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嘘唏》爇之

24、小天之府 自得逍遥

　　扎根为地皇之境花木。而这一处，却处处是绿叶红花，华丽斐然。
　　此处为小天之府。
　　远看去，依山而建。山绵延则院墙绵延。山如佛脚面，远观尽倾现内景。细而阔布满“回”字大院落，屋瓦生辉。其间花花绿绿童仆穿梭忙碌，院内竟有数株多子红石榴，黄杨矮而整齐，围成花园。后院门数株参天樟树，如撑绿伞盖子，后院内，左侧院堆砌假山，假山边一二人合抱粗的老核桃树，挂满老核桃。核桃梳下，曲折白黑卵石小径，桃树、梨树、苹果树等，数竿竹子依靠于墙边。去右侧，过一宝瓶状拱门，便得一方之地，有小莲花池，几尾游鱼。池对面，乃是一红漆屋子，屋子旁，亦是一老茎石榴，嫩绿的叶儿，挂着红艳石流。红漆屋的右侧，沿墙建着轿房。
　　......
　　小地灵倒不稀奇。白莲只觉这里与仙界无二。他们越走近越却越惊叹：远观如一块小绸，近了，却只觉危墙耸立，几欲压来，庄严万分。
　　那墙，是青砖白泥抹缝，砖块细细小小，堆叠有序。近处，望不见院内一只飞鸟。仰颈而瞻，只恐生翅难越。沿着墙如临危崖底，白莲觉得走了许久，小地灵也觉疲累。这小天之府，从未这么难走，今而竟是这般奇幻，让他摸不着北。
　　“再往前走走，以往食顷便可看见大门，今日怎与往日不同了。”小地灵安慰白莲。白莲因扎根于地皇之界，渐有了通悟之感。
　　“这堵墙，无门。”
　　“以往都是这墙有门。”
　　“今儿感觉不同——”白莲正说着，就与小地灵看到前面出现一朱红加金色圆形门钉的大门。大门紧闭。原先的墙，青砖白缝，像是外墙一般。而今近看，壁立之门两侧，乃是巨石墩为底、红漆肚子、头顶青色墙帽的大墙。端庄骇人。铜门大扣环纹丝不动，门槛高立，抬膝难迈。
　　“这才是小天之府。也是奇也。”小地灵慨叹，地皇之处，本就光怪陆离之事常有，便也见怪不怪。但寻地皇之所，却无他径。
　　“什么样的仙享这一世外桃源。”白莲也念叨。想来，自己落根于此也不亏什么。
　　“此户非仙人。乃是众多大户中的一户。地皇处大户不罕见，这一路，这户足以开眼界。凡人凡仙坠入地皇处，经冥王拷炼，再生于地皇处，多是一主一生，了结便是去了无尽之境等造化。而这些大户却不同，他们是世世代代。一主一生，多是在此完成俗世或仙家不了愿，愿了结便也逝去。而大户不同，他们生根萌发后代。不仅可以完成前世不了之愿，还可以纳后辈将死之主为后辈。他界之死日，便是此界之生日，此界生，亦是从襁褓生长至死时之态，而后不复改变。他们祖祖辈辈而至，香火不断。福气无边。”
　　“那死与生又有何别。”白莲惊叹造物可以迁就这些，或者，造物之力本就不是处处存在的，它或许存在裂缝——
　　正思索间，朱红大门突静巧向两边打开，门缝张开之时，男童仆穿戴一致，鱼贯而出，分列大门两侧，腰半弯一致，侧看如月牙，作欢迎状。所穿都是暗砖红棉布后厚袍子，勒着腰两侧的黑燕尾，黑方口鞋，打着白棉布腿。束发头心，粗竹签穿灰玉发筒。
　　门大开，方见一大影壁，玉石之质地，浮雕双栖凤凰，衬以松竹梅鹤。远景则为浩瀚之海，旭日初升。正奇怪，这时从影壁一侧走出一髭须秀气男子，身着红袍，脚蹬黑色皮靴，看样子是一个官家人，且不论官职大小，看幸福满意面流圆满之象，又让人觉得官职一事轻如鸿毛。
　　“恩人到来，还请快快到里屋上座！”不明所以，白莲与小地灵被一群人簇拥，绕过影壁便穿廊走巷，仿佛间便至一宴会大厅。大厅四周多是整根粗木建造，红漆反光，楠木太师椅围坐一大桌子。靠背墙面留有后门，北面墙处仍旧高嵌画与对联。影影幢幢，揉眼也看不清。
　　待坐定，方见丫鬟前后穿梭，个个臂挎竹篮，内放满染得大红鸡蛋——原来，此户人家喜得男孩，怪不得宅子内喜气洋洋。
　　“你唤我们为恩人，想是唤错了！”小地灵礼貌施礼；
　　“呵呵呵，料想你们会误会。不忙，待接生婆准备好。抱出孩子来，你们再认也不迟。”这男子倒是爽朗，卖起了关子。
　　“我们一路来，倒未见过孩子。若认错，岂不是耽搁您时间，白费了心情。”白莲委婉求辞，但男子轻轻拂髭须仍旧带着感谢而笑；
　　“前日里，我家孩儿舅舅初到此，已然跟我说得清楚。”男子接过家仆所端玉瓶，起身谦恭斟酒，小地灵与白莲不知是深是浅，纷纷站起回礼，“且坐下，不妨事。”
