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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随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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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远方的战火声在安静了片刻后再次响起,前线临时医院里不断出入着伤员和医护人员,受伤的兵士备受折磨,死别往往是瞬间发生的事,哀嚎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随城。
在靠近城中心的地方有一处废弃的茶楼,即使已经没有了客人,老板仍旧每天打扫着小楼,楼外种着两棵合欢树,掩着这座茶楼,更显得隐蔽。
今夜月亮很圆,月光撒在茶楼后面的小院,衬得夜极其安静。彼时,一道人影从后院的小门悄悄进来,不多时,茶楼一层亮起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照在房间内的几人身上。
“哥,你终于来了。”徐青青一把拉住了徐清河。
前两日,徐清河来信说会在今天晚上和大家在茶楼汇合,为了躲避敌方的视线,徐清河废了不少力气,一来二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你阿妍姐呢?”
“在后边帮忙把饭菜又热了一遍,这会儿应该是过来了。”
话音未落,后面月妍和贾奇轩就将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端了上来。贾奇轩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兴冲冲地跑过去。
“清河哥,这次可多亏了你给的情报,咱们才能这么快打退敌人。”
徐清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孩子长大了,仗也打的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随时可能再次进攻。”
环视了一圈,徐清河看到屋子里只有四个人。贾奇轩立即说道:“最近伤员多,小莹姐在医院挺忙的,齐上校去接她了。”
徐清河会意,拉着两个人先在桌前坐下。不多时,齐蒙和夏小莹回来了,大家这才聚齐。
“清河,最近还好吧。”
“齐上校放心,任务什么的都很顺利。只是他们进攻的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
“什么时候走?”
“天亮之前。”
在之前随城招架不住敌方猛烈的攻击时,他们真正意识到,必须派出一个人潜进对方的大营,取得他们的行动指令,再想方法传回随城。徐清河就是被选中的人。
徐清河和大家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聊了聊近况,又对敌人接下来的行动推测分析了一番,赶在天亮之前才匆匆结束了话语。
徐清河跟着月妍走到了茶楼第二层的一间房间里,两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夜晚里的随城。月妍拿出了一样东西,交到了徐清河手里。
“这是什么?”
“平安符,我前两日求来的。”
“阿妍还信这个。”
“我倒希望它是真的。”
徐清河转身抱住了月妍,“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才是。”
月妍回抱住徐清河,开口说道:“我好想你啊。”
他们抱的那样紧,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离开。
“最近战事吃紧,又受伤了吧?”
“我们这些冲锋陷阵的人,哪有不受伤的,倒是这卧底不好当。”
“等我再努把力,把他们的军防图拿到手,争取让战争早结束,咱们就能无所顾虑的在一起了。”
“行了,天快亮了,快回去吧,别被他们察觉了。万事小心,这儿有我呢。”
徐清河应了声好,走到门口,把自己装扮好,又回头看了一眼月妍,握紧了放在怀中的平安符,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天亮了。
徐青青走过来找到靠在窗子边小憩的月妍。
“月妍姐,该走了。”
月妍点头,强睁着眼跟着徐青青下楼,大家一块儿前往基地进行今天的工作。
齐蒙先去把夏小莹送到医院,又回来接其他人。
随城目前一共两个医院,一个位于市区,另一个则在双方交战区附近,是临时搭起来的,用于急需抢救的伤员,伤情较轻的都被转移到了市区。白天夏小莹在前线参与抢救,晚上再回到市区医院工作,经常是一整天都没有休息时间,累的时候站着靠墙都能眯一会儿。齐蒙看着心疼,但也没办法,最后把徐青青的活揽了下来,给人派到了医院帮忙。
“夏医生,这是今天最后一批伤员了。”负责运输伤员的人过来告诉夏小莹。
夏小莹立刻下了通知:“准备救治。”
前线战争激烈,不少人在送到医院时已经濒临死亡,有的则直接在战场上丧命,夏小莹在前线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那些惨状也看多了见怪不怪,倒是把过来帮忙的徐青青吓得不轻。索性夏小莹就让她干起了跑腿的工作。
一顿忙绿之后,总算是得了喘口气的机会,夏小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桌上放着中午没来得及吃的午饭,此刻早就凉透了。
夏小莹最近心情不好,医院里本就因为伤员多导致医疗资源紧缺,敌方军队又把本该送到随城的医护用品和设备给半道截住了。夏小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上战场杀敌,吓得齐蒙在她身边跟了她一整天,最后还是被夏小莹给轰走了。
“小莹,你就别生气了,他们截走的,我再给你抢回来就是了。”
“那你倒是去啊!”
