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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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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溶月公事公办地将DNA检测报告递给了推门而入的杜城,结论给得简明扼要,何超凡不是袁梦佳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
杜城顺手将这份报告传给了身后的沈翊,那能不能检测一下何超凡跟袁梦佳是否具有血缘关系……
他话还有没说完,就被一脸无语的沈老师用手里的A4纸尖尖戳了戳手臂,话说咱能不能假装得有些常识的亚子?
何溶月挑了挑眉毛,暗叹这回真是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但职业素养还是促使她继续眼前的科普工作,最多能鉴定他们两人是否为同一家族的成员,但无法认定是否为同一个父亲的孩子,男性之间通过对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因中Y染色体鉴定要相对容易一些,是可以识别的,然而女性没有这个唯一的标志,所以在没有父亲的参与下,亲兄妹,姐弟和姐妹的DNA鉴定几乎做不到。
行吧……杜城微微一赧,但此人的脸皮宛若名字,厚如城墙,立刻转移话题企图将刚才的城言城语掩饰过去,咳咳,你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何溶月拿出另外一份检验报告,袁梦佳的酒杯温度比其他人低,杯里的红酒被水稀释过。
杜城迅速翻找手上的资料,找到了一个与红酒酒杯碎在一处的现场物证,立刻提出了他的猜想,是不是与这坨冰块有关?
何溶月耸了耸肩,这坨冰块中检测出了氰(城翊)化钾的成分,确实是导致死者中毒身亡的原因。
好奇怪啊!
是沈翊的声音,一下子就吸走了杜城的注意力,一旁洞若观火的法医师姐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瞧瞧吧,咱们的这位队长大人,也就这点子出息了。
沈翊的腔调也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疑惑多些,袁梦佳肚子里怀着孩子,这又是酒精又是冰冷的东西统统往嘴里送,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出事啊!
没出息的队长大人顺势衔接上了自家小画家的思路,两种可能,要不她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要不她不在乎。
沈翊又转过头去问何溶月,她的嘴唇上以及胃内容物中存在杯中红酒的成分吗?
有,何溶月指了指杜城手里的化验资料,但是都非常的很少,估计总共也就是一口的量。
他们部门去敬酒那会儿,宴席已经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她还是有在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尽力避免了酒精的摄入,如果说这口酒是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不得不喝,那么冰块又是怎么回事?
何溶月的眼中冷静依旧,我个人的意见,她并没有怎么特别注意吧?以一个已经有三个月孕期的孕妇而言,紧身连衣裙,尖跟高跟鞋和浓艳的妆容,全部都是在禁区踩雷的行为。
所以,好像这个女人对怀孕的事到底知不知道,在不在乎……成了案件侦破的关键点?
于是检验报告也被顺势递给了沈翊,小画家偷摸噘了噘嘴,当我这儿是回收站么?
沈老师,咱要不低头翻页看得这么积极,您这“抱怨”可能还有一定点儿说服力。
这一看果然又抓出了问题,这个掉在地上的隐形眼镜盒,谁的?
何溶月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里外的指纹都被擦拭干净了,她迎着沈翊微微蹙起的眉心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装备镜片,但是有一些细小的水渍,不是护理液,是普通的水。
杜城反应很快,是融化的冰块?
他给蒋峰发消息询问,得到了一个“该隐形眼镜盒无人认领”的答案。
我只负责陈述所见事物的情状,何溶月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在杜城和沈翊之间幽幽逡巡一圈,推理,那是你们的活儿。
沈翊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嘴,其实……好像也不是我的活儿来着……
话说画像师的工资构成里好像也不包括推理案情这一块?
他转头一看,旁边一双好似被主人抛弃的哀怨狗狗眼正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连带原则神马玩意儿也跟着跑去了九霄云外,是是是,是我们,他抑制不住笑,又特地突出了重音,我们的活儿,保证完成任务!
