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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倒灶少卿,烦要死啊!”

      合院连廊,一个县官一把扯下官服。“一介书生,官场事一窍不通的纸上兵……待他那大理寺就好了啊,跑我们这偏僻小镇干什么?!啊?!”

      “何况,人证之中,那个邹府的什么赵嬷嬷明明早已提了,说一切都是由那个痫病少爷作的罪孽,与旁人没有关系……还说那徐氏女也是被逼婚的可怜人,见乱逃跑也情有可原……”

      其身侧,另一位小官也不住地点头:“呵,恶鬼突现,旧疾复发,喜丧成悲,哪一个不能写上去。谁都不想过问了,偏偏那少卿还要查。查查查,查个屁!”

      “呵,什么少卿,他还真好意思摆架子。靠女人的窝囊废而已。”县官嗤笑了几声,诋毁便信手拈来,“要不是在百花宴与长公主对上眼了,这大理寺少卿轮得到他来做?一个连举荐信都要不到的寒门学子?”

      “估计也是……”

      另一人语气揶揄,神色猥琐。“那方面,哈哈,功夫了得吧。”

      两个官员对视一眼,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但这笑并未持续太久。

      只听身后,一道调笑的女声响起:“你们说得不错啊。”

      女子一身澄红留仙裙红袍,容貌昳丽,颦笑间带着几分傲气,又几分逸然。“居然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嚼耳根子,我那驸马郎……”

      “可不就是窝囊废嘛?”

      她朱唇微抿,一双瑞凤眼秀气,一副新月眉弯弯,语气亦含笑——

      却听得二位官员背后生凉。

      “长,长,长公主!”

      二人大惊失色,急得舌头也捋不直,索性‘扑通’一声跪下来,“小的,小的无意冒犯,真,真……”

      “怕什么?我还能生吞了你们不成?”长公主依旧笑意盈盈,摆摆手,再开口,唠家常那般闲适自在。

      “恶鬼,旧疾,喜丧。让那窝囊废驸马郎如此在意的案子,听起来也挺有意思。”

      “二位,可否让本宫也瞧一眼?”

      *
      邹家喜宴排场极大,月前就开始造势。是以打听徐良娣何许人也、家在何方、家中几口人,皆非难事。

      罗艽寻了几处偏僻当铺,草草变卖了些嫁妆,才勉强请来婢娘伙夫,重新把她送回自家村庄,莫小渔村。
      变卖时,罗艽总在识海大声疾呼,可徐良娣总也一声不吭。罗艽权当她是默认。

      已是隔天日暮,罗艽勉强回到了莫小渔村。

      园田阡陌,四野寂静,罗艽步履蹒跚,终听识海里沉默三日的徐良娣出了声。

      “那邹家的少爷……会死么?”

      被这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一大跳,罗艽差点一跟头栽进草丛。“你吓鬼啊?!”她站起来,拍了拍布衣裙摆,骂骂咧咧,“你管他死不死,你自己都死了呢!”

      徐良娣又不说话了。

      罗艽懒得再讲。
      当日,她给那邹家傻子下的咒也不过是‘享平日不敢享之乐,为平日不敢为之事’,追究起来,她也觉得这咒语本身并没什么伤天害理的内容。至于那傻子死不死,那要看造化;倘若那傻子并非嗜恶之人,倘若有谁出手,又倘若……言而总之,光那一个咒语,并不断然导向悲惨结局。

      造化,造化。善恶一念,生死一线,皆看造化。

      罗艽叹了口气。她从不自诩良善人,上一世本有着自在逍遥的资本,却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与世俗的准则,最后落了个荒唐结局。而事实上,不论前世今生,道德一类的东西,她并未太在意;倒是那些世俗言语,让她进退踌躇维谷。

      眼看着袅袅炊烟渐近,罗艽停在一棵粗树桩旁,稍作歇息。

      不远处渔村河岸,孩童三两成群,正在玩耍打闹。

      罗艽本静静看着这小桥流水,岂料,后背被一颗弹丸击中。

      一回头,便见一个男童举着弹弓,高声叫道:“徐家的小贱人回来咯!徐家的小贱人回来咯!徐……”

      “别,别瞎说!”男童身边,另一位岁数长些的,立刻慌了手脚,“那是我姐姐!”
      说罢,这人朝罗艽讪讪一笑,半瘸着一条腿,晃晃荡荡走来。“姐……你怎么回来了?邹家……”

      罗艽听见识海里,徐良娣急急嚷了声:‘思危!’

