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缺》多多钱

12、第二章

　　奇松怪石，飞瀑流泉。红英铺径，翠鸟弄晴。

　　漫步山间，三娘突然问我：“不是说这回是来找那小鱼儿帮忙的么？”

　　我顺口答：“没错啊。”

　　“那……”她欲言又止。

　　我选了块观瀑的好位置，驻足，回身笑对她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刚才不借机与小鱼儿拉近关系？”

　　她轻声“嗯”。

　　我回眸望向瀑川，沉吟一阵，问道：“三娘，你为什么会爱上燕大叔？”

　　“啊？”她讶道。

　　我缓缓道：“是，燕大叔是江湖第一剑客，武艺高超，胸怀坦荡，为人磊落，引人称赞。他确实值得你爱，甚至值得任何一个女人爱，可这一切都不是最初吸引你的地方，对不对？”

　　三娘昔日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大美女，只要看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

　　就连现在她已不再年轻，江湖中老一辈的人听到‘玉娘子’张三娘这名字，心仍会直跳。

　　只偏偏就那燕南天一腔正气，对美色完全免疫，从不多瞧她一眼……

　　而人总是这样的，若是习惯了被人捧着，一旦有人不那么把他/她当回事，他/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去费尽心思改变那人对他/她的态度……

　　三娘轻叹一声，幽幽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心口蓦然一紧。也许我不该拿她举例。本来只是想着这样她比较容易理解，可是……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瀑布的隆隆声愈发衬出了这沉寂。

　　我张口想要道歉，三娘却先出了声：“对了，你是怎么赢的那杯酒呢？”

　　我一怔，道：“其实道理很简单的。四个字：过于自信。轩辕三光过于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小鱼儿则过于相信自己的头脑。”

　　三娘轻笑一声，苦涩道：“就像我，过于相信自己的魅力，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三娘。”我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输了吗？”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含一丝微笑，问她：“告诉我，三娘，和燕大叔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你快不快乐？”

　　她似乎有点明悟了，轻轻点头，语声缥缈：“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只有三个月……零七天……”

　　我循循善诱：“如果有个机会，让你将有关燕大叔的记忆全都抹去，这些短暂的快乐连同此后十几年的痛苦，一并通通抹去，你愿意吗？”

　　她垂眸思索片刻，扬眉笑了：“不，我不愿意。”

　　接着，她凝视着我，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无缺。”

　　我正要回话，却见对面山头，进镇的山路上出现了两个我并不陌生的窈窕身影。

　　铁心兰和慕容九妹。

　　我不禁一怔，她们怎么也来了？

　　三娘留意到我的神色变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出声：“九妹？”

　　我又一怔：“你认识？”

　　三娘点头道：“嗯，九妹是菁儿的好友。”

　　我脑中电光一闪：“张菁就是你的女儿？”

　　她诧道：“你见过菁儿？”

　　我回道：“嗯，见过一面。”

　　她追问道：“她还好吗？这丫头，当日留下一封信，说必定为我找到燕大哥的宝藏。这一走就是两年……”

　　我宽慰她道：“她很好。我见到她时，她和南宫山庄二庄主南宫骞还有‘玉面神拳’顾人玉顾二公子在一起，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

　　提到担心二字，我瞬间记起已经在镇子里的小鱼儿，教他再遇上这慕容九妹，不知又会是什么状况呢？

　　我急忙道：“我们回镇里吧。”说完就匆匆往回赶。

　　三娘连忙跟上：“怎么了？”

　　我简言之：“小鱼儿和九妹有过节。”

　　她不再多言，加快了脚步。

　　回到群英客栈，我惊讶发现一贯人满为患的大堂空空如也。

　　店小二听见我们进门，小跑迎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前后左右顾盼一周，靠近前来，小声抱怨道：“二位客官走后，那两位拍桌子说要住店。掌柜的当然不希望他们住这，就说客满了，没多余的房间。谁知，掌柜的这话一出，那两位还没出声，所有的客人都涌过来说要退房……然后……”说到这，他摊摊手掌，眉头紧皱，“就这样了。”

