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嘘唏》爇之

25、约为千金 白龙归去

　　玩笑这个东西很神奇。有时候正经事反需要玩笑着说。
　　冥王尽了职，卸了甲，望案几旁手捧仙桃小厮，已不觉纳罕。此等小厮，乃是生人，他不明为何金钱或者权力能有如此力量，让一个人甘愿舍去生命。以往，一盏茶下肚，他总爱让这些生人讲故事，讲民间故事，也许深知自己不可得那一界活，便只作听客罢了。他虽执行厉法酷刑，
　　但只是履职而已。想自己穿上花衣，不过是个跳花的冥王，礼如此，如此后才可深探心质。
　　“近来事情多出常，不仅天上热闹，地下也热闹。”饮尽茶，摇头而笑，或是冥府事太单调，放些不寻常的进来，看些新鲜，“给冥王说书，所求为何。”冥王持细花棍，轻点手捧仙桃小厮，小厮立活灵活现，如跪甬一般，仙桃稳捧，右手上下翻飞，眉飞色舞，眼却直而无神。
　　“花藕娶妻是菱女，此女小名小朋台。”
　　“民间还有这传说。”冥王觉得有趣，不觉耐心听来；
　　“玄龙治水到东海，白龙修行飞上天。”
　　“白龙？——”冥王坐起，但小厮却不继续往下唱，冥王再敲小厮脑袋一下，小厮回神，眼里满是惊愕，见面前一伟岸男子于泪烛下身着黑红袍，面白修俊，不觉是冥王，就放下心来。
　　“这是哪里？是地府？”
　　“你想去哪里？”冥王笑了；
　　“小的不知。只知道跟着老爷走一遭，唱首曲儿便回。”
　　“白龙修行飞上天。哪里学的曲儿？”
　　“临行前一个师父教的。”
　　“什么师父？”
　　“不知。只知道这个师父牵着两条恶犬，走乡串巷。不是富裕人家，不过一个糟老头罢了。”
　　“就两句？”
　　“我——我——”着急起来，小厮全忘了。
　　“也罢。记住又能怎样。说出去的话不过如此。”
　　小厮着慌，寿桃崩落而下。冥王见其觳觫，不忍心，便转身走了。他想着牵犬之人，心里已知几分。便摇步直去地皇处。
　　恰也巧，冥王远远便见撷荷大仙，正左右踱步，拍手跺脚，不入大殿。
　　“冥王，您来啦！”撷荷如见救星，慌忙迎接；
　　“怎么，你捡了小地灵的脚印，为何不进去。”冥王单刀直入；
　　“这话话不能这么说。捡脚印是我本职，那是职业素养，已是习惯。但见地皇，我还是要规矩去见。”
　　“有见面礼？”
　　“地皇什么没见过，我备礼也是多余。”
　　“你这老儿，嘴皮擦了油。依他的脾气，不会见你的。”
　　“哎哎，冥王大人，请您带个好——”撷荷见冥王扭身就走，便连连喊住；
　　“跟你里应外合，弄双地皇之印如何？”冥王逗撷荷，撷荷紧张抿嘴，狼狈不堪；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话说，这天上地下，能让你撷荷皱眉的，只有飞仙之主了。据说那飞仙之主落地而无鞋印。此外，便是我们玄龙一族。”冥王说到有趣处，故意往撷荷身边凑了下，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若你能捡到飞仙主鞋印，那玄龙脚印，是不是就不在话下了？”
　　“哎呀，折煞老朽啦！我何德何能去捡飞仙脚印！都怪我太求修行完美，囊袋之中，总应是十全九美。我不捡了，不捡了，修行到哪里便是哪里，玄龙之印海大无垠，是捡不得啊！”
　　“说得挺好！随我来吧！”
　　撷荷转脸一笑，后跟而进。只迈高台而过，便如别造一世界。这里鸟语花香，溪水潺潺。忽一声惊雷震颤，百鸟翔集。随后，林后盘出一条玄色大龙，见冥王至，黑龙一跃，冥王笑而纵身，亦是一条玄龙。二龙互相盘旋，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潇潇雨声。不待撷荷眨眼，便有二男子从雾雨中飘洒走来。地皇身着玄色龙鳞衣，冷光拂过，如龙身呼吸起伏。一发髻于头，不坠一根乱发。冥王则显得洒脱无羁。且二王都是皓月明眸，白皙冷淡貌。地皇壮而伟，聪而慧，谨而慎。冥王则懒散随和多了。
