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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意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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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寻死未成,只是忘却了前尘过往,这具身子依旧是原来那副模样,只是多了些奇奇怪怪的记忆,起初还不太适应,很快她下意识的以为言绒的一生就是她的过往,真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被人豢养的金丝虎。
知言伸头摩挲着他的胸膛,贪恋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温热气息,可他的主子却认不出她来,不仅如此,他眼神中含着一股憎恶的神情,不管知言怎么费力讨好主子,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主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推开。
连同主子身边的容羽似乎也很厌恶她,伸手来抓她,知言本能的张嘴咬了上去,十指如同利爪在容羽身上脸上搔抓着。
直到他无奈求饶时,知言才松开了嘴。
她这一闹,惊呆了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刘妈妈,她嫣红的脸庞唰的一下变成了黑绿,握着团扇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心里想着这下可把人彻底得罪了,别说什么摄政王妃,整个雁回楼都要关门了。
刘妈妈用力拉住知言,不让她再次奔向王爷,她觑了觑摄政王的那张逐渐黑下来的俊美容颜,气氛冷到了冰点,仿佛下一秒便要大开杀戒。
未等南荣脩开口,刘妈妈即刻双膝跪在了南荣脩的跟前,哭囔着:“王爷有所不知,知言本来好好的,自从上次寻死未遂后,便得了这疯症,就好比那些被路边的阿猫阿狗咬了的人似的,行为举止怪异的很,这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让我们好生看着她,不慎让王爷受惊了。”
“疯症?你莫不是在唬人吧?”
容羽拔出腰间佩剑,横在两人身前,臂上的牙印渗出暗红血丝,他微微蹙了蹙眉。
“不是唬人的,我怎么敢呢?”刘妈妈急忙解释道。
她的语言太过苍白,南荣脩根本不相信一个精明的老鸨嘴里会说出真话来,他轻蔑一笑,目光扫视到曲知言的身上,见她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南荣脩竟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的别过脸去。
这女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那会儿的她装得楚楚可怜,稍微一碰便会碎了似的,这会子又一副风骚主动,迫不及待投入男人的怀抱。
南荣脩冷笑着,看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有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尚未尝到情事的滋味罢了,一旦入了这花红柳绿的大染缸,就算是洗脱千层皮也褪不去身上的肮脏。
他向来瞧不上这些青楼女子,打着清幽高冷不卖身的口号,背地里却干尽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是些凡尘俗客,也值得她们为了五斗米折腰。
“罢了,今日之事到底为止,从今往后你可要把这个得了疯症的女人给看好了,别放出些阿猫阿狗乱咬人,这咬着乞丐倒还不碍事,若是伤了天子脚下的人,可就有她好受的了。”
南荣脩起身整了整被凌乱的衣襟,纤手掸去上边的脂粉,眉眼间尽是厌恶,跨着流步走出厢门。
知言眼瞅着她的主子又要离她而去,她不顾上别的,一把挣开刘妈妈的臂膀,手脚并用的爬向南荣脩,紧紧挽住他的腿,哭诉着:“带我走,主子不要丢下言绒.......呜呜呜......”
南荣脩身形一震,她刚刚叫什么?言绒?她又是从何得知他有只名叫言绒的猫?