　　“那……那两位如今是在这住下了？”我问他。

　　他努努嘴：“在楼上赌酒呢。啧啧，这两位可真能喝，我都往上边送了八坛酒了……”

　　他话音刚落，楼上又爆出一声叫唤：“小二……”是轩辕三光响亮的嗓门。

　　店小二耸耸肩，从柜台后抱起两坛酒，噌噌爬上了楼。

　　“现在怎么办？”三娘问我。

　　我沉吟片刻，答道：“我们在这守着小鱼儿，不让他有机会见到九妹。”

　　三娘眉心紧蹙：“可是我们守得一时，守不了长久啊。这次招亲大会一轮轮比下去，少说也会持续个十天半个月啊。”

　　我解释道：“我们并不需要守很久。只需守到菁儿他们到就好。”然后南宫骞他们就会保护好九妹了。

　　她双眸一亮：“菁儿会来？”

　　“嗯。”我心念一转，又附道，“但你清楚自己不可以与她相认的，对吧？”

　　她嗔我一眼：“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我拉拉唇角。这都是现代带来的坏习惯，不论什么，总要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三娘忽然又发愁道：“可是就算我们能守住小鱼儿不出去，又怎么能确保她们不进来呢？”

　　我指指门外：“看到那白马了吗？”

　　三娘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小鱼儿的坐骑？”

　　我点头道：“对。看到这白马，她们就知道小鱼儿在这，也就不会随意靠近了。”

　　这话并不完全正确。不是她们，只铁心兰认得这马。

　　我还深深记得，那个夜晚，她向我讲起小鱼儿居然给自己的坐骑命名为“白菜”这一段时，眼中的情意满满如春江水涨。

　　虽然我不知道我走之后，铁心兰和小鱼儿是因何分开，又是如何和慕容九妹走到一起，但我想，铁心兰她当初既然会寻我来阻止小鱼儿杀慕容九妹，她如今就应该会努力让慕容九妹离小鱼儿远一点。

　　小鱼儿和轩辕三光赌酒一直赌到深夜，没有下楼，所以今天算是平安度过。

　　我也就暂且宽心，洗洗睡了。

　　可才睡下不久，我突然为房顶的一溜轻响惊醒。

　　当即穿衣翻身上房，追过去查看。

　　是一个轻功并不太好的黑衣人，身材瘦小，黑巾没遮去的一双眸子亮如草原上的星光。

　　我突然就知道她是谁了。

　　铁心兰。

　　不禁皱眉。她这身打扮，是要去做什么？

　　只见她像只偷食的小松鼠似得，左瞅瞅，右瞅瞅，攀上了何园高高的院墙。

　　“什么人？”随着一声大喝，一支犀利的响箭直冲着她而来。

　　我忙弹一记指风，将箭头弹开。

　　与此同时，听见箭发的响声，大批的护卫脚步声锵锵往这涌了过来。

　　“快走！”念在与这铁心兰到底相识一场，我飞身过去，提起了她的腰带，御风离开。

　　到一个昏暗的小巷，我将她放下。

　　“阁下什么人？”她警觉地退到墙根，盯着我问。

　　“很显然，我是刚刚救了你一命的人。”我漠然道，“恕我直言，以阁下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夜闯何园，实在太不自量力了一点。”

　　“你……”她气鼓鼓地瞪着我，却又接不上话来。

　　“忙我就帮到这里，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我转身就走。

　　她也要强，蹦出一句：“我从没要你帮！”

　　我暗暗摇头。这样的性格，迟早吃亏。也懒得与她争辩，闪身消失。

　　回到群英客栈，阴影处突然闪出一个人，拍着掌道：“yu兄好俊的功夫！”

