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114、其六十二

　　“不过，我仍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我们去杀死你的父亲，福庆市的现任市长慕容清扬。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贵族吗？”在正式加入他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不对，早在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半年前，以市长慕容清扬主导发动的对旧贵族的清算就已经将他们的势力风卷残云地消灭殆尽了，以一个人的死亡为契机，就像是当初我的外祖父那样。”说到这里，慕容明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但那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整理好表情，继续说，“我本以为那就会是结束，没想到那仅仅是开始。”

　　“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望望天空又低头盯着大地，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许久之后，他说：“如果仅仅从表面上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问题就在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明白……”

　　“他没有像承诺的一样真正让人们摆脱晶阶病，反而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他们对外宣称晶阶病是旧贵族的人体实验带来的病毒，说是只要打倒了他们，晶阶病的蔓延自然就会结束，就好像是童话故事里勇者打到恶龙就天下太平了一样轻松自然。当然这是个谎言，虽然在那之后政府确实开展了治疗活动，可是做法不过是将一些初级或者中级病症的病人长出来的晶体摘除而已，和管控隔离晶阶病患者而已，即便能延缓一会，却也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这也是不得已，毕竟没有人找到治疗晶阶病的办法。”如果仅仅是因为这点就怨恨他的父亲未免也太天真了。

　　慕容明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如果说这至少也是努力过了，可是接下来，政府竟然开始推广人偶的生活化普及，这几乎是在全面铺开晶阶病的感染。”

　　我回想起来我和妹妹初来到福庆市的时候，那个店主和我们提到过的政府安排的人偶工作，附和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那么做了，先是在中城区和下城区试点，美其名曰提高生活水平和被人偶取代而下岗的福利，但是一直到完全打败了旧贵族，这项政策才开始推广到上城区，也大概就是你和你妹妹来到福庆市之前的半年里。”慕容明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的父亲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或者反社会份子。”

　　“反社会？在他眼里，他这么做恰恰是为了社会。”

　　“我不理解。”

　　“他把晶阶病当作一场适者生存的进化试炼，而似乎把自己看作是控制这场进化的造物主。”慕容明解释道。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造物主。”

　　“没错。”

　　“那么，难道你杀死一位虚假的神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听了我的疑问，慕容明并没有立刻作答，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犹豫片刻，随后，他的眉头突然一皱，神情也变得凶恶起来，变得和他另外半张凶神恶煞的明王面具一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虽然我答应了你再次加入明王会，但是不代表我原谅了你过去的背叛，不要得寸进尺。别忘了，你只要在这，就仍然是囚犯。”

　　被他突然的情绪转变吓了一跳，我愣在原地。而发泄完，慕容明的表情也逐渐从愤怒变为忧伤，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甩出脑中的某种东西，最后他还是转头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迈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岔路口，既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离开。这时，一个年迈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楼房里走出来：“请您原谅少爷，虽然我这么说您可能不太相信，但是您确实是目前少爷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看起来他刚刚一直在偷听我们的对话。

　　“所以他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一个囚犯？”

　　“自从他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喜怒无常，就好像他的一部分真的被明王的怒火所占据了一样。”老人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解释道。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大威德明王？！”几年前，当我第一次加入明王会的时候，他曾劝阻我，让我给自己留条后路。

　　提起过去的事情，他似乎为我还记得他感到高兴：“我叫于广德。大威德明王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明王了，只有一个，唯一一个不动明王。”

　　“怎么会这样？”

　　“您是问其他明王还是少爷的事？”

　　“都是。”

　　“上次起义失败，明王会损失惨重，伤得伤死得死，其他三个明王也不例外，我是因为不用上前线，加上现实身份的特殊才勉强活下来。”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当初的离开，或许这些人不会死，慕容明也不会因此到现在都在怨恨我。

　　“你不必感到抱歉。”于广德却劝慰道，“革命的失败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执意要参加，反倒还白白损失一条年轻的生命。倒不如说，我很高兴您听从了我的建议，即便这个后果我可能难以承担。”

　　“那慕容明呢？”我本想开口反驳说那次不是自己主动而是妹妹强行把我拉走的，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转移了话题。

　　谈起少爷，于广德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那场浩劫中，但是他没有。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人知道他这几年去了哪，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掌握了汞炼金术。”

　　“不过尽管如此，你们依然选择了追随他。”

　　“对一些人来说，他们别无选择。”

　　“那对你来说呢？”

　　“我曾经告诉他，人民的力量如同洪流般强大，却也同样危险而不可控，枯水期甚至难以承载一艘大船，汛期却能撼动整片大地。所以教他如何像是他的父亲或是外祖父一样利用一定的权力去控制人民，就好像给烈马套上缰绳，给猛犬戴上链条。并且帮助他创立了明王会，利用福庆市本土的宗教和他的政治理想结合，用信仰的力量带来权力。”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虽然我也劝告过他但是权力终究只是一时的，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但是我想，他变成现在这样也有我的原因。”

　　“所以你待在他身旁是为了赎罪？”

　　“不完全是，即便他现在像你看到的那样似乎有点陷入某种沉重的癫狂或者执着，但我相信他依然还是过去的那个他。或许他现在只是太害怕失败了，害怕自己的错误会导致更多人的牺牲，再一次。所以他才疯狂地揽权，让自己成为明王，那唯一的正确的明王。所以他才会对你刚才的话感到愤怒，因为他知道你是正确的，但是太正确了，那几乎是权力和产生权力的信仰的反义词。我想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脱离了无论是他还是他父亲的掌控，变成了上城区的居民和中城区居民的一场真正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