      ‘徐思危?’罗艽在心里嗤了声,‘你弟弟的姓名倒挺有意味,怎么偏偏你叫良娣?我原以为是你母父没什么文化,现在倒明了了,文化是有的,却不愿意把这文化给你用。’

      ‘你,你什么意思!’
      徐良娣不解其意,却依然急得炸毛。‘阿娘阿爹是没什么文化,可,可思危的名字,是她们找十里八乡最好的说书先生取的名儿!’

      罗艽讷讷:‘我说的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但也没让她们争出个所以然,徐思危伸手拉住罗艽,“姐姐!是不是她们对你不好啊?”他腿脚不便,最后几步干脆借力跳了过来,“我就说那邹家去不得,少爷是个傻的,管家婆是个凶的,谁去了都是白白遭罪。”

      罗艽一皱眉:徐良娣嫁过去,究竟是为了谁?
      她开口,下意识问了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徐思危满面茫然:“明白什么?”

      徐良娣在识海里大喊:‘你可别乱说话啊!’

      对上徐思危探询的目光,罗艽烦躁地抽开身,“……罢了,无事。徐良娣想回……”意识到自己嘴瓢,她立即打住,再摆摆手,提了声调,“咳,我想回家。”

      徐思危赶忙点头:“阿娘阿爹也想你呀!”

      看着徐思危这副模样,罗艽心里落得几分讽刺。但好歹能感知到识海中徐良娣那一腔欣喜之情,罗艽便也作罢,谁也没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人一路寒暄地回了徐家。一路上徐思危兴高采烈,问东问西,而识海里,徐良娣也答得不亦乐乎。罗艽却只兴致缺缺地捡几句,重复出来,随意搪塞。

      徐良娣察觉出她兴致不高,却没多问。徐思危则全然不知似的,从始至终热情不减。

      刚进徐家门,罗艽便听到一声锅碗瓢盆摔落灶台的声音。

      “良娣?”是女人失声尖喊的声音,“你,你怎么回事儿?”

      罗艽正望过去,却看一位渔翁打扮的男子也闻声赶出来。“徐良娣?”

      “怎么回来了?”两个人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走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徐思危不过孩童,八/九岁的样子,年纪小,自然可以被随便几句敷衍话糊弄过去,可徐母徐父并非如此。
      罗艽只得乱编一气,从伙夫抬轿到阿宝犯病,从生机渺茫到死里逃生;情到浓时声泪俱下,将添油加醋的故事说得正正经经。

      徐母徐父听得一愣一愣:“那……邹府现在如何了?”

      “我不知。”罗艽抹泪,“我只记得离开邹府时火光冲天,也不知是幻觉还是……”
      她顿了顿,适时地哽咽几声,“我不记得其他路途,只拖着一身病躯,好容易才回到这渔村……”

      徐母连忙抱紧她,拍了拍她的背,闻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别的事情都不是你该想的了,天塌下来娘挡着!”

      徐思危也在旁边笑嘻嘻道:“还好你回来了!现在家中扫洒的活计全是阿娘在做,我都觉得阿娘要累死啦!”

      罗艽听得不是滋味,便陡然一皱眉。

      “别乱说!”徐母赶忙打断儿子,又对着罗艽讪讪一笑,“良娣,你今儿刚安耽下来,啥也甭干,好好休息,晓得了啊?正赶巧,你爹今晨捕来条大黄鱼,阿娘给你煲汤喝。”

      罗艽淡淡“嗯”了声。

      她早就退下了喜服,一身灰白粗布衣,头发也束得稀奇古怪,整个人又神色怏怏,徐母父自然是觉得她吃尽了苦。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小渔村本不富庶,一顿大黄鱼四里飘香,惹得邻里纷纷问询,徐母徐父随意答几句,转头便关上门,回了餐桌,破天荒地将大部分鲜美鱼肉都夹进徐良娣的碗里。
      失去优待的徐思危摆起脸色,却被徐父一个眼刀子扇回去。“徐良娣,多吃点。都瘦成什么了。”徐父给鱼挑着刺儿,又转头问徐母,“徐良娣以前就这么瘦的么?”

      徐母一愣,又连连点头,眼底落出一滴泪来。“这几日奔波,更瘦了。”

      一顿午饭,嘘寒问暖地吃到近申时,罗艽被推着回了房间。
      “一夜未眠,累坏了吧。”徐母笑盈盈,“赶早歇息吧。”

      罗艽应了声。

      掩门前,徐母踌躇几分,看着她,“良娣……脚伤怎么样了?”

