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朱砂》青衣无袖

5、索魂夜

　　这是佑帝的最后一个朝祭，过了今夜的七七，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帝就要长久沉睡在郢山坟茔中。从此百姓们只会为新帝祈福，几乎无人挂念那位长眠皇陵的旧帝，那么佑帝的真实死因，自然也无人有闲心去质疑。裕华的那三年只会存在于史书的记载中，新的昭宁时代已开启。

　　永元太后对着佑帝的牌位微鞠了鞠躬，将掌中那三支燃得正旺的香火立于牌位前的香炉之中。

　　燃尽的残灰禁不住重力的吸引，不断地跌落香炉中，燃烧的那刻纵使再怎么火热，在跌进香炉后，最终只能暗自冷却，正如这牌位上逝者，绚烂至极而归于平淡，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黃土。

　　“禀太后，脩王已至永寿宫，正在寝殿候着您。”

　　“知晓了，你让他候着片刻，哀家这就来了，你去拿哀家的翠金步摇来给哀家簪上。”

　　宫婢哈着腰退下，前去取来她要的那支步摇，簪在她翘上天际的发髻上，显得格外招摇，永元皇后最爱的这支翠金步摇实则是前太后，也就是佑帝的生母赠给她的，母仪天下，这是皇后身份的象征。

　　如今昔日的永元皇后成了当今的太后，这支象征着皇后凤仪的步摇早该传给下一任皇后了，可她并不愿传承下去，在他人眼中，她或许是庄严的太后娘娘，可在她心爱的男子面前，她永远是一副娇俏娘子模样，所以簪上这支步摇便是为了提醒自己虽有太后的名分，却永不及太后的年纪。

　　在宫婢的搀扶下，永元太后踏着她的三寸金莲踱步至永寿宫的寝殿，帷帐里站着身形笔直，风儒翩翩的摄政王，只是身着素服却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可这高贵中又透着几许阴冷，旁人见了他则不寒而栗。

　　“让王爷久等了，哀家位分长了，年纪也跟着长了，这腿脚也不太灵便了。”

　　“娘娘芳龄永继，只是位分长了，这身子依旧是正盛的年华，就同这宫里盛开的春梅，再高宏的宫墙仍旧挡不住它探出的倩影。”

　　南荣脩俯了俯僵直的身子，对着太后恭迎道，一双笑意满含的星眸正望着她粉面桃花般的妆容，心底在暗自浅笑，这出墙的红梅总要比别的更为鲜妍，否则要如何让这墙外人一眼相中呢？

　　永元太后遣退了在场的婢女，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二人相顾对望，她一面说着钦赏的话语，一面朝南荣脩伸出玉手，“哀家喜欢的不仅是你这副好皮囊，还有你这抹了蜜的嘴，你这张嘴呀，甜的时候就同那花蕊间的蜜糖，招蜂引蝶，刻薄的时候又像把利刃，伤人无形。”

　　南荣脩近身抚上她的纤玉臂，挑逗的语气回应道：“既然太后喜欢听些甜心窝的话，那本王就多说些。”

　　永元太后经不起他这番挑逗的动作，顺势将玉手搭上他胸前的衣襟，毫无顾忌的探进了里头，她的手触及到那结实的胸壁，感受到了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果然是年轻的好。”

　　她的指尖游走在南荣脩的衣衫下，一步步朝下游走，眼神涣散着，朱唇微启，哈出带着欲望的温热气息。

　　就在触及腰带时，南荣脩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浅笑道：“今夜是先帝的七七，太后不怕他在天之灵见着这春意盎然的帷帐后心生怒意么？”

　　永元太后愠道：“好端端的提那个死绝了的短命鬼作甚？他还能掀开棺材板来捉奸不成？”

　　此话一出，寝殿的轩窗袭来一阵阴风，殿内的红烛被吹得左右摇曳，数根烛火不敌风力侵袭，在垂死挣扎后逝灭在寒夜之中，只留下孤独的黑芯在暗夜中散着袅烟。

　　原本亮堂的寝殿昏暗了不少，南荣脩借着残余的烛光瞥见太后惨白的脸，他指了指那些熄灭的红烛，“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又或者是有谁在装神弄鬼！都给哀家滚出来！”

　　永元太后对着偌大空旷的寝殿呼吼着，殿内回响着她的吼声，自佑帝驾崩后，在每个夜深之际，这座寝殿就像是从阴司里趟过寒冰水般，冷得彻骨，就算添上再多的炭火，点上整殿的火烛，依旧驱不尽那蚀骨的阴寒。

　　南荣脩从未见过永元太后这般疯魔样子，许是背地里做了亏心事，才会如此惧怕佑帝深夜来索魂吧，他眼角划过一丝讥笑，随后俯下身子，将那些熄灭的红烛一一点上。

　　待寝殿再次亮堂起来后，他前去搀扶太后回到床榻前，安抚着她。

　　“不管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佑帝的尸骨未寒，绍帝的大业尚未安稳，还望太后以大局为重，切勿拘泥于小情小爱，本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儿，太后若是需要用到本王，本王自当肝脑涂地，尽心尽力的辅佐绍帝筹建大业。”

　　南荣脩这张嘴确实是个利器，一些小把戏再加上几句危言耸听的话，便把这位心狠手辣的太后娘娘唬得不敢胡为乱做，接下来的日子他也就好过多了，不用再想着法子怎么拒绝这棵出墙红杏。

　　他从永寿宫出来时，唤来远处的容羽，见他即刻将那支长竹筒藏于衫下，打趣道：“别的不行，装神弄鬼倒是有一套，你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容羽微微颔首，“只要是王爷需要属下去做的，属下都可以想法子做到。”

　　“哦？是么？”南荣脩抬眼觑向他，他这吹牛不脸红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诟病，南荣脩问：“雁回楼那个你怎么搞不定呢？”

　　容羽是他的贴身侍卫，从小跟随在他身边，南荣脩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这楞头小子武艺虽高强，可唯一的弱点就是女人，尤其是那些既生了副好皮囊，又有着抓人心尖的勾魂功夫的女人。

　　南荣脩脑海里浮现出曲知言那张纯欲脸，暗叹一句，这不仅是容羽的弱点，这怕是全天下所有男子的弱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