于是贾奇轩就看着自家上校在基地出去了又进来,进来了又出去。
“上校,要我说,人家夏医生都让你回来了,你就好好待着呗。”
“我这不是得想办法把那资源给她抢回来吗。”
“齐上校,你的机会来了。”月妍抱着一叠资料走过来,把资料平摊在桌子上。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段时间敌方虽然进攻的次数频繁,但是火力明显没有之前足。新的情报上也提到他们正在集中武器,准备运输。其中就有咱们的医疗资源。但现在我们并不能确定他们要运到哪,走什么路线。”
齐蒙接过月妍手中的情报,又看了看随城的地形图。
“随城三面环山,易守不易攻,我们现在的交战区在西面的平原地带,北面和南面山势险峻,东边就和缓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从东边进攻。”月妍看着齐蒙点头,又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就危险了,东西两面夹击,到时候咱们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所以必须在半路截住他们。”齐蒙拿着地形图看着说:“至于路线,南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大河,那条河上虽然有桥,但是常年不维修,过人倒是没什么问题,车子就别想了。所以他们只能从北面的小路绕过去。”
“那我们得行动快一点儿了,明天天一亮就走。”
“好,奇轩,你留在前线继续盯着,我和月妍各带一支队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事实果真和齐蒙预想的一样,敌方准备了三辆车分批运到东边的山下,打算在夜里潜入随城。这一仗打得并不顺利,双方损失惨重,齐蒙和月妍两个人都受了伤。
跟着回来的士兵来报告着伤亡情况以及缴获的物品。
“知道了,先把医疗用品给医院那边送过去。”
齐蒙安排着事情,等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扭头对月妍说:“这次他们敢这么行动,大抵是快摸清了随城的军队规模,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没等两人商量出来对策,就听见外面一阵乱,有人过来报告:“齐上校,贾少尉和人打起来了。”
等到齐蒙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贾奇轩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应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齐上校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两个正打着的人一齐看向齐蒙站着的地方,贾奇轩瞬间来了底气,指着另一个人说:“上校,我们刚刚在战场上打仗,他不听指挥,私自调动了士兵,害得我们伤亡惨重。”
“要是听你的,咱们一个都回不来,还好意思在这儿指责我。”
“明明是你……”
“行了!”齐蒙连跟着他们说的和其他人讲的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我也不是什么纷争调解员,我看你们也闲,正好后勤部缺人,这两天,你们就在后勤部给我好好待着。”
齐蒙说完就要走,贾奇轩急忙拉住了他,争辩道,“上校,这事儿……”
“去后勤部待着,再给我惹出什么乱子,你这少尉也别当了。”齐蒙再一次打断了贾奇轩的话,撇开他的手,又对众人说:“都没事儿干是吧,这么喜欢凑热闹。”
大家听到后一窝蜂散了,只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瞪着眼,谁也不堪示弱。
入了秋之后天渐渐凉了。
徐青青轻手轻脚地走到后山,果不其然发现了贾奇轩。
“贾少尉,在这儿赏月呐?”