      罗艽笑道:“已无妨。”

      妇人眼眶湿润,哽咽道:“对不起,是娘没保护好你。”

      罗艽心里没起什么波澜,徐良娣倒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声音一颤一抽:“阿娘……不怪阿娘的。”
      实在复刻不出那份感伤情绪,罗艽只好猛掐一把大腿,挤出几滴眼泪。“阿……咳,不怪你。”

      徐母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好好休息,好好休息。”说完便掩上了门。

      直待到四下无旁人,罗艽悄悄再开口,“你觉着如何?”

      “自是欣悦的。但……也很感慨。”徐良娣道,“彼时,她们从未对我这么好过。我只是想到,我……我已身陨。若不是你,我大抵无法体会这些。”

      罗艽垂着眼睛,没吭声。

      徐良娣再道:“倘若我真的消散于喜轿之内,是否再无可能见到她们?也不可能会被她们这样相待。”

      罗艽冷冷出声:“直至失去,方才开始变得体贴。人性常理。”

      “是吗?”徐良娣讷讷,“大抵……你是对的。”

      听她声音闷闷,罗艽忽而生出些愧疚。
      先前她对这女孩有些不快,是因为女孩的迟钝、愚善与愚孝。常言道,观其行而非观其言;要看她们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
      徐良娣的母父盼男心切,徐氏女才有了‘良娣’这个名字。随后又将她卖与邹家,冬末初春,最是寒冷,女儿的脚伤并未处理妥当,只在事后来一句‘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显然,她们对这个女儿并无真正的爱。
      仅仅把算盘敲得响亮。

      直至徐良娣身死,她们才摆出一副卸下机防、真心相待的模样——而此时此刻,若非罗艽占了这身体,能让徐良娣的魂灵滞留片刻,徐良娣大概都听不到那些‘情真意切’的言辞!

      如此种种,怎能不让罗艽觉得可笑?

      继而,也轻哂一哂徐良娣的这份迟钝。

      可扪心自问,徐良娣并没做错什么。
      这一切不同,大抵都缘于认知偏差。上一世罗艽活了二十七年,戴着名剑不觉,走遍大江南北;而这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从未出过这莫小渔村,唯一的远行,仅仅只是那出嫁的路途……还在中途毙了命。

      罗艽愁眉苦锁。
      却听徐良娣问道:“你可是担心,要如何从这渔村里脱身么?我知晓,你应是一个能人,甚至是一个修士,至少该去风仪门、兰芥州那样的大门派,而非待在这小小渔村。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出去。七日已过三日,再过两日,我会留下离书一份,希望她们不要太惦记。”

      “我本不该留存于世的,七天过后,也没人会记得我的存在。多亏了你,至少有人能听听,我的想法,我的愿望。以前……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听我说话。”

      罗艽久未言语,刚想再开口,迟疑了一瞬,忽想到刚到渔村,徐思危那亲切的模样,便安慰道:“怎么没人听你说话?我瞧你那弟弟,粘人得紧。”

      “思危么?”徐良娣苦笑道,“他呀,总只说他自己的。从不耐心听我的。”

      罗艽‘哦’了声。
      徐良娣这样讲,倒让罗艽显得有些最嘴笨。

      但事实上,罗艽并非不懂这种孤独的、被冷落的、无人搭理的感觉。即便周围人熙熙攘攘,可是她们各有自己的道路;那么那些盈盈笑语,便都与她无关了。

      思及此,罗艽忽然又想到什么。
      她道:“七日已过三日,再过两日,也不过第五日。剩下两天……你可有什么还想去的地方?”

      徐良娣一愣,随即笑道:“就两日,能去哪里呀。”

      “别的鬼是帮不了你了。不过恭喜你,找到了举世最有贤能的恶鬼。我不仅可以帮你完成生前最后一个愿望,还能帮你完成别的愿望。”

      回想起罗艽在邹府的作为,徐良娣眨眨眼睛,将信将疑。“真的可以么?”

      罗艽得意道:“那是必然。”

      “唔,别的愿望么……”徐良娣喃喃着,“……我想看海。”

      罗艽不解:“你打小便生在这小渔村,周遭皆是海域,你还想看哪儿的……”

      “才不是那种近海!”徐良娣忽地出声打断,“不是这种脏脏的灰蒙蒙的近海。”
      可顿了片刻,声音又小下去,“我想看的……是那种从高处附身望下去,一片云,一片海。”

      罗艽:“你想登山观云海?”

