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23、其二十三

　　屋子虽然简陋至少能挡风，环顾四周，空间算不上小，但住着母亲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加上一个没有回来的父亲还是显得有些拥挤狭促。大厅正中间烧着火炉上面的大锅里面咕嘟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植物的菜叶和一些同样看不出属于什么动物身上什么地方的肉碎，这里是屋里唯一的热源。

　　通过和女主人的交谈，得知她丈夫现在还在工作。

　　“圣诞节他还出去工作吗？都这么晚了也不回来。”过去，即便是父亲也会在圣诞抽空回来陪我们聚餐，毕竟传统意义上这应该是属于家庭的日子。

　　“大人您有所不知，节日的薪资要比平时高上不少呢，当然您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但对我们来说就指望着这些钱过活呢。”进屋后，她的语气相比门口的刻薄，就变得毕恭毕敬，因为我说过要给她借宿报酬的话，现在应该算是她暂时的雇主，“更何况，圣诞节这天出工不是谁都抢的到的。您应该知道昨晚的狂欢节吧，每年狂欢节结束后都会剩下很多食物，据我家丈夫所说，那场景就像是来到了天堂，遍地是美味佳肴连河流都是啤酒和饮料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捡到几串遗落的珠宝，无论是还回去还是私下里卖掉都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我丈夫他因为身强体壮，每年都能够参加布置狂欢节和后续的打扫哩。”

　　我看到她说出这些话时脸部的肌肉都绷紧了拉开皱纹，似乎是在很用力地向我炫耀着她的丈夫，火光映照在她脸上，眼里反射出的满是骄傲和自豪。虽然她是落后社会道德的受害者，但无论对这段婚姻有多么不满，对她幻想中的爱情有多么向往，对于她的丈夫她都已经接受了，一起接受的还有她的命运。

　　后来的人生里我也多次为人类这种惊人的“适应力”所感动和折服，但这既是他们惊人生命力的保证，却也是阻碍他们进步的枷锁。看着面前的女人，不难想象到，未来她也会和她所厌恶的父辈一样将自己的女儿早早嫁出去，重复这样说不上罪恶但令人堕落的循环。父亲和阿姨用他们的性命完成了将我和妹妹推离无尽的命运莫比乌斯环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路程只可能要更为漫长也需要更多的牺牲。

　　屋外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窗棂，外面的木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就像是老年人活动他那生锈的关节，我们七个人围绕着破旧的铁皮炉子里渺小的火苗取暖，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半睡半醒，安雅也钻进我的怀里才好让这家人不要发现她过于没有血色的脸和裸露的四肢（刚才在外面还解释为是受了寒的缘故）。炉火逐渐消融了身体的冻结，衣服也慢慢变得干燥而舒适，火焰这种东西真是神奇，既有能够毁灭一切的恐怖，也有能够治愈人心的温暖。我已经很困了，但还是拖延着入寝的时间和屋子的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是为了找个白天留在屋子里睡觉的借口，毕竟安雅现在是吸血鬼，不能接触阳光。

　　在第一声鸡叫过后，他们的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遂带上妹妹和五人告别去睡觉。

　　女主人十分殷勤地为我和妹妹整理出一个房间，虽然没有床，但她在杂物间里的一块空地上铺满了稻草还贴心地垫上了一床棉花被，像是一个鸟巢。我和妹妹躺在鸟巢中间松软而凹陷的地方，没有被子，我就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

　　终于能够休息了，筋疲力尽的我闭上眼便沉沉昏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我发现安雅的脸紧贴着我的胸口将她整个人蜷缩着躲在我的大衣里，她当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听到了我心跳的变化，她抬起头和我四目相对。

　　“嘘”我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动作，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透过屋子木板的缝隙能够看出还是白天，现在出去无异于找死。不如一直装睡等到夜晚再出发，他们大概也不敢在我们睡着时候来打搅。不过肚子发出一阵哀嚎否定了我的计划，昨晚的聚餐因为父亲的离开就没有好好吃饭，后来又经历了那些事情，精神和□□上都消耗很大，我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急需食物的补充，哪怕是客厅里那盆看上去有点黏糊糊恶心的杂菜汤。

　　“不如我把你也变成吸血鬼，这样就不会感到饥饿了。”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安雅说。

　　“或许有那么一天吧，我会变成吸血鬼和你一起的。”我这样搪塞了过去。

　　虽然是临时拼搭出来的地铺，但意外地睡得很安稳，我伸了个懒腰起身，然后让妹妹安静地躺着假装睡觉，自己出去找点吃食。刚推开门，就看见那五个人仍然围坐在炉火边。正当我好奇“难道他们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吗”的时候，只见他们的面前摆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位断手断脚的男人，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了。

　　男人平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动静，他身上满是红色的伤疤和紫色的淤青，一只手一只脚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断处绑着白森森的绷带述说着恐怖而悲痛的事实。

　　小女儿最先注意到我的到来，她扯了扯妈妈的衣服。女主人回过头看见我，很快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整理一下声音对我说：“饭早有给您备着，您吃吧，很抱歉让您看到这些。”

　　“没事。”我拒绝了她要提供帮忙的行动，自己来到火炉旁，乘起来铁盘里的煎鸡蛋和几块破碎的肉饼。

　　“还有一块蛋糕，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女主人还是站起来递给我一片奶油已经糊得乱七八糟的蛋糕，她的精神比昨天看起来更加萎靡，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也黯淡无光，“这些是我丈夫昨晚带回来的，但是送他回来的警察说，他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突发的爆炸，当场就晕死过去，但手里一直拽着带去的包裹，里面装着的就是他捡回来的食物，呜，呜呜……”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而母亲一哭，她的孩子们也纷纷效仿。

　　“抱歉和您说这些，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手捂着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也透过指间的缝隙大颗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我知道她要说什么，现在的情况下，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倾诉。

　　不过我不知道如何也不好做什么安慰，冥冥之中我感到她所说的爆炸应该就是安氏公馆的那场，所以只能默默吃完了餐点。

　　他们家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也不方便久留，等到天一黑下来，就带上妹妹离开了这里。作为感谢和愧怍，我把口袋里一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精巧小玩意全部给了他们，希望能支持他们熬过这一个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