　　我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脸去。

　　他谑笑着走近前：“对了，还未请教yu兄的yu是哪个yu呢？”

　　我低沉道：“你刚才也在何园？”

　　他却毫不理会，自顾自得讲着：“在下是漏网之鱼的鱼，不知yu兄是哪一个呢？”

　　看来我不回答，他不会罢休，我只好淡淡接口道：“劫后余生的余。”

　　他微歪着脑袋看我，星眸耀眼闪烁，默然半晌，轻声吐道：“谢谢！”

　　片刻，他又补充道：“不瞒余兄，你刚才救下的那人，是我的朋友。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向你道谢，所以，我在这里谢过余兄。”

　　他认出了她，还知道她不会谢我，所以替她谢我……我蓦地一阵胸闷，就好像有什么突然把我肺里的空气通通抽走了，十分难受。

　　但我还是保持着一脸泰然，接道：“客气。”

　　我压抑身体的不适，又问道：“既然挂心她，为何不跟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他勾勾唇，道：“我相信你。而且，我想，我和她还是不见面的比较好。”

　　我一愣。那日我走之后，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似笑非笑道：“看来这女子定然十分美丽动人，我不过顺手拉她一把，就能得到‘小魔星’的信任……”

　　他微微一笑，坦然道：“她确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闻言，我的呼吸骤然畅通了。真是的！他是一个男人，喜欢女人是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可介怀的？

　　我微笑道：“江兄眼中最美的女人，改日定要仔细瞧瞧才行。”

　　他笑笑，转了话题：“话说，余兄又是因了什么在这半夜三更去到何园呢？”

　　我把问题抛回给他：“那江兄又是因了什么在这半夜三更去到何园呢？”

　　他翘翘眉毛：“我不过是好奇那江北第一美女究竟有多美……”

　　我笑容加深：“在下亦是。”

　　“恶赌鬼还真没说错，你和我是一路货色。”他哈哈大笑着上前揽住我的肩，一齐往房间走。他们下午挑房间的时候，一定要一号房，而天字一号房被我占了，他们只好选了地字一号房，而地字一号房就在天字一号房对面……

　　我神色淡定，含笑道：“是吗？那就承蒙轩辕前辈夸奖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问我：“余兄，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心一个咯噔，但面上不露分毫：“我想没有。”

　　他深深凝视我：“余兄，你知道吗？我虽然是一条鱼，却长了一个狗鼻子。”

　　我心一颤，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体味，他这是闻出我是花无缺了吗？强自镇定，浅笑接道：“是吗？那真是一样了不起的能力。”

　　他又凝视了我一阵，面绽一朵大大的笑花：“我这鼻子还能闻得出好人坏人呢……”

　　他选择不追究，我也乐得装糊涂：“哦？那你闻着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脸贴近我的耳畔，作势深深呼吸一口，笑眯眯道：“我闻着……余兄是大大的好人！”

　　我挑挑眉：“哦？我记得刚才江兄还说我和你是一路货色，那么江兄这是在暗示我，你这个人皆尽知的‘小魔星’其实是个大大的好人么？”

　　他微微一怔，拍着我的肩头，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脑筋转得比我还快的人。余兄，你这个朋友，我小鱼儿交定了！”

　　我微笑不语，缓缓迈开步子：“和我交朋友，可不见得讨好。还望江兄三思。”

　　他安然踱步，语声含笑：“总好过做你的敌人。”

　　我唇角上扬。那倒是真的！谁若与我为敌，无异自寻死路。

　　重新回到床上，我很快入睡。

　　也许，是因为现在知道小鱼儿也会躲着铁心兰，那么我对九妹的安危也就少了许多担心；又也许，是因为小鱼儿已经明确表态愿意与我同一战线，那么要他带我进恶人谷，只是时机问题了……

　　但也不是完全了了忧虑。那个鬼灵精恐怕是认出我来了吧？可为什么不拆穿呢？他又有什么思量呢？

　　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