知言只是凭着记忆,说出言绒两个字,她从南荣脩的表情便可看出主子并未忘记言绒,言绒在他心底终究还是那不可替代的存在。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顺利跟随主子回家时,南荣脩却三百六十度大变脸,狠狠的踹开她,知言只觉腹部一阵绞痛,望着主子那张憎恶她的脸,她委屈的潸然泪下。
南荣脩厉声喝斥道:“你这肮脏的嘴也配叫言绒的名字?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一只发情的野猫,腌臜婆!”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瞪着她喊出来,在他人听来,这是极致的侮辱,可知言只有一只猫的记忆,哪里懂这话的真意,她只能凭直觉感受到主子不再垂怜她,不再爱护她。
就如同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一只刚出世的金丝虎因为身患重疾被旧主狠心抛下,病弱又瘦小的它用尽全身的气力爬到了红墙瓦上,匍匐在它以为的避风港上。
若不是幸运的遇见主子,它怕是见不到翌日的苍穹,言绒是只可怜又幸运的金丝虎。
知言的人生正如昔日的言绒,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她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冷面无情的王爷身上,因为在言绒的记忆里,它的主子也有柔情的一面,也是个会怕失去而无助的人。
在南荣脩的辱言谩骂下,知言捂着疼痛的腹部,黯然神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那双柔如秋水的明眸,乞求着主子能够再度收留她。
南荣脩竟被她这副可怜见的模样所打动,心底生出丝丝歉意,他不能够心软,对他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怒不可遏的转身离去,只留下知言那双期待的眼眸逐渐转为空洞。
刘妈妈在那群人离去后,便蹲在知言身旁,细心查看她的伤势,那平坦的小腹红了一片,她暗叹脩王的心狠,又指责知言:“就算要拿下他,也得慢慢来呀?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一闹,你我都没得好果子吃了。”
刘妈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心底其实还是心疼知言的,知言进雁回楼这大半年的光景,别说是接客了,就是那双手都没被男人牵过,当南荣脩如此侮辱她的时候,不知她心底该有多难过。
她也知道干她们这一行的,少不了要吃些冷言碎语,只是知言还太年轻,不过是及笄的年岁,却要经历家破人亡,被沦为官妓的命运,这唤作是别人,也得要疯。
刘妈妈找来一块热毛巾捂在知言被踹红的小腹,见她表情缓和了不少,便知没什么大碍,于是又让小厮端来些她喜欢的糕点,算是补偿今日之事。
“欲速则不达,往后妈妈不再强求你去接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跟我说吧!”
知言不明白为何主子不认她?难道是这副皮囊他不满意?那主子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女子呢?若是能长成主子喜欢的样子那就好了。
她的想法总是别具一格,别人还在同情她的遭遇,她自己倒是想开了般,依旧是吃吃喝喝睡睡,不过月余的光景,曲知言就丰腴了不少,从前那个瘦骨嶙峋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竟成了凹凸有致的风韵女子。
为了控制她的身材过于丰腴,刘妈妈每日给她限食,知言先是不满,后面也逐渐习惯了一日三餐,鸡鸣天晓便是起床之时,这和当初在王府的生活不相一致,她不再是摄政王的私宠,而是这雁回楼预售的招牌。
俗话说,一见便是倾心,一眼便是万年,南荣脩自雁回楼那一遭回府后,这脑海里总是会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女子的倩影,不思量,自难忘。
每当他经过言绒从前的卧榻时,那双眼见尤怜的含情目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言绒那只金丝虎确有几分想象,同样的认主,又同样的任性,容羽臂上的咬痕可是历经半月余才完全褪去的,可见那丫头下口有多狠。
他愣坐在言绒曾经眠卧的地方,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它的气息。
廊檐下的空巢落上了两只飞燕,它们啄来春泥垒巣,时而发出叽喳的声响,往年言绒还在世时,它是最爱这个时节,谁家春燕啄春泥,又是谁家的金丝虎攀爬着房梁去捣燕巢?
又是一年春来花发,旧时燕已归,昔日绒却不在,南荣脩沉郁的耷着脑袋,轻抚着言绒曾经盖过的毛被。
容羽带着宫里的诏令前来,“王爷,今日是佑帝的七七,太后宣您进宫朝祭。”
南荣脩微微点头,合上了眼皮,“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佑帝在世之时,永元太后不敢明目张胆的越矩,只能私底下像只发情野猫撩拨着爪牙,如今佑帝已崩,尸骨未寒,这永元太后已经开始按奈不住了。
永元虽为太后,可本质上也是个年华正盛的女人,同那些青楼女子般一样有所需,有所求,太后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也是这权利的枷锁将她锁死在太后的宝座上,明着不能来,暗着还不能偷么?
隔三差五的宣脩王进宫,名义上是为了政事要互相商讨个对策,可实际上却是布好了红烛丝幔,等着她心尖上的情人入梦来。
南荣脩换了一身素衣便服,这先帝的七七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免得让人诟病。
春意渐暖,可这红墙青瓦围成的宫墙内依旧是冷得让人发颤,他乘坐的宫轿最终停在了永寿宫的侧门,南荣脩迈开步子,朝着殿里的红烛倩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