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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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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的某个酒店里,江夜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松松举着头罩式耳机,懒散地放在一边耳旁,表情莫测。
他很白,身材高大却有些偏瘦,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架金边眼镜,细伶伶的链条垂在脸边,光线打在这边脸,切割出一些刻薄的锋利。
他眼皮褶皱很深,双眼皮又薄,眉毛生的较低,压在眼上,一双薄唇如江黎般的殷红,此刻皱着眉,挑着眼尾,唇掀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起来病态十足。
江夜听着那边少年们的对话,十足明白自己那个弟弟和身边那男生关系不简单。
毕竟,礼物都让那人拆了。
那人是把他送过去的东西藏起来了吧?
哦?这才几个月,就比沈西月还亲了?
他轻嗤一声,站起来抖抖西装,发泄情绪似的重拍两下,狠狠皱眉,复又坐下,耐着脾气听。
陈樾说,不能把人逼急了,做什么都要一张一弛,所以他囚了人,又放了人。
没有他的默许,江黎能跑这么远?
可惜了,陈樾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江夜就不该听他的。
何况,江黎也并不符合江夜向陈樾询问时所描述的:我喜欢一个人,照顾他很多年,方式或许不对,他想跑,我关了他,他好像越来越厌恶我,该怎么办?
当时的江总眉眼低垂,面若冰霜。
他从小养到大的小人儿,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关切开始提防他?甚至厌恶他?
他知道江黎所表现出来的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行为,他只是不理解。
就像反社会人格,他杀了人,他知道自己理应愧疚,但内心毫无波澜。
他懂,但他不能共情。
这是人格缺陷,遗传自江夜和江黎的父亲。
他们的父亲被母亲治愈,母亲死了,父亲随之而去。
江夜被江黎治愈,虽然小孩气鼓鼓一只,也爱冷着脸,兄弟俩凑一块一小时话也没有十句,但小孩的行为总归是关切的。
他在十岁岁那年莫名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继母很好,但他想,没有人会喜欢突如其来一个小毛毛。
可惜了,或许全世界的小孩子都喜欢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江黎三四岁了,就总爱跟着江夜。
他有些抵触,毕竟他那时也还小,年少轻狂又赶上非主流时代,画面很美。
他穿得花里胡哨出门,脚后跟了一条洁白的小尾巴,火拼的时候对方都能盯着他弟漂亮的脸蛋走神,没意思。
但不可避免地承认,自己的弟弟确实就是很可爱,给那群混混看了不值当,所以后来,他忽地正经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年少的沙币事儿被小小的江黎选择性忘记,江黎脑海里,大哥一直是可靠的精英式人才。
江夜性子独,但毕竟是青少年时期,总会有难过。
哪怕那时候父母健在,也只有糯米团子似的江黎趴在他膝头,什么也不说,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盯着他,莹润的小脸压出一点肉肉,很乖。
无声的安慰,江黎从小寡言,但他拿一双眼看着你,小眉毛撇着,跟江夜的表情其实如出一辙,就这么看着江夜,直到江夜的眉毛舒展,他才会一个人走开。
更多的时候,直接趴在江夜的腿上睡着了。
其实江夜更喜欢睡着的团子,软软呼呼,也不会抗拒你把他搂在怀里当抱枕。
江黎再大一点,更冷了,小时候蹭过来挨着你坐,现在跟江夜坐两个沙发。
江夜总爱逗江黎,谁让小河豚气鼓鼓的,又很可爱。
再后来,江黎的母亲去世。
江黎从不依靠江恒,那个情感淡薄的父亲,所以失去母亲的那一天,江夜成了他小小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朝夕相处,看着小毛毛从圆球长成修长的少年,他竟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设么时候变了质。
是发现江黎纤腰不盈一握的时候,还是发现少年面容姣好的时候?
是江黎对着他漏出的一两个难得的笑容,还是不经意瞥到的迷糊醉态?
亦或是,从小那点保护欲随着时间发酵成了偏执和独占,江夜本人也因为久居高位,变得越来越独裁专横?
江夜不会纠结这些,他只知道,江黎是他养大的,前面十六年是他的,后面几十年,合该也是他的。
他可以有朋友,没问题,但他必须看着,万一伤害到小毛毛呢?
那些事,他本想能瞒多久瞒多久,他无所谓,发现了就摊牌,不是正好?
