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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缕衣 ...

  •   春风入夜袭人暖,一朝魂牵引梦来;一叶扁舟渡忘川,阴魂勇上断头台;前尘因缘终须断,魂蝶潜梦身翼彩;今生来把冤债还,奈何桥上人还在?

      仲春的夜不似深冬那般长,墙外打更人敲着梆子吆喝着时辰: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过不了些时辰便会天亮,南荣脩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曲知言却恰好与之相反,鼾声如雷,梦呓连绵。

      她时而娇嗔着几句猫叫,时而唤着阴司里的黑白无常,整夜不休的呓语着,好不容易有些睡意的南荣脩被她时不时一声‘喵呜’惊的人心惶惶,南荣脩揣测她定是只野猫投胎成人。

      野猫不似家猫暖,它们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混乱的人世间游走,啃食残羹冷炙,过着忍饥挨饿又看不到头的日子。

      曲知言倒是有几分野猫的特性,不知何为廉耻,不辩旁人好坏,只要有一口猫食便跟着人走,她是只不认生的猫,众人畏惧的摄政王就躺在她跟前,她都能安然入睡。

      过了些时辰,已是寅时天晓,敲梆子的更夫报完最后一更便也家去了,王府里陆陆续续传来小厮忙碌的动静,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伺候主子更衣盥洗的婢女们候在门外,等着王爷的传唤。

      今儿个的王爷起得较往日晚,牡鸡报晓后过了三刻才听见房里传来些许动静,没有主子的命令,婢女们不敢贸然进去。

      昨日的夜太过漫长,心怀杂绪的南荣脩几乎彻夜未眠,等到鸡鸣天晓时刻,他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朦胧的双眼瞥见地上的人儿。

      入睡前还蜷缩在竹篾里的曲知言,此刻却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身上覆着一层虎皮裘,面上的脂粉也被蹭得所剩无几,只留下三两条狼毫画的黑须随着呼吸微微张动着,这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南荣脩伸脚踹了踹她乱摆的四肢,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加大了脚上的力度,这回知言总算能感觉到小腿腹传来的生疼,她蠕了蠕身子,睡眼惺忪的望着主子,嘴角扬起,奶声奶气的问了声安。

      “你还不快起来离开这儿?你是想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本王昨日和你共处一夜么?”

      知言刚睡醒的脑子还不灵光,南荣脩说什么,她都只顾着点头,半撑着身子坐起。

      南荣脩对于她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是无言以对,他漠视知言的举措,自行穿过屏风,门一开,那些婢女们便躬身行礼,他瞅了瞅身上的睡袍,又无奈的喟叹。

      “今日就不用你们替本王更衣了,你们备好盥洗的水即可。”

      南荣脩踅回至知言跟前,正了正嗓音:“你.....替本王更衣。”

      听见‘更衣’二字,知言犯了迷糊,往日里她自己都是小女侍替她一层层的穿上,否则这复杂穿衣顺序让她这个只有猫记忆的人怎么懂?

      “你愣着干嘛?没听见本王的话吗?”南荣脩见她杵在地上不动弹,还以为她是不愿为他更衣,知言缓缓抬头,细弱的声音回了句:“我不会。”

      南荣脩差点就要谩骂她,在瞧见她无助又为难的模样,那些即将吼出口的斥言又生生憋回了腹中,他仔细思量一番,曲知言本为太守家的千金,自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被卖入青楼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千金小姐一朝沦为他人的侍婢,自然是有些不适应,不会更衣也是正常的。

      他收回斥责的语气,言语淡淡的将她唤到身旁,“不会可以教,你先替本王将这身睡袍褪去,屏风上边挂着的是今日要穿的衣裳,你一件件的拿来,从内到外替本王穿上。”

      南荣脩以为知言会拒绝替他更衣,毕竟她不是王爷身边的女侍,可知言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抗拒,而是照着他的话,一步一步的做着手上的动作。

      从前的言绒成日里陪着主子,每日清晨便会有数位长相姣好的女侍替他更衣盥洗,那些流程极为繁琐,但对于一个十年如一日跟在他身边的金丝虎来说,就算是没做过,也看会了个大概。

      她一边听着主子在耳旁发出的命令,一边回忆着往日那些侍女是如何替他披上外衣,一切流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南荣脩对她的表现也甚是意外,没想到今日的她竟百般顺从,即便使唤她干着下人的活,她貌似也毫无愠意,反倒面露悦色,极为享受般。

      就差最后一步系上鞶带了,知言撑开那长长的镶金鞶革,靠近他的身子,将其绕着他的劲腰一圈,最后一束,南荣脩的身子猛地贴了上来,两人四目相对。

      知言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每当与主子有亲密之举时,这脸和身子总会不自觉的滚烫起来,以往言绒在他怀里无论怎么蹭都只有温暖舒适的感觉,这奇怪的潮热又是从何而来的?

