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沈翊感觉仿佛身体要散架,这都要怪杜城,一个不知节制为何物的狗男人。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软绵绵地瘫坐在办公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暂时没有着急画像的任务,希望可以摸一会儿鱼,劳模小画家如是想,外头又在吵吵闹闹了,他侧耳听了听,这群年轻人啊,自觉沧桑的沈老师在心底悠悠地叹息道,真是一群容易激动的小朋友诶!
也不知道昨儿夜里是哪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有恃无恐可着劲儿地去招惹杜城,哥哥叫得那么欢,你不腰疼谁要疼?
沈翊愤愤往杜城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门关着,要不是没得力气,好想打人哦!
可惜现实十分的无情,一点也不给他悲春伤秋的时间,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格外引人注目,一张照片,是他在警察学校里的学生,之前单独请教过美术问题的男孩子,被捂着嘴五花大绑了起来,附着的文字内容则是“90秒要见到你下楼来,不然就宰了这小子扔在北江分局门口”,语气嚣张至极。
沈翊来不及犹豫,飞奔着往电梯的方向跑去,局里的众人从来未见过他们温柔稳重的沈老师如此失态狂奔的样子,全部惊了个呆。
杜城耳聪目明,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不一般的动静,他招呼大家冷静一些,点名问李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姑娘没有犹豫,说沈老师不知为何着急出门,就像是一阵白色的风,嗖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说辞让杜城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但是不行,他是队长,再怎么慌乱也得强装镇定,他说你们等着,我先去406看看,脚下立马飞奔出了残影。路海洲和蒋峰是跟着他一块儿从办公室出来的,他们面面相觑,神色皆是一言难尽。
沈翊到了楼下,陈迩也在。他开车过来找他,以吓得魂灰魄散的学生作为交换,迫使他上了车。
陈迩很小心,手机交出来!
沈翊无奈照做,被人捆了不说,手机也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大马路上,几辆车接连压了过去,想不粉身碎骨都难。
小画家心疼地皱了皱眉头,敢情买这手机花的不是你的钱,说扔就给我扔了是吧?
他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陈迩勃然大怒,不许说话!他恨恨地踩下了油门,当然是送你去见我哥!这个男人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无比的愤怒,别再妄想可以妖言惑众了!我可不吃你的这一套!
沈翊当然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他听话地闭嘴了,但那双眼睛却是停歇不下来地到处扫视,依着咱们沈老师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坐以待毙?
这车同之前的不同,是一辆橙色的吉普,看着有七八成新的样子,以陈迩的本事,毫无疑问也是特意偷来作案的。
由于被强行静了音,车里头只剩下机箱嗡嗡作响的声音,很闷,也很压抑。
沈翊注意到了他的行车方向,是往城市周边去的,那儿人少,监控也少,方便行凶,看起来是早就计划好了,这家伙记恨上了沈翊,怎么都要令他替陈衮偿命。
而且看陈迩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两眼一抹黑走进了那个死胡同里,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沈翊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冤大头,还是那种被缝上嘴巴不许抗辩的冤大头,实惨!
陈迩的目的地是一座破败老旧的小区,这种地方道路交错、楼房林立却没得监控,更别提是物业了,人员也是鱼龙混杂,有混迹江湖的,也有老弱病残,总而言之是个十分复杂的地方,警方若是需要到这种地方来搜集线索,一般都会头痛上好几天。
陈迩举着刀把沈翊推下了车,走!
沈翊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那叫一个乌云密布的。
陈迩似乎很欣赏他的不高兴,甚至因此起了玩心,你喜欢哪一家?他愉悦地晃了晃雪亮的刀尖,将这里的所有住户作为筹码跟沈翊谈起了条件,你喜欢的,就让那一家的人来见证你的死亡好不好?我要一刀一刀地切碎了你!
沈翊嗤笑一声,不答话,作为警察他不愿意牵连无辜,但看陈迩的意思,不拉人下水是不可能的,而且……沈翊暗暗地思忖,他的心里,怕是早有人选……
果不其然,陈迩拽着他往右方一处楼房走去,目标十分明晰,不带丁点犹豫。
沈翊被推着前行,步子走得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像是个站不稳的老人,只是在看到他选择好了方向的那一瞬间低下头,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选的右边?太好了,正好省下我花费功夫……
陈迩特别擅长撬锁,这一户的房门又没有上反锁,不到三十秒就被打开了。
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她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看到这幅眼前的架势自然是大吃一惊,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没见过沈翊,但明显是认识陈迩。
可是陈迩用刀架着一个陌生男人撬锁撞进了她的住所,她十分的不理解。
这是我还没有过门的嫂子花姐,陈衮手里捏着匕首,嘴上却悠闲地给他们彼此做起了介绍,这是……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恶狠狠的凶光,害死我哥的罪人,他迎着花姐惊愕的目光冷笑道,可别看他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他把沈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家伙是个警察!