可惜看到江黎惊讶的眼,他终归是明白这份情对普通人来说难以接受,所以什么都没说。
憋住了心事,就更不可能放人走。
若不是那时候被禁锢的江黎那双眼含着的情绪刺痛了他,他也不会问陈樾,更不会把江黎放飞到碚都。
他本意是让少年吃些苦,知道家的好,可现在看来,有些人啊,乐不思蜀。
耳机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衣物摩擦。
像极了那边的两个少年在拥抱。
江夜左边嘴角咧起,眼神阴戾,站起来就把耳机砸了。
一墙之隔的几个秘书连忙冲进来,看着碎了一地的耳机不知所措。
江夜伸手揉揉额角:“订今天可以回国的机票。”
秘书们犹犹豫豫:“可是江总,这边两天后还有一个会议需要您……”
江夜刚才那一下起得猛,现在眼角的链条还在兀自晃动,惹得本来就烦的人更烦了。
他抬手又把眼镜摔出去,冷冷道:“订票。”
秘书们显然被今天格外不正常的老总吓着了,况且那个语气,毫无起伏,像是杀人魔对你最后的通牒。
听的人心尖拔凉。
等一圈秘书终于走完,江夜把自己摔进一旁的沙发上,捂着脸,神经质地,竟然在笑。
那是他在后悔,后悔放开手,后悔来非洲,后悔出了车祸又听陈樾的话放弃回国。
这么一说,他忽然又有了新的记恨对象——陈樾。
他躺着,掏出手机。
那边接的很快。
陈樾不着调的嗓音传来:“又有什么问题wuli江总?”
江夜眼里酝酿着风暴,漩涡似的凶狠,表情却出奇的柔和,嘴角上扬:“你说,那些总出馊主意的人,该怎么处置?”
语调缓慢轻柔,但阴狠。
陈樾被他一句话整出鸡皮疙瘩:“兄弟,你能不能别像电影里的变/态那样说话?”
他搓搓胳膊,幸灾乐祸:“怎么?你们集团还有那种资质低下的人?”
江夜扯唇:“不,是你们集团。”
陈樾:“哈?谁?”
江夜不说话,一段冗长的沉默。
陈樾后知后觉:“你说我?”
“不是,我哪一句说错了?”
江夜道:“每一句。”
陈樾:……
我可去你的吧。
他揉把脸:“行吧,打电话想干嘛?”
“骂我一顿?”
江夜:“嗯。”
陈樾:……
江夜接道:“顺便让你来机场接我,国内的司机开太慢了。”
“最近的航班到国内,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
陈樾飙车属性,越快越好。
陈樾:!!!
“你要回国?”
“还大半夜回来?”
“非洲那边不是还没收尾吗?”
江夜:“托你那几句话的福。”
他沉沉接上:“现在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陈樾陪着江夜emo两分钟,转头就给洛泽发了消息。
不愧是好兄弟。
彼时洛泽正抱着江黎睡午觉,陈樾的消息弹出来时,洛泽正好没睡意在看手机。
陈总的消息石破天惊,就两句话。
!!!
江夜回来了。
没别的了。
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又是江黎生日,洛泽下意识就觉得江夜今天就会杀来学校,想起前世江夜干了些什么,想起前世江黎在被带走的第二天就走进了海底。
洛泽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脑子里的警报拉响,像是准备进入战斗状态,长眉压低,死皱,漆黑的眸子杀意沉沉。
江黎在他怀里睡得迷迷糊糊,也还是感受到洛泽泼天的怒火,下意识伸手拍拍他后背,聊表安抚。
洛泽这才惊觉,看到那条消息的瞬间,他像是忘了呼吸,一口气憋到了现在。
他喟叹般地,把自己埋到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发顶上,竭力压抑过激的反应。
来了也好,省得他终日惴惴,他不信,这一次还能把人弄丢。
一整个下午,洛泽气压极低,皱着眉坐在教室里黑气缭绕,有那么几个老师想点名叫他回答问题,瞟一眼他的神情之后愣是不敢了,搞得坐洛泽前面和旁边的几人,周与邹,秦齐,江黎,苦不堪言。
你就说吧,你一身怨我引得别人看你又不敢抽你,合着我们今儿该倒霉呗?
在第三次被点名回答问题后,秉承着事不过三的原则,秉承着关心的原则,江黎凑过去问洛泽:“怎么了?”
洛泽就看着江黎,什么也不说,魔怔似的,摇头。
周与邹在前面戳秦齐:“怎么了啊?洛哥不会是中邪了吧?”
秦齐观察一下,觉得这个状态极其不科学,没吱声。
倒是江黎抬头扫了一眼周与邹,冷冷淡淡,杀伤力不减,某些二傻子顺利被动闭麦。
既然洛泽不说,江黎便也不问了,他偷偷伸左手攥洛泽的手,就这么拉着,也不说话。
少年的掌心温润,没干过活,莹润白皙,纤细的骨感,攥着洛泽大一圈的手,轻轻松松安抚好了一匹暴怒前夕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