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53、第 53 章

　　赵老头探头探脑地望着被抓走的俩人，问三班同学们：“怎么了呀？”

　　三班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洛泽扶额：“老师，您来的真是时候。”

　　赵老头：“啊？”

　　江黎和周与邹被抓到办公室，一人抓耳挠腮，一人扣着帽子抱着好几个包裹。

　　也不知道除了周与邹还有哪些人送来了生日礼物，某个箱子沉甸甸的，江黎干脆把一堆东西堆在了办公室里，收货王成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成把他俩晾在一边，自己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翻找找。

　　周与邹皱着眉毛：“完了完了完了……”

　　江黎：“没事儿，你说是我指使的。”

　　周与邹：“不行不行，为兄弟，两肋插刀！”

　　江黎：“……”
　　谢谢你，但大可不必。

　　江黎现在慌的不是那些情书，总归情书是别人给的他又没接受，他担心的是他那一头毛啊！

　　哪怕现在，距离和江夜闹翻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也在渐渐被洛泽治愈，但每当洗澡洗头时，但凡摸到脖颈耳垂那一块的细小伤疤，还是会觉得膈应，好像又回到那一天，那种黏腻的厌恶，挥之不散。

　　所以他留着发，不愿意被看到，不愿意被问及，一个人消化，一个人憋着，就够了。

　　洛泽虽然总摸他的脖颈，但那人掌心粗糙，这点细小的痕迹，他是感受不到的，扎着马尾的少数时间，也穿着捂得严实的衣服，或者校服，所以哪怕这么久，洛泽也从来不知道。

　　他真心想要瞒的东西，就算下意识，就算梦呓，也不会泄露半分。

　　但此刻，该怎么阻止那个在抽屉里掏半天终于掏出来一把剪刀的老头。

　　王成朝他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把红柄的剪刀，笑得阴阳怪气。

　　“小子，终于被我逮到了吧。”
　　“上次运动会没追到你，我回去气了好几天，今儿总算逮住你了。”

　　他走到江黎面前，笑得像个反派：“摘帽子。”

　　江黎垂着头，眨了眨眼，不动。

　　男生没事也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周与邹觉得他江哥肯定十分爱护那一头白毛，隧挺身而出：“老师，我说服江黎同学去学校外面剪好不好？”

　　王成转头看周与邹：“咋了？我剪不行？”

　　周与邹：……
　　你那狗爬式剪头……

　　江黎不动声色，给周与邹比个大拇指，好样的，总算干了件人事。

　　周与邹顿时骄傲：“老师啊，您的手法，江黎同学确实不太能承受。”

　　王成：“行吧，给他一天时间，明天早上巡课，我要看到你黑色的寸头。”

　　江黎：……

　　周与邹：“老师，他是……白化病……”
　　“真不是染头装逼。”

　　王成恍然大悟：“我说呢，白得跟抹了粉似的。”

　　江黎：……
　　人身攻击，大可不必。

　　赵老头姗姗来迟，扒着门框：“老王啊，剪刀放下，有事好商量嘛。”

　　王成剪刀一扔，眉毛一竖：“正要找你呢老赵。”

　　他拉着赵老头走开，江黎二人只听到模模糊糊几句。
　　“这小孩违反校规校纪，你还包庇他？”

　　赵老头笑呵呵：“哪儿的事啊哈哈哈哈……”

　　王成呵呵笑：“我之前在群里问江黎是哪个班的，咋就没人回我呢？”

　　赵老头装蒜：“嘿哟，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老头我眼睛不好，是真没看见啊哈哈哈哈……”

　　江黎左手抓着周与邹，右手拎着快递包裹，趁此机会，飞速回了三班。

　　三班人表面上在早读，实则在俩人踏进教室门的瞬间，脑袋全转过来了，整齐划一。

　　江黎本来就坐门边，从后门进去一屁股坐下，抹了把脸，无语凝噎。

　　周与邹高贵地站着，接受大家伙的扫视，因为帮助了江黎，此刻格外骄傲。

　　洛泽把江黎随手扔的一堆礼物整理好，关切道：“怎么样？”

　　江黎帽檐扣着，露出一双唇，做口型：不怎样。

　　随后郁闷地趴下。

　　寸头……就算抛开他的顾虑，他也觉得寸头难看。

　　无奈，洛泽只好去问周与邹，周与邹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双眼放光得看着洛泽和秦齐。

　　洛泽&秦齐：……
　　“做的不错。”

　　要不是赵老头及时赶到，周与邹估计还得被逮着骂一顿，江黎趴着，有些郁闷，但不可否认，有些感动。

　　洛泽伸手来抚江黎的背脊，安慰他：“没事的，头发剪了还能再长。”
　　“大不了剪过这一次就不剪了，避着他走。”