花姐的瞳孔瞬间便放大了,她的目光在陈衮和沈翊之间迅速地游离着,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看起来有些不信,他是警察……沈翊的那张帅脸通杀一切女性,哪怕是已经对他产生了敌意的女性,故而她有些迟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陈迩对她的这种不信任表现得异常愤怒,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他烦躁地跺了跺脚,又伸手拽起沈翊的衣领,你自己说!我哥是怎么死的!
咳咳!沈翊被地板上的灰尘呛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再加上昨天夜里嗓子实在费得太过厉害,听起来像是喑哑的大提琴,杀死陈衮的凶手另有其人,你搞错了,警方的通报……
你没有看过吗?
你撒谎!陈迩果然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起来,那帮子警察都是被你蛊惑控制的,他们发的那些东西拿来骗骗无知老百姓罢了,鬼才信!
这根本就没法交流,沈翊无奈,只好采取迂回战术,去找这个屋子里看起来比较正常的那个人,为此不惜用上了他最为诚恳的语气,花姐,请你相信我……
啪!小画家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立马挨了陈迩狠狠的一拳,闭嘴!那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吼叫道,你害死我哥不够,还想勾引我嫂子?你休想!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沈翊恨不得为陈迩这“说风就是雨,说红杏就要出墙”的性子吐血三升,我这才讲了几个字儿,哪里是要勾引她了?有病吧!
陈迩见花姐仍然犹豫不决,不由得脸色大变,没想到你竟也中了他的招!他快步走到女人的面前,狠狠踹了她一脚,不对,你这犯花痴的女人,肯定是看上这没用的小白脸了!他的脑补能力可谓一流,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写好一部三流情感大戏的剧本了,对我哥不忠,你也去死吧!他嘴上说是要让花姐观摩沈翊如何去给陈衮陪葬,先行下刀的却是他老哥生前的女人,花姐没有防备,也抵抗不过,肩膀上顿时血如泉涌。
陈迩!谁能料到这家伙突然狂性大发,胡乱伤人,沈翊也没法子了,只好挣扎着直起身来,想尽一切办法将火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所以他笑了,是那种沈翊式的、异常嚣张跋扈的笑容,别自欺欺人了,你哥哥已经死了,难道你就不开心吗?
这招果然有用,陈迩立马放弃了那个正捂着肩膀大声哀嚎的女人,扭头恶狠狠地向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都掷地有声地砸在了地上,每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龈之后才发出来的,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你觊觎她太久太久了,才会看谁都像是那红尘里的贼人。沈翊无畏而笑,他才不惧怕戳破事实,哪怕这事实很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你看,花姐花容月貌,即便受着伤,仍然是这般风情万种的女人。他的视线在女人的身上轻飘飘地落了一眼,而后刻意放低了声音,如同某种神秘的引诱,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大哥,根本就配不上这样美丽又贤惠的女人,你想他快些死掉,想了一天又一天,每日都在所谓亲情与爱情的理智天平上战战兢兢地活着,你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很难过吧?现在他已经死了,你把我绑到花姐这儿来,真的是为了给你哥哥报仇吗?不,你只是想要撇清这一切,你想用报复我的方式来掩藏你的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不过是求而不得,跟你哥哥一模一样……
陈衮拥有陈迩梦寐以求的花姐,可是他真正心心念念的女人,却只有那个近在咫尺却始终求而不得的松霖铃。
花姐拽起一件衣服用力地摁在鲜血汩汩的伤口上,脸上满是震惊,谁……觊觎……谁?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陈迩,却只见得眼前晃悠着一把红通通的小刀,什么觊觎,花姐恨恨地想,他方才还想杀我来着!果然男人,不管帅的丑的,都是一群喜欢胡言乱语的王八蛋!
陈迩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他想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什么都可以看透?但是转念一想,不,我绝对不能输给他,不能像是那个没用的陈衮一样狼狈地输给他!既然他是最会蛊惑人心的,那么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就是!