　　“地皇。”撷荷弯身一拜；
　　“你不需拜我。论修行，你与先地皇一辈。”地皇字字如铁铃；
　　“这老儿，哎！”冥王直拍手摇头；
　　“我知地皇牵挂，但奈何灵物化犬，便忠心不二。”撷荷如实禀告；
　　“当时，你们两老儿也是这么诓骗我的。”地皇毫不客气，直提当年之事；
　　“当时之事确是逼不得已而为之。”撷荷惶恐，赶紧俯身谢罪；
　　“我东引洪水也罢，筑月也罢，都是竹篮打水。但你们借地界物寻失物，想想也该归还了。”
　　“我老儿可不就是求了那诸盍老儿，他捏捏诺诺不答应，且是犬类，通灵性，我也抓不来！”撷荷急得直拍抓双腿，懊恼万分；
　　“真是借时爽快还时难。”冥王打岔调笑，“老者当守信为先。”
　　“白、朱二地灵本就是宝属，宝气逼人。豢养二犬，想必珠子在你莲池了。”地皇一阵见血，撷荷两股战战，瞬间，显了诸盍真身。地皇淡然，补充道，“地灵找到珠子，那就该回来了。”
　　冥王微微一笑，便折扇手心轻敲，二犬本失地灵心，倏忽间，便恢复，然后朝天嘶吼一声，化为两小灰龙，盘入小莲池，驮走两车珠子。
　　“珠子确在莲池，但不是我所盗。”诸盍突然不卑不亢，义正言辞；
　　“愿闻其详。”地皇落座飞台，冥王在台下，看诸盍；
　　“你倒是说说清楚。”冥王说罢，与诸盍皆落座地台。
　　“此事还要从筑月开始说起。但要说筑月，必须从地皇治水说起。”诸盍顿一下，且看二王面色变幻，“地皇治水，实则追白龙。但洪水是白龙劫，劫后才有余生。”
　　“若不是洪水冲了龙王殿，卷走白龙，地皇是不会去替天母治水的。”冥王听罢且笑，听到白龙他也心陡然一惊，但很快，他看向地皇，地皇的双眼只想知道白龙劫之后，他困东海时，便了沉睡去了。且白龙一事除了先地皇与冥王，其他人不知，便未四处打听，只是自己寸土寸地寻找。
　　“白龙劫后，生作一婴孩。一仙子化鹤于洪水中救出，此仙子为养此婴孩，于洪水之境觅不得食物，便穿了界限，去了人世间寻粮食。一来二去，二界留了痕迹，凡人循迹而至，亦修得半仙，且今已非说去就去之态。此鹤因违造化被罚终身为仙畜。”
　　“那婴孩在仙列？”地皇觉得奇异，似乎料定婴孩必是女婴，但下一刻又眉眼低转下来，“我以为翻江倒海可以寻着她，若入东海，水龙一族势必难论。没想到，她遇劫化人形。”
　　“婴孩是男是女？”冥王见地皇一颗心活泛了，便赶紧追问；
　　“此婴孩是女孩。但始终不知哪位真身为白龙。”诸盍皱眉托词；
　　“哪位？此话怎么说？”地皇赶紧追问，“未尝闻有两条白龙。”
　　“嗯，那不一定，说不定被你翻江倒海伤了容貌，可不是丑八怪吧？！”冥王打趣，此刻，他有点希望最好不要找出这个白龙真身的女子，或者，此女子一定不要有姣好之姿，越普通越寻常，他与地皇都可以一笑而过；但，他私心又希望白龙是特别的，是自己所爱的那种女子。
　　“她是神。”地皇微微一笑，似乎很有把握，且觉得近日可见一般；
　　“哪位神仙是，那还没定论不是。”冥王看着诸盍，示意他话到此处差不多，余下的可单独畅谈，而诸盍却不卑不亢；
　　“老鹤于山，喂养两女婴。两女婴已非过往之态，现已各领一方。”
　　“真是说得玄妙，到底哪两位？”冥王略带不满追问；
　　“一位天母，一位飞天主。”
　　“嗯，有趣，简单！”冥王拍扇叫绝，他的眼里攒出了光，“天母待我去询问，查看清楚再说。”
　　“——”地皇心被激了一下，但很快，他平静了下来，飞仙之主跟自己毫无交集，不知其人其貌，飞仙为天飞仙，多是天娥造化而成，那么，白龙为飞仙的可能性就太小了。而天母，却又是自己不喜之人，虽天母留情于己，也算天设地造一对，但自己总是觉得厌烦。
　　“天母真身是彩凤。”地皇冷静说道；
　　“龙凤呈祥。”冥王顺道恭维；
　　“龙是龙，凤是凤。”地皇冷笑。冥王见拉不动地皇，便摇头作罢，诸盍却如释重负，一副前方之路自选好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