谢小慈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像是等着她还能说出什么的样子。乌苏灵壮着胆子靠近过来,
“江湖上要找匪风三章的除了不秋盟,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草来闲人,”她绕着谢小慈若有所思地走了一圈,“不过草来闲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顺势走到一个木箱旁,一屁股坐下。
“所以呢?”
谢小慈抱起手,
“你知道这么多,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杀人灭口。”
她凑向乌苏灵。
乌苏灵一把跳起来,站在木箱上指着谢小慈道:“哎哎,你不记得我了?三年前,在破水滩,你被猛兽追赶,一只那么大的豹子呢!我可救了你一命。”
谢小慈倒真思考了起来,三年前她还真去了破水滩,也的的确确被一只模样巨大的豹子追赶过。
不过,是不是她救的自己,谢小慈也不能确定。
乌苏灵看她面色稍有缓和,就从木箱上跳了下来,抿了抿嘴,饱含歉意地说道:“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我给你立字据!”
她伸手就要掏笔和纸出来,但在身上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不好意思地朝谢小慈笑了笑。
谢小慈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我们就用江湖上的身份来介绍自己,”她朝谢小慈伸出了手,“我叫乌苏灵的确没错,但在万重山,大家都叫我小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