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55、第 55 章

　　下午几人照常想去校外吃饭。

　　周与邹收拾好桌面站起来嚎一嗓子：“走嘞哥几个！”

　　秦齐也站起来，然而洛泽抓着江黎的手没动。

　　周与邹：“洛哥？不走吗？”
　　“快走呀，不然一会儿那边位置满了！”

　　洛泽：“我突然想起来，江黎来了这么久，还没试过食堂的饭菜吧？”

　　江黎：“对，怎么？”

　　周与邹面部扭曲：“啊这个，不尝试也没什么吧？”
　　“你要不要这么损啊，人家生日当天你带人家去吃潲水？”

　　秦齐公事公办的语气：“潲水不至于。”
　　“但确实难吃。”

　　洛泽不依不饶：“咱们也挺久没去了，万一改进了呢？”

　　周与邹：……
　　犹犹豫豫道：“别了吧咱就是说……”

　　周与邹灵光乍现：“江哥不还要出门剪头发吗？对吧，反正都得出去，顺路去吃点呗。”

　　江黎一脸绝望的悲壮，没点头也没摇头。

　　洛泽还坐着，八风不动的样子，认真地跟江黎说：“我帮你剪。”

　　江黎还没说什么，周与邹再度顶上：“洛哥你会剪头啊？看不出来呀。”

　　洛泽：……
　　不就是剃个寸头，推子一推谁不会啊。

　　江黎是不太愿意剪头的，能拖一阵是一阵，要是找外面托尼的话，吃个晚饭回来头发就没了，等洛泽剃头好歹能撑到晚自习下课，基于此种原因，江黎欣然同意。

　　在洛泽“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学校可以和秦齐去校外”的话语中，周与邹还是要死不活地跟着去了食堂。

　　某个十足冷清的食堂。

　　不得不说，老学校的食堂，就算你明知道打扫得很干净了还是会觉得脏。

　　瓷砖熏了这么多年早黄了，地上的红砖也感觉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油，江黎一脚踩上去，差点以为自己要就这么滑进去。

　　好在只是感觉，但真的有碍观瞻。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样的地方不大需要排队，来这儿吃的要么是月初饭钱没到账的，要么是勤工俭学的好学生，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排不满几十个打饭窗口。

　　周与邹张望一眼：“妈耶这冷清。”
　　“咋还没倒闭呢？”

　　洛泽：“学校食堂，不可能倒的。”
　　他问：“这儿有什么是稍微能入口一点的？”

　　江黎自然不可能回答，周与邹秦齐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趁着几人原地凝固的时间，江黎跑去参观了一下各个窗口的饭菜。

　　都是他没想到的。
　　简直出人意料。

　　西瓜炒蛋……这是什么操作？西瓜还是青瓜瓤子。
　　鱼香肉丝，全是洋葱。
　　小面拿盆装，砂锅全包浆。

　　江黎没勇气看完，走到洛泽面前，目不斜视地把他盯着。

　　洛泽：……
　　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越来越离谱了啊。

　　洛泽招呼几人在食堂先坐下，最后还是打电话有偿叫出门在外的廖孙乐打包了几份吃的。

　　江黎：……
　　“到底为什么不想出去？”

　　周与邹：“对啊，折腾这半天干啥呀……”

　　洛泽摇头，不说话。

　　就此揭过，等晚上终于回到宿舍里面，洛泽把宿舍门焊死的瞬间，终于舍得松懈下来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具壳子里面待久了，他的心性似乎也越来越少年化，失了沉静，被一个江夜搞得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或许哪怕是当年真正三十岁的他，在面对江夜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冷静。

　　他在梦境里面看到的，在照片上看到的，在江黎身上触到的，无不在提醒他那个叫江夜的男人，才是杀死江黎的真凶。

　　江黎坐在洛泽的床上，难得主动抱住他，轻轻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在担心什么？”

　　洛泽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住，退一万步来讲，他不可能一直看着江黎，只有告诉他，才能提高江黎的警惕性。

　　于是他锢着江黎的腰，把人托到自己身上坐着，体温交融，语气却还是有着森森寒意：“江夜回来了。”

　　江黎放松的身体一僵，洛泽拍拍他的背，好半晌，江黎问：“什么时候的事？”

　　洛泽：“不知道，陈樾给我发消息只说了他回来。”

　　江黎沉寂一会儿：“所以你是在担心他？”

　　洛泽：“我是担心你。”

　　江黎软下身体，心间温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能帮我绑了。”

　　洛泽：……
　　很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见长。

　　洛泽叹口气：“注意警惕好嘛宝贝？”
　　他捏捏江黎的手指，把玩着：“记得，这几天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落单，最好连校门也别出，好嘛？”

　　这些戳心窝子的话贴着江黎的耳朵说出来，烫得耳尖滴血。

　　他别扭地推推洛泽的胸膛，恍惚间又觉得像是被烫了手。

　　很奇怪，刚刚的洛泽慌乱得像个十来岁的少年，这会儿抱着江黎的洛泽，又好像变成了某种身经百战的成熟商人。

　　他捏着江黎慌乱的手指，难以抑制地低笑出声：“好嘛？宝贝？”

　　江黎憋半天憋出一个尾音不足的“好”，因为张嘴的瞬间，就有人堵了上来。

　　江黎被人按着亲了半天，又是在床上，亲着亲着就躺下去了，胡闹了半天。

　　最后某个人在江黎迷迷糊糊快睡着的23:59，又对着江黎来了一句：“生日快乐，宝贝。”

　　江黎昏昏沉沉地咕哝了句什么，翻了个身，睡熟了。

　　完全没想起来剪头发一回事。

　　第二天江黎一如既往懵懵地爬起来，跟着洛泽洗漱吃饭再瘫着一张脸去了教室，浑然忘记脑袋上那一堆毛本不该存在。

　　早自习的时候全班正站着读书，被讲台上来的两个人打断了。

　　江黎没抬眼，本来扣着帽子就算抬眼也看不见，除非抬头。

　　况且，他现在很担心台上有个人叫王成……
　　熟悉的早自习，熟悉的集体骚动。

　　还有女生在小声议论，听起来蛮激动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两句“好帅哦！”“这个对味道！”，心里琢磨着，王成？帅？

　　他低着头，自然也没看到洛泽瞬间紧绷的身体和沉下去的脸色。

　　他只感觉到洛泽突然靠过来，拉住了他垂着的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指骨捏碎。

　　那个靠