贾奇轩在随城长大,父母都因为战争而丧命。事实上,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的亲人都死于战争,而他们,是这座城里的希望。
在随城的时候,一有什么烦心事贾奇轩就会来后山,一坐就是一宿。而徐青青每每都能找到他,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两个人互诉心事的地方。
“没有,我数星星。”贾奇轩回怼着她。
天空一片漆黑,哪有什么星星,倒是今晚的月亮亮的很。
“喏,听说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变好。”徐青青递过来一颗糖。
“小孩子才那样做。”贾奇轩嘴上说着,手却伸过去将糖拿了过来。
“不要就还我。”
“我不。”
徐青青走到贾奇轩身边,寻了块空地和他并排坐着。
“跟我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两次打断我说话,都不听我讲一句,结果还被派到后勤来了,这多没意思啊。”
“齐上校那不还是为你好,他是生怕你说出点儿其他的话,再被别人抓住不放,毕竟你要是急起来,那可是什么话都往外说。再者,上校把你提到少尉这个职位,本身就比较照顾你。”
“我就是心里别扭。”
“好了,这不正好趁着这两天休息一下。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徐青青抬头往天上看。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为这漆黑的夜幕带来了光亮。
贾奇轩顺着徐青青的目光看过去,轻轻说道:“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此刻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唯有眼前的圆月是真实存在的。
“上校,夏医生来了。”
夏小莹带着几包用纸皮袋包着的东西走进来对齐蒙说:“近来天凉了起来,我从医院调了一些抵御风寒的药,你给大家分下去。”
“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齐蒙上前拢了拢夏小莹的遮风斗篷。
“你不想看见我?”夏小莹看着齐蒙,眼睛把齐蒙的脸扫了一遍。
“哪有,我巴不得天天在你身边。”齐蒙赶忙找话补救。
“我听说你把奇轩给罚了。”
“那小子净惹事了,就在外面,直接跟人打起来了,我给他弄后勤部去了。”
“给人整后勤去,上不了战场他不得找你闹啊。”
“反正今天是没看见他,能安稳一天是一天的呗。”
齐蒙和夏小莹一年前就结了婚,没有婚服,没有婚礼,没有酒席,两个人就相互签了一纸婚约。甚至双方都是在各自的工作之余随便抽了个时间办的这件事。有遗憾,不后悔。
远方的炮火接连不断,漆黑的夜空在炮火的衬托下亮如白昼。
“没几天安稳日子了。”
“这战事是一天比一天紧。”
“希望紧过这一阵这战火就可以停了。”
过往的战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这紧张的战况中没人敢松下劲儿来。
医院里脚步声不断,夏小莹在匆忙的人流中指挥着:“优先救治中轻伤者,把有救治能力的医护人员往这边调,有多少来多少,行动快点!”
夏小莹在一众伤员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妍姐,你这是……”
“敌军突袭,我们没有准备。”
月妍推掉夏小莹拉着她的手,对夏小莹说道:“先别管我,我伤的不重。”
看着月妍手臂上汩汩往外流的鲜血,夏小莹说什么也不让月妍走,硬是把她拉到了旁边放置医疗箱的地方,简单包扎了一下。
其实月妍自从做了冲锋员以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没断过,用月妍的话来讲,像他们这种冲锋陷阵的人,有伤口是必然的。为了保卫家园,军中有不少女孩子拿刀枪,上战场,没有一句怨言。她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女孩也可以是守护者的身份。
近来徐清河的消息断了,身在随城的他们也并不知道他在敌方究竟是什么状况,但这终归是不好的消息。
随城就快要撑不住了,援军在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到随城,而且随城西面唯一的通讯地已经被敌方控制,城内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是什么情况城中人也不清楚。
现在的随城,宛若待宰的羔羊,但城中人绝不服输。
月妍在城中召集着剩下的士兵,决定和敌军决一死战。在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被人一把拉进去。月妍下意识把手中的刀拔出来横向对方,等对方没动静了月妍才看清是谁。
“你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徐清河看了看四周,低声同月妍说话。
“是这样,敌军那方就快要行动了,进来他们加强了排查,不少可疑的人解释都不给一句直接就被杀了。我怕消息传不过来,就趁着他们动乱跑了出来。我这边打算今天晚上行动,怕是一旦开战,就来不及了。阿妍,你要小心些。”
“你更要小心,一旦开战,定要保护好自己。你得活着回来见我。”
“一定。”
过往士兵步伐紧急,徐清河找了个隐蔽点,从巷子里翻了出去,临走前给了月妍一样东西。
月妍握着那小小一个被叠的工工整整的纸张,快步朝基地方向跑去,又急急忙忙寻了齐蒙来。两人看着面前的军防布战图,开始商量着路线以及作战方案。
“齐蒙!”
夏小莹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看见齐蒙的一瞬间又呆住了。
月妍看着两人的神情,说道:“我去看看外面士兵的部署情况。”转身离开了。
齐蒙这才得空上前拉过夏小莹,“怎么了,做噩梦了,衣服都没整理好就跑过来了?”
“要开战了吗?”