开会时间,蒋峰第一个发言,由于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气温急速转凉,所以酒店并未主动向客人提供冰块,而且案发当天包场该层的澄秀公司员工也没有人找服务员要过冰块。
李晗紧随其后,菊厅和梅厅以及走廊的监控摄像头都未拍到有人有刻意往袁梦佳杯中加东西的动作;不过从医保局调出来的记录中找到了她半个月之前在本市某一家三甲医院的产科的就诊记录,已经跟医院那边联系过了,是她本人独自去的,医生的诊断结果显示,母亲和胎儿的状况都比较健康。
老闫比年轻人沉稳得多,将澄秀公司的人的笔录分门别类一份一份地整理清楚了,才开口发言。
澄秀的老总王发还是封建迷信的那一套,总觉得袁梦佳的死坏了自己公司的风水,找死者索赔是不可能的了,他便想着警方能快些抓到那投毒的犯人,定要闹他赔得倾家荡产。至于袁梦佳这个人,他则表示高高在上的老板根本记不住这类小虾米的名字和长相,两人之前也完全没有交集。
王发的妻子黎凤先是忙不迭地为她老公的神神叨叨给警察叔叔们道歉,又说她有自己的事业,是一家奶茶店,澄秀公司的事则全部交给了王发,她从来不过问的,也不清楚内部人事变动,更别提是一个刚刚转正的小员工了。
袁梦佳的顶头上司闵勤说她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女孩儿,平常虽然不多言语,但是会把分内之事完成得漂漂亮亮,作为领导,他非常欣赏她。
同事A一副“八卦自在我心”的态度,欣赏?什么样的欣赏能促使他偷偷帮她一起去完成实习期的指标?不用说,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同事B也赞成这套捕风捉影的说法,还强调自己曾经看到过小袁背着人给闵经理送带有小熊装饰的布朗尼蛋糕,咱其他人都不配拥有的哦,这不就是妥妥的办公室地下情么?
同事C的眼中袁梦佳却老实本分得吓人,实在是太过文静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午餐时间大家聚在一起休息聊天,不管谈论什么,想要找她多说句话都十分困难,更别提聚会了,这姑娘一直害羞得很,只恨不得能躲到人群最外沿去。
同事D的记忆点则在她的朴实无华上,每天自己带饭,从来不买饮料,只接公司的饮用水喝,一个女孩子家家成天素面朝天的,也没几套自己的衣服,倒是热衷于穿公司团建发的汗衫——那玩意儿的料子大家都明白,说它是块破布一点也不委屈。
对于曾经看到的事情,人们都只会说自己想说的,所谓罗生门,就是这个样子吧。
沈翊想了想,突然伸手拽了拽杜城的衣袖,他自己是不觉得,旁人眼里这个动作可是太暧昧了,偏偏这位专注案情的模样又十分认真,此情此景大家不好多说什么,故只是会心者眉目流转,会心一笑,案发当天袁梦佳穿的连衣裙,应该是个挺贵的牌子。
杜城比他高,坐着也比他高,注意力被拉扯过去,沈翊又是亮着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望向自己,因此俯身凑得近了一些,这大概是一种习惯性的迁就,也是为了方便倾听,而显然此种微末细节他们两个都已然熟练得很,故而谁也没有过多在意,比如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亲昵,或是旁人八卦的眼神,这位刑警队长也是一个一头钻进案子里就钻不出来的人物,他好奇也是真的好奇,是你认识的品牌?怎么个贵法?
钢铁直男(其实好像并不是那么直?)杜城脑子里对女装的辨识度甚至可能要低于大学教科书中的高数和微积分,概念不清晰得很,但沈翊是从哪里知道的哦?危机感瞬间拉满!
小画家当然知道自家城队正在脑补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笑着看向他,眼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种叫做“嗔怪”的情绪,这感觉有点娇,还有点媚,当然这是站在某个恨不得立刻把猫猫圈进怀里的狗狗视角,其他人看沈老师完全是“你舅宠他爸”,要不要对某个暴躁队长笑得这么好看啊?袁梦佳连衣裙上的logo……之前我见师姐买过这个牌子,听说是攒了好几个月的工钱换来的,实在不便宜。
咦,她同事不是说她蛮节俭的吗?
唔,去那家店里查查看不就知道啦~
这两人成天凑一块儿谈情说案拼了命地制造粉红泡泡,也不怕把一众同事牙给甜掉咯!
城队,气氛破坏者小马从外头快速跑进来,袁梦佳的父母来了!
沈翊做作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他倾姐送的手表,他们来得可真慢呀!
杜城也跟着一起炫,炫姐姐送给他跟沈翊的两块黑色手表,放在一起多般配啊!这两人工作单位都在北江市区范围内,离案发时间都要过去12个小时了,确实有够慢的。
比起死活不肯相信自己被死去的女友在头上顶了块绿油油的西瓜皮又在警局狠狠地大哭大闹了一场的何超凡,这当父母的倒是姗姗来迟,对女儿的死也太不上心了吧?
我没什么线索好提供的,袁梦佳的母亲薛莹态度异常地冷淡,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梦佳是从福利院收养回来的孩子,她自懂事之后就不太亲近我们,找到工作之后更是立马搬出去住了,她的事情,从来不会跟主动家里说的。
沈翊很敏锐,挖着一条缝儿就开始旁敲侧击,你们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到这么大,她这样做,您不伤心吗?