　　江黎点头，生无可恋。

　　他肯定不能再蓄着这一头发了，以后，要不然买一顶假发？

　　也不现实。

　　算了，大不了都穿高领一点的衣服，扣帽檐长一些的帽子，可问题在于，快到夏天了，高领也穿不了多久。

　　怎么办……

　　虽然或许问他的人不会很多，但他不乐意被人看到，就好像，被人看到一些不堪的过往，心里总会难受。

　　江黎这一上午都有些闷闷的，不怎么说话，虽然他平时话也少，但气压没这么低，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身边坐着的人是最容易觉察到的。

　　洛泽看着恹恹的江黎，凑过去把人虚虚揽住，无声的安慰。

　　这是校规校纪，如果大家都反抗，那么你怎样都无所谓，可如果大家都遵守，一直反抗的那个人，总得有妥协的一天。

　　赵老头开明，学生开心就好，所以三班不强制穿校服，发型也不要求，但发型总有王成盯着，总躲着也烦，渐渐的，也就都变成了卤蛋和蘑菇头，一眼望去，跟香菇炒蛋似的，哪儿有十七八岁该有的张扬。

　　虽然人心情低落了一会儿，但中午请半个班的人跑去外面火锅店吃了一顿，好像又好了不少。

　　洛泽帮他扛着几个快递包裹，根据陈樾发来的消息，他知道里面有一个是江夜送来的，死命忍着把快递全扔完的冲动。

　　扛回宿舍，江黎不紧不慢开始拆，他挺纠结的，想看到江夜，又不太想。

　　洛泽坐在一旁帮他一起拆，心里透着一点隐秘的期望。

　　好在，期望实现了。

　　在拆完沈西月的熊熊玩偶，张晴送来的西装，余家妇女和暖暖送来的手工一堆后，江夜的包裹终于还是被洛泽拆到了。

　　包裹里面是一个奢华的黑金礼盒，洛泽拆开了，也没声张，并不想告诉江黎，而是自己开了那个盒子。

　　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就扔了，剩一点能看到。
　　倒不是维护江夜，只是为了寿星今天过得舒心一点。

　　江夜还在拆那些京都的富豪，朋友送来的东西，小小的，全是钱堆出来的没必要的小首饰，没注意洛泽。

　　洛泽打开那个磁吸的盒子盖，映入眼帘就是一本相册。

　　看起来看行，洛泽心想，大概是没什么幺蛾子。

　　保险起见，他还是翻了一下相册。
　　就一下，内容却看得他目眦尽裂。

　　照片左页，江黎倒在血泊里，脖颈下压着玻璃碎。
　　照片右页，江黎被绑在床上，镣铐枷锁，银链铁环。

　　洛泽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握成拳，拼了命忍住暴戾的动作，怕惊动江黎，不敢再看，把一本相册塞到自己床垫下，忍着杀人的冲动把江夜那一箱东西翻完。

　　动作粗鲁，声音有些大。

　　江黎转头，看到洛泽颤抖的双手，他问：“怎么了？”

　　又看到那一个黑金的盒子：“拆到江夜给的了？”
　　他把箱子拖过来，垂眸：“别看了，我来吧。”

　　好在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已经被洛泽提前一步拿开，里面留着的一封信，也被洛泽扔到了床下，江黎看到的，只有江夜送过来的几顶帽子，一套高定，他翻找了一下，没看到往年熟悉的信封，以为这大概就是江夜示威的某种方式。

　　啧，平平淡淡，没太大杀伤力。

　　他转头看着洛泽，洛泽的表情还是不太对劲，但这会儿好歹手不抖了。

　　洛泽看他一会儿，突然冲上来抱住了江黎，熟悉的姿势，禁锢住他，揉进骨血。

　　江黎能感受到洛泽现在心情不对劲，六月初，都穿得单薄，少年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要蹦出胸腔。

　　他拍了拍洛泽的后背以示安慰，对洛泽说：“你看，没什么。”

　　洛泽魔怔似的，在他肩颈间埋首，低低地重复：“没什么……没什么……”

　　他好想问，躺在血泊里的时候，痛吗？
　　那张照片很糊很糊，大概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但玻璃渣子反着光，刺痛人的眼球。

　　他好想问，被囚禁在那方寸之地的时候，绝望吗？冷吗？
　　另一张照片是在夜里拍的，江黎已经睡着了，他四肢带着镣铐，冰冷的链条铺满床，白发少年撇着眉，侧身蜷缩。

　　他伸手去摸江黎的后脖颈，感受到人身体一抖，从前，他只当江黎敏感，现在……

　　他常年打球，家里人也经常趁着假期丢他去军营，指腹粗糙，他细细摸着江黎的后脖颈，终于感受到一点不平的起伏。

　　洛泽眸光黯淡，满脑子只有“江黎怕疼”这四个字。

　　情绪失控的洛泽抱着江黎很久很久，并不知道，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某个监听器，在工装裤的兜里，在这个一般不会开启的时间，闪烁着隐秘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