齐蒙紧了紧抱着夏小莹的胳膊,轻声说道:“是啊,等打完了这一仗,随城可就太平了。”
“我怕你受伤,更怕这战事拿不下来。”
“诶,夏医生,你这可是消极思想啊,要在军里可就得挨罚了。放心吧,我要是受伤了这不是有你在吗,你肯定能治好我,再说了,你要相信咱们的士兵。”齐蒙抬起夏小莹的脸,又帮她理了理碎发,“行了,回去再睡一觉,养好精神,天亮可又有的忙了。”
“齐蒙。”
“嗯?”
“你怕吗?”
“怕,但是有你。”
嘱咐完下属把夏小莹送回去之后,齐蒙又赶忙带领队伍熟悉新的战术。
有了军防布战图,就可以大抵摸住敌人的行动方向,从而逐一击破。照理来讲,军防图偷了出来,徐清河可以找个时机溜出来了,但敌人的军事力量仍旧不容小觑,为了确保战争顺利,徐清河需要在开战之际烧掉敌人的粮仓。
在看到敌我双方交界处亮起战火时,敌方军营也现出了火光,同时,伴随着枪响声,徐清河也倒在了粮仓旁。令徐清河没想到的是,敌人早早便发现了徐清河的身份不对劲,这两日更是暗地里派了人手跟着他,方才粮仓的确被点着,不过也只是一瞬,便被人扑灭。
趁着夜色,敌人又忙着扑火,徐清河带着一身伤,踉踉跄跄跑进了营地旁的山坡上,倒下身子时,只觉得自己回不到随城了。
“齐上校,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顺利吗?”
“青青,你先冷静下,小莹姐已经在里边了。”贾奇轩连忙抱住想要踹门的徐青青。
徐青青已经站不住了,身体全凭贾奇轩扶着。在来的路上,只听说徐清河伤的很重,徐青青望着面前紧闭的门,在里面接受治疗的,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昨晚战火响了之后,迟迟不见清河给的讯号,前线的人也没有回来通报,猜是清河行动不顺利,我带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满身是伤了,人也昏了过去。”齐蒙紧握着拳头,几天不眠不休的部署,脸色也满是疲惫,此刻却是透着凶狠。
等月妍赶到的时候,夏小莹正好推门出来。
“人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这会儿还没醒,不过好在还有意识。”夏小莹抬起头,慢慢开口道:“大家,去看看他吧。”
徐青青几乎是跌进了门内,只一眼,眼泪便控制不住,面前的人好似成为一团模糊不清的雾霭,她抓不住。
哭到最后,徐青青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声哥也喊不出,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在贾奇轩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月妍才得以走上前,好好看看徐清河。她是怎么和徐清河认识的呢,她大概已经忘记了。两人互表心意的那天,天气应该是很好的吧。好像,两个人都没有对双方好好讲过爱。他们不似齐蒙和夏小莹早早就订了婚事,在确定徐清河去当卧底的那天,月妍就知道,两个人无法像普通恋人那样,甚至连简单见一面都是奢求。
徐清河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地方因为子弹的穿过和碎石的磕碰甚至是皮肉模糊。月妍轻轻地覆上徐清河的手,饶是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这般景象,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爱的人如此,月妍才深深感受到这种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却又无能为力。
“清河,快点好起来好不好,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很多个日出日落,你说过,天空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云彩见过一面就会永远消失。那时候,我还笑你幼稚鬼,怎么看到什么都这么感伤啊。清河,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月妍伏在徐清河身旁,说了好多好多,最后,静静地睡着了,她太累了,一个女孩子支撑着部队的一方,还要时不时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战争,为了稳定军心,自己又不能表现出疲色。
天还没亮,部队就起了一阵骚乱。砰砰作响的枪声,爆炸声,兵士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
“这怎么又搞突袭?”
“那边再搭把手,快!别耽误治疗!”
“让一下,让一下,非相关人员不要在街上逗留!”