　　这时，一贴身丫鬟款款而来，耳语男子，男子哈哈一笑，满脸溺爱，然后歉意地说道：“也罢，我那孩儿刚出生，未长得好，且等他长好再以面目示人。想来二位定是疑惑不止，我已差婢子去请我孩子舅舅来此，二位稍等。”果然，一会儿便有一大腹便便之人至此。这人，好生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是贱内弟弟。”男子含笑介绍，来者拜毕便落座。近处才看清，这人，白莲在冥府水卡处见过，身着几层绸缎衣，一层衣服一层珠宝，最特殊之处是他身旁跟着手捧仙桃之人。而再看面色，乃六七十岁老翁也，头发泛白，须眉尽霜色，横褶竖皱，且体态龙钟，带着蹒跚态。
　　“——”白莲诧异，小地灵一想便明白，便也不顾及，但也无法当面跟白莲解释，地皇处之事，多半是奇谲无根的。
　　“想是小仙子见我年老体衰，犹作人家妻弟。哈哈哈~”又是无心爽朗之笑；
　　“旁不多说，先敬恩人。”男子饮尽，白莲地灵亦饮尽，男子抚须，沉思半刻，缓言道，“内人怀胎十载，难诞婴孩。小仙应该知道，凡人世间之将死之魂，将在地皇处再次孕育，我家小儿遇烈马，坠马伤骨而逝，但入殓时葬银被盗，以致于过冥王关卡遭遇拦截，银两不够是一说，再一就是我祖辈重生于此，再低调内敛，但还是遭人嫉恨，无奈，差役私砍下我儿半张脸，拦挡在外。我这弟弟，今日是顺道来我府上一聚，我曾托梦与他，望他来时寻那半边脸，完我儿之身。哪想，鬼差不允，献了捧寿桃给冥王也无济于事。后来，我那孩儿竟自然貌全，三五日长大，便告诉我缘由，幸得二位恩人搭救才了我们心愿。”说完，又是一杯敬酒。
　　原来是那半张脸。真是奇诡难料啊。
　　恍惚间饭罢，二人便随着男子进后院听戏。戏台设在一湖心假山做的小岛上，四周屋宇高立，廊道回转，已挤满了桃红柳绿之人。咿咿呀呀之语，不绝于耳。细寻觅人群，果真发现一头戴貂皮镶珍珠的抹额妇人，被众人围着，她的身边恰站着一位年轻公子，与半边脸恰有神似之处。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男子复与二人坐下饮茶。
　　“家父感念恩情，不知二位可否赏脸。”男子彬彬之态，让白莲都拒绝不得；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地灵也想尽快回到地皇身边，便有意推脱；
　　“我这里有个‘百物好’宝盒，心里所想便能应有尽有，但可惜钥匙在家父那，还请二位恩人移步。与我一同去取。”
　　心生好奇，总不能控制。一红漆黑边方盒，沉甸甸的样子。小地灵知道百物好，在地皇处，有了百物好，就不愁任何事情了，男子谢恩馈赠百物好，这是何等的慷慨！
　　遂同去。顺客厅后院子往后走，又穿过一个个口字形的小院子，盆花仙妍，如沾雾露，大陶鱼缸亦是浮萍莲叶堆积，鱼群闲游。不一会儿，便到了男子父亲处。
　　男子拜了父亲，众人才看清，黑檀木太师椅上端坐一个须眉更浓密男子，不过四十样子。男子说明来意，他父亲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金色钥匙，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还有个一样的小盒子。
　　“这‘百物好’宝盒，心里所想便能应有尽有，但可惜，这层钥匙在家父那，还请二位移步后厢，与我一同去取。”男子的父亲起身，面色不着颜色，男子便告退而去。
　　一样的精致，来到后院，这里不过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儿子拜后，他亦拿出一把钥匙，也只开了一层箱子。如此反复，不知见了这家多少辈的祖先，小地灵已目光呆滞，不知深陷好奇之念，困不得脱身。
　　这时，一阵温熏的桃花香飘来，白莲忽醒悟，手捏鱼骨，刺得血流不止。
　　再次醒来，眼前不过是一幅《百子祈寿图》古画。原来，生生世世不息者，是这般的。小地灵捶打昏胀的头，然后指着画中最小的儿子，果还是那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