      南荣脩垂眼俯视身前这位满面绯红的娇俏女子,凤眼微睁,长浓的双睫交织成微扬的弧度,涣散的眼神迷离若惘。

      他捏起知言的下颌,抬起她那张佯装无辜的小脸,黠笑道:“你这不是挺会的么?看来在雁回楼没少给男人更衣。”

      南荣脩下意识的加重手指的力度,似乎要将她精致如瓷娃娃的脸一把捏碎,知言痛得蹙眉闭眼,反驳道:“我只忠于主子一人。”

      “哦?是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做本王的女人?”南荣脩邪魅笑道,见她依旧是不敢睁眼对视,他吼了声:“睁开眼看着我!”

      知言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即使下巴的疼痛让她面容扭曲,也依旧睁着一双含泪的星眸对上他冷若寒冰的鸷眼。

      “求主子饶了我,疼......”

      知言眼眶里的泪珠顺着鼻翼滑落至他的指腹,指尖传来一股温热感,南荣脩最见不得女人在他跟前哭哭啼啼,尤其是像曲知言这种柔弱无骨又不禁风雨的女人,每当她眼眶湿润,一双含情目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时,南荣脩的心尖儿就像被人挠了似的心痒难忍。

      他松开了她的下颌,只见她下巴上留下红红的指印,双颊上黑色毛笔画的猫须早已被泪水浸湿,成线断成片。

      南荣脩拾起脸盆里温热的帕巾朝知言脸上掷去,“好好擦擦你那张人不像人,猫不像猫的脸,别在本王面前哭哭啼啼的,别指望掉两滴眼泪就能让本王心软,本王从来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他坐在一旁穿上靸鞋,眼角的余光还不忘去瞥知言的神情,她把那张鬼画符似的脸擦拭干净后,果然比刚刚那副模样顺眼多了,南荣脩觉着自己一定是眼瞎了,才会对这样的女子产生瞬间的心动。

      一切装束已完备,他准备去宫里上早朝,只见容羽慌慌张张的赶来,一早起来没见着知言,以为她半夜跑出了王府,现如今日上三竿都没见个影儿,慌乱的他将整个王府翻了个遍,唯独王爷这间私房他不敢擅闯。

      南荣脩一眼看穿了容羽想说什么,他侧身转头瞥了瞥里边,“你要找的人在本王这儿,下次记得看好她,别让那些不干不净的野猫野狗半夜爬上人的床。”

      容羽愣了愣,原来知言昨晚真的进了王爷的房间,可今早瞧见王爷的脸上只是带着些疲倦,却没有丝毫愠意,难道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震惊之余,还不忘默默跟在南荣脩身后,替他备好宫轿,护送他进宫上朝。

      曲知言擦完脸上的脂粉和黑须后,整张脸清爽了不少,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主子貌似并不抵触她了,难道说他喜欢的真是画成猫脸的她吗?

      她蹦着小腿,哼着小曲儿窝在言绒的小窝里,像往日那般静待主子下朝回府。

      只不过,这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已经在做最后的挣扎,最终还是没能抵住饿意的侵袭,知言飞跑进王府后院的膳食间寻觅食物。

      旁人见了她,只以为是个新来的女侍,吩咐她去外边寻活儿干,这膳食间不是随便能进的,知言眼巴巴的盯着厨子手中的盘子,这上边躺着一只大肘子,虽然是生的,却也勾起了她的食欲。

      路过的挑水师傅将她带了出来,对她说:“我看你是刚进王府的新人吧,这府里的规矩没人同你讲么?这膳食间、王爷的书房,王爷的私房,未得他允许,不能随便踏入,你若是肚子饿了想寻些吃食,你得去前院的柴火房,那里才是我们这些下人的膳食间。”

      知言无奈的应和着,离开她心心念念的大肘子,来到前院的小柴房,仆人的膳食与主子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边只有一些糙米馍馍。

      她暗叹,狼王统治的狼群等级森严,猎取的食物必须由狼王狼后率先食用,那些没有地位的瘦弱狼就只能啃骨头,动物界有阶级之分,原以为人类能够享受到动物不能享受到的特权,可谁知这人类的阶级划分更为严格,低等的女侍连个完好的床铺都没有,更别想吃上一段美味佳肴了。

      知言开始忆起言绒昔日优渥的生活,言绒虽然只是一只不会说话,不懂人类世界的猫,但因为遇上了对它荣宠至甚的主子,它才能活得比别的猫好。

      可曲知言呢,虽然生在太守府里,成为养在深闺中的太守千金,然而所有的荣华富贵终究是不长久的,只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昔日的太守千金沦为人人嘲讽的官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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