“新物资到了,先分配下去。”
“……”
齐蒙披着大衣朝部队营地走着,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月妍已经在营地整理新一轮的人员部署了。
“上校,这是这次前线的带队人员以及后面的支援部队分配,这次的物资虽然补充及时,但以我们的火力仍不敢和敌人硬碰硬。”
“没办法,目前也只能耗着,敌人那边咱们基本能摸个大概了,等到新一批火药送达,咱们的反击就彻底开始。”
两人话语还没结束,就有将士急匆匆跑进来报告。
“上校,贾少尉今早带队突击敌方军营,被困在了里面。”
齐蒙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起身往外走。
“齐上校,这里还需要你,我去吧。”
月妍拦住齐蒙,拿起身边的枪,就去调部队人员。
齐蒙来不及拉住月妍,他望着月妍的背影,眼底尽是抱歉。
那时候齐蒙来到随城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月妍,他永远忘不了,月妍那时候看向他的眼神。
“我要跟你学打仗,我也要上战场。”
那时齐蒙只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坚持多久,直到后来,齐蒙在月妍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一个女孩子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在齐蒙心里,月妍就和一个妹妹一样,从不叫苦喊累,在战场上也绝不马虎。他极少见到月妍能有发自内心的笑容,月妍的家人死于战争,他的家人亦是,在月妍身上,他甚至偶尔能看到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坚定的告诉领导,自己一定要在战场上手刃敌人,为亲人报仇。直到后来月妍认识了徐清河,齐蒙才认为她也许找到了未来能永远陪伴自己的人,只可惜,在战争年代,谁又说得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徐清河被派去当卧底,哪怕月妍尽力想阻止,也挡不过国家有难在前,儿女私情只能隐匿于心中。
眼下,徐清河如此,齐蒙清楚的知道,月妍撑不了多久,不知哪一次见面就会成为永久。
大概上天真的是在看着他们吧,很残酷,往往实在人失去最后一根救援绳时在给他最致命的伤害。
晚霞落了慕,在接下来就是即将来临的黑夜,只是这次的黑夜,没有了往日的光亮,所有人不想看到的那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月妍在去营救贾奇轩时,中了敌人的圈套,她拼死拼活将贾奇轩救了下来,又孤身一人探入敌方军队,将埋伏的那一支队伍杀的一个不剩,最终的结果就是,月妍受了重伤,被支援军好不容易救回来,却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齐蒙再次见到月妍时,月妍双眼蒙着血色的纱布,双眼已被流弹炸伤,地上有着一道血痕,终点是徐清河的病床,月妍双手紧紧握着徐清河,头部枕在他的肩膀旁,身上伤口多处崩开,血浸湿了衣衫。月妍就这样在徐清河身旁慢慢失去了生命。
两人手终于可以紧紧握在一起,却代表着两条生命的逝去,到底是造化弄人,对方的手心已经没有了温度,冰冷透向全身。
月亮如果失去了太阳,那它也就永远不会发光了吧。
没有月亮的天空可以看到什么?
流星。
后来齐蒙时常能回想到,当初徐清河那一晚和他的谈话,那是徐清河刚刚得知自己要去担当卧底任务的时候,齐蒙问他,“恨吗?”恨组织对他的委派吗?“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够给青青还有阿妍一个交代。”“齐蒙,我恐怕,一辈子也不能给阿妍一个名分了。”
那时的齐蒙只想着,自己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同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大家都知道此一去的凶险,那是任何人都无法保障的。
月妍的死,无疑让军队受到重创,但同时,月妍的付出换取的是军队的大半胜利。
战争仍在继续,所有人都很焦灼,这场战争已经是死伤无数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全城的兵士都会无一幸免。
在如此战况下,齐蒙清楚的知道军队不能够再这样坐以待毙,既然友军在短时间内来不到,那就只能去找附近能尽快支援的其他部队,将随城的战况告知出去。随城将领大多折损,在这样的情况下,齐蒙抽不出身,只得将任务交由贾奇轩,虽说贾奇轩平时冲动,但在部队任务上,却是极其负责,甚至是有齐蒙的作风,不得不说,贾奇轩不愧是齐蒙亲手带出来的少尉。
“齐上校,麻烦你,照看一下青青。”贾奇轩自知其任务之重,不能带着徐青青前去,而在这里,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她了。
“好。”齐蒙看着自己手下的弟弟妹妹们一个一个因为这场战争而无法获得一份于他们而言好的生活,心中自当也不是滋味,而命运总是弄人的。接下来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就像那句话一样,明天和意外总不会知晓哪个会先来。
敌方好似要同归于尽一般,几乎发动了所有兵力竟攻占了前线医院,同时正在进行救治的夏小莹被敌人硬生生拉到了敌方军营,敌人要她去救治敌方伤员,身为一位医生,职业道德自是放不下,但也不能够因此背弃家国,寻了机会,逃出了敌营,被敌人追捕的过程中投湖自尽。
夏小莹最后看到的,是手里紧握着的指环,那是齐蒙亲手为她打造的,是齐蒙曾亲手给她戴上过的,哪怕医生不能带任何首饰,这枚指环依旧被她随身带着,她离不了它,也离不了他。