      “也,也不完全是……”徐良娣解释道,“就是站在高处,看远处的海,和远处的天空,并成一片颜色。”

      罗艽犹豫地点点头。

      先前赶回渔村的路上,罗艽好歹了解了一些世情。比如距自己身陨千里陂,今朝已是百年过;时过境迁,朝代都换了两例,都城位置、各显赫世家之排位,皆面貌大变,更别说这些小镇小城的姓名了。
      好在几座著名山脉并未易位,循着这些脉络,罗艽总归是找到些方向。

      这莫小渔村靠近南海,与都城——清都——不远。最近的名门贵族是唐家,最近的名山是三清山。

      罗艽默了许久后,才又开口。“我带你去三清山吧。”她款款道,“那儿山不高,我也熟悉。”

      其实徐良娣也不怎么识路,囫囵吞枣便应了声“好”。

      *
      入夜,星辰高悬。

      罗艽以为这会是苏醒后第一场酣眠。却不想才合上眼,便是一道急促光火炸响在屋外。

      “——这里!她在这里!”

      “官老爷,你们可要替我们作证呀!”妇人嗓音嘶哑,“从把女儿嫁出去,一直到昨日,我们真是一点儿不知道情况……就算真要将良娣捉拿归案,也希望不要迁怒于旁人……我们,我们剩下的一家三口,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呀!”

      “不是的!她根本不是我姐姐!”是徐思危的声音。
      “不是什么恶鬼附身吗?我姐姐才是被附身的那个呢!”他急匆匆道,“我都听到了!她还,还一个人在屋子里絮絮叨叨的,中邪了似的!……”

      “别瞎说!”是男人的声音。“官爷,我们也算是检举揭发,那榜上明明白白标着的一块整银,是否可以……”

      隔着房屋墙壁,罗艽听得分明,徐良娣却看不清楚。
      徐良娣只晕晕乎乎地‘欸?’了一声。

      “——良娣,乐极生悲啊。”罗艽笑得没心没肺,“你家人又把你给卖了一次。”

      徐良娣依旧不解其意:“什么?”
      可仔细听着,又沉默良久,方才明了事情本末。

      再开口,未出声,泪先落。

      罗艽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涩得吓人,顷刻,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很少见过谁这样落泪,泪如雨落倾盆,潸然炫然,戚戚涔涔。

      罗艽猜想,这大抵是因为徐良娣终于想清了一些因果。

      比如邹家那痴傻的少爷。
      数九寒天冻伤的脚,颠簸的喜轿……或许一切的苦难,正是这二位“仁慈”母父所默许的。

      又比如所谓婚宴。
      不过一份父权与夫权的合谋,一个交易;形式为一场隆重的喜宴,标价是一位新娘。

      即“徐良娣”。

      罗艽觉着,就算徐良娣没想到这些,心里应当也模模糊糊有个影儿。

      不然怎么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仿佛那些郁积十余年的苦闷,在此刻尽数倾泻。

      罗艽忽而觉得如释重负。像是百年前修习三清心法,突破瓶颈的那一刻——虽然痛苦,却更清醒。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感受着眼中温热,感受着徐良娣的发泄,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于是几人举着油灯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又哭又笑的徐良娣。

      仿若这恰是证实了官府的猜测,使得徐家母父也多了不少底气。

      “你,你这个妖女!妖怪!”徐母尖叫道,“你、你究竟干了什么啊!!”

      罗艽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劲头,驱使着她靠近徐母,想要抱住对方——兴许是徐良娣的心意。
      而与此同时,徐良娣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阿娘,真的是我啊……阿娘……”

      “——滚!!”
      一个巴掌却重重地打在她脸上!

      “滚!别再狡辩了!”

      徐母又怒又惧,正在气头上,并非顾及手上力度。她只骂骂咧咧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恶行,你……”

      却见眼前的‘徐良娣’站起身。
      ——再抬头,竟全然变了一副神态。“你不信你面前活生生的女儿,却去信什么官府的话?”她冷声问。

      徐父恶狠狠道:“够了!七条人命,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再回来的!徐家世代清白,怎……”

      罗艽忽而抬手。

      满屋光火,都在此刻寂静。

      “好得很啊。”罗艽淡淡道。

      她答得坦然。
      “你们说得不错。我不是徐良娣,没有那些大慈悲。”

      破败的屋内,枯色的月光透过窗隙落进来。
      少女披头散发,披着简单的粗布衣,轻盈地站在高处。

      她脚不着地,像是真的飘在空中那般;颊上还淌着泪痕,却依旧抿起唇角,笑得无比灿烂。“我只是一只孤魂野鬼。”

      “而恶鬼……是要吃人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爱吃人的恶鬼小姐姐一枚吖
    ps罗艽最后会回到自己身体的……在很久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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