是你杀了陈衮!他重复道,不知是给别人还是给自己洗脑多些,拿命来吧!
沈翊也是焦头烂额,只能硬着头皮拖得一时是一时了,是我杀了他,呵,难道你不想知道,陈衮是怎么死的吗?哪怕在这样的糟糕境况下,这个人仍然在无所畏惧地微笑,实在是太碍眼了,没有哪个试图掌控全局的人能够容得下这点,所以可怜的小画家又被重新踹倒在地,就算这般遭遇,他也像极了那打不死的小强,还要特地往行凶者的命门上戳,是拿刀捅的,沈翊的这双眼睛哪怕落在尘埃里也是熠熠生辉的模样,就像你现在这样,他看了看陈迩手中的匕首,也不太一样,那是一把水果刀,小画家的记忆力很好,默背一份尸检报告根本就不难,更改落刀顺序更是简单,要是把这个机会让你就好了,沈翊望着眼前这个怒发冲冠到双目猩红的男人,心道越是暴怒不止,越是无法掩饰你的心虚,那个人仍在一通咆哮“你是到底怎么杀的,说!我要全部还给你”,那把沾着血的尖刀强硬地刺了过来,是完全按照沈翊所说的顺序一刀一刀捅在了小画家的身上,第一刀,右侧肩胛骨,嘶,第二刀,右侧胸……沈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身体里边的血液如汩汩流水一般疯狂地往外汹涌,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人撕碎成好几块,陈迩对他的态度是不弄死绝不罢休,求饶和博同情的招数肯定完全不管用,反而可能会激发他满足报复欲望之后的兴奋感,从而更加的得寸进尺。
一旁的花姐先是捂着嘴尖叫,后来大约是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了,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的泪水打湿了通红的眼眶,可是不敢哭啊,她害怕,害怕若是发出声音会将陈迩的注意力再次引到她自己身上来。
陈迩果然变得异常的兴奋,他的声音透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得意,第三刀呢,嗯?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可就直接往你的心脏上捅了!
第三刀,呵,……沈翊的状态已经十分虚弱了,托这血流不止的福,就连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的。可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该死的眼睛,陈迩愤恨地想,竟然还是那么摄人心魂的明亮,太可恶了,我要把它们统统挖出来!
他脑子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了,可惜,伴随一声沉闷的枪(城翊)响,他举着匕首的右手胳膊很快被人打穿了一个洞。
来人自称是一名警察,举着手(城翊)枪逼迫陈迩快些放下武器。
陈迩不听,果断地伸出左手拉住沈翊的领口,别过来!放下枪!不然我立马杀了他!
沈翊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他用残存的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扫视了一眼,是路海洲。小画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以被胁迫者的角度去看凶犯和警察的对峙,这还是第一次呢!
门口的路海洲正厉声同陈迩交涉着什么,可沈翊觉得有些耳鸣,嗡嗡的,好像听不太清楚了,后来……有不太真切的叫喊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可那些已然进不去他的耳朵了,只是觉得他们无比的吵闹,好烦啊!他想着我不能睡,杜城还没到,千万不能睡,可是被侵占的意识没有那么容易夺回来,昏沉像是梦魇一般慢慢占领了他的大脑,嘭,又是一声枪(城沈)响,沈翊认得这个声音,哪怕是意识不太清明的时候,他依然本能地关心,是谁开的枪?眼前的人,是杜城……吗?是杜城,太好了,你终于接住我了!小画家躺在杜城的怀里,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他用指尖轻轻地粘住了他的衣袖,然而想要说的那些说不出口,因为太疼了,疼得嘴皮都在打颤。这里就不得不说,杜城真是太了解他了,只见他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起,趁着这个功夫在小画家的耳旁留下了几个字,是我!他说,同时紧紧地回握住了那只正哆嗦得厉害的小爪子,将沈翊的人和心一起稳定了下来,放心吧,不是我!他又说,而后抱起他珍而重之却被宵小伤得如此厉害的心肝宝贝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若再不走,也许他会忍不住想要鞭尸的。是的,陈迩死了,被一枪爆头,是路海洲开的枪。
沈翊彻底舒展了眉眼,安安心心地在男人的怀抱里睡了过去,杜城给他的安全感是无与伦比的,除了这个人的怀中,任何地方他都不可能像是现在这般轻松洒脱地闭眼。
——哪怕他来不及赶到救你吗?
——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他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