等到贾奇轩随着支援军一起回来时,随城已经彻底开战,战场上的厮杀与纷飞的血液总能激起铁血男儿的斗志,在身边的一个又一个战友同胞倒下时,贾奇轩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敌人包围,和主部队分离开来。战场上飘散着血雾,每一次呼吸都夹杂着血腥味进入喉咙,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在这场忘我的斗争中,贾奇轩终究是寡不敌众,倒在的血泊中,倒影映出了随城的一角。
随城对于贾奇轩来说,是家,可这个家,支离破碎,十几岁起就跟着父辈躲躲藏藏,随城饱受着几年战争,多少人因此没了亲人,爱人,失去了家。
直到齐蒙来到随城,贾奇轩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也让贾奇轩明白,在战场上打仗不止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家国。
家国有难,男儿当自强,这是齐蒙无数次教育贾奇轩的话,他一直记得。贾奇轩感受着身体里血液的流失,他想再见一面他们,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的夏医生,相处时间不长却情意不浅的清河哥,上战场绝不马虎的月妍姐,明面上不谈却处处照顾他的齐上校,还有,情绪不好时总是第一个找到他的青青。
贾奇轩想了很多很多,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生活在乱世里,应该,没有那么多苦难,应该,一切都很好,应该,自己口袋里的那一枚吊坠也可以送给心上人了。
不远处,火花一直在亮起,炸开的一片片流弹,随着火花飞向各处,可这场烟火,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关键时刻,徐青青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她爬上用于传递情报的望塔,不断给部队发送着信号。
“徐姑娘,小心。”
徐青青听到呼喊声后紧接着就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虽然想到敌人会顺着信号的方向找到望塔,但大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为了确保望塔的隐蔽性以及信号的及时发出和接收,望塔建立在随城旁边的一处小山处,附近尽是地势不平的陡坡。望塔倒下的方向不确定,歪向了一旁类似于陡崖的地方,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徐青青发出了最后一个信号。
徐青青和徐清河从小就在部队里长大,在徐青青的印象中,自己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他们为部队做出过很大的贡献,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哥哥保护着,照顾着,直到徐清河去了敌方,徐青青开始学习各种军防知识,好在她对侦查一方面足够敏感,不至于一直躲在别人的保护伞下,徐青青其实和月妍很像,都有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也都不认,女孩子也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后来,来到随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贾奇轩,当时记得自己经常和贾奇轩吵架,一次赌气就是两三天不理人。放佛昨天自己还在后山和他一起赏月,怎料今天就已经再也回不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怎么样的,徐青青实在想不起了,头很痛,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旁边树枝和杂草也不知道划了身上多少伤口,哪哪都是疼的,不知过了多久,战火好像是停了,火光慢慢消失,再亮起来的灯光,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
“奇轩,你是回来了吧,可是,我等不到你了。”
随着一阵阵鼓声,战争结束了,双方伤亡惨重,好在战争是胜利的,没有呐喊声,每个人脸上也看不出几分喜悦,更多的是疲惫,是失去亲人和战友的痛楚,但,家园还在,幸存下来的人生活又有了希望不是吗。
只是,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这场战役收尾后,没有人再见过齐蒙,有人说他回了自己原来的部队,有人说,齐上校是去了下一个需要支援的地方,也有人说,齐上校就是自己一个人走的,随城的东西一点也没带,但他究竟是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在之后,随城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一切都恢复如常,挨家挨户都有在流传着随城英勇人士的事迹,也少不了百姓们的惋惜。
随城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人会去怀念那一段充满战火的时光,生在乱世里的人,就注定要面临死亡,分离,痛苦与不安吗,众说纷纭,答案究竟是怎样的,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好在,太阳第二天还是会升起,所幸还是个晴天,阴霾终将会被驱散,那些痛楚,就让它永远埋葬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