伤心?薛莹扶了扶眼镜,自打收养关系确立之后,我们跟她就分别有了对应时期的抚养和赡养义务,这是法律规定好的,她想逃开,死亡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一劳永逸。
饶是镇定如沈翊,也被这话语里的冰冷给深深地震撼到了,更别说是李晗,小姑娘太过善良没忍住,本来温和的语气也就变成了尖锐的质问,养女也是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沈翊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她,不要中了对方的圈套!警方每一次与案件相关者的谈话都将是一个心理战的博弈台,一开始就被牵着情绪走,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实在是太叛逆了,薛莹是中学的语文老师,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种居高临下教育人的口吻,才刚毕业就想着要跟人结婚,对方跟她一样,是一个没定性的小男孩,讲话办事都幼稚到不行,说她眼光不行还不肯承认,给她指定的优秀相亲对象才刚刚见一面就把人家给呛走了,这么不听话的女儿,我要她干什么?
李晗奉行自由恋爱,家里父母对此的态度也是“你喜欢就行”,如今21世纪版“梁山伯与祝英台”就在眼前上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沈翊,小姑娘对沈老师还是有些心理上的依赖,毕竟是她打心眼儿里崇拜的人。
沈翊微微一笑,是安慰,也是接招,那您觉得有谁可能会对袁梦佳下毒手?不了解也没关系,说出您的猜想就好,也是给我们一点参考意见嘛。
薛莹眼镜片底下的眸子仍然冷淡得很,她与沈翊对话,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深陷化名为“爱情”的泥淖,坠入其中丢掉性命,不足为奇。
您认为是名为“爱情”的毒药害了她么……沈翊将笑容收敛了一些,但是将它维持在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对了,她怀孕了,您清楚这个状况吗?
不清楚,未婚先孕,她可没有那个胆子同家里说这么丢脸的事儿,薛莹冷漠地回应道。
警方做过亲子鉴定,胎儿的父亲并不是何超凡,沈翊盯着薛莹的面部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的变化,何超凡,就是您刚刚说的那个小男生。
是我的责任,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却将女儿培养成了一个对社会无益,水性杨花的女人,薛莹依然紧绷着个脸,但是没能抑制得了眉毛细微的抖动,沈翊太过熟悉这个神情,是愤怒,拼命压抑的愤怒,这种冲击性的情绪变化甚至让她在这个瞬间低下了一直高高仰起的头颅,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沈翊揣着小心翼翼的表情不遗余力地火上加油,请问您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薛莹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失控地怒吼,没有!她有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外头跟什么样的男人鬼混……
沈翊跟李晗一样,被她尖锐的声音惊得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略有不同,小画家眼底藏着隐晦的笑意,这女人一开始还妄想主导这场审讯的节奏,殊不知只要找准了软肋,强装的镇定可是很容易被人击溃的。
您可以看看这些照片,沈翊将它们一张张陈列在薛莹的面前,大多是袁梦佳在澄秀公司的男性同事,高矮胖瘦都有,包括他们那个鼻孔恨不得长到天上的老板王发和被传跟她暧昧不清的顶头上司闵勤,他一边摆一边观察着她面上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只是看到了嗤之以鼻的不屑,手里的照片只剩下最后一张了,他故意稍微停了一下,袁梦佳从来就没有向您提起过这些人……哪怕是其中一个?
薛莹嗤笑着冷哼一声,没有!我刚才不是讲过了吗?这位警官,请不要用重复的问题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怎么会是重复的问题呢?沈翊弯着眼睛笑了,他属于那种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加好看的男孩子,可惜薛莹不懂得欣赏,当然她也没有那个功夫欣赏,因为沈翊干的事儿把她给震惊到了,不,准确来说,不是震惊,而是恐惧,这最后的一张照片成功让她破了防,失态地大吼大叫起来,你身为警察,竟然造这种谣,缺不缺德啊?
啊,拿错了!沈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却将最后这个男人的照片硬生地摁在了薛莹的眼前,他是她的现任丈夫、袁梦佳的养父袁志明,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学生物教授,不过你的反应告诉我,也许……其实并没有拿错,对吗?他压低了声音,也敛了笑容,这么看起来就是一把温柔刀了,一把将雪亮的锋芒掩藏在俊美柔和面孔之下的尖刀。
不是的!不可能!薛莹拍着桌子,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比起家庭关系的冷漠,显然她认为将这层污秽的伦理遮羞布扯下来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们找您的丈夫本人核实一下,不就知道了?他慢斯条理地将手指按在了耳机上,城队,麻烦通知老闫那边,给袁志明加加码!
收到!杜城的声音顺着耳机传了过来,听着有一点点的失真,但还是让沈翊的心里立刻舒服了不少,为了破案不得不成天听这种乱七八糟的缺德事儿,真TMD的污染耳朵,还是我家亲亲城队的声音好听,清亮如山间的泉水,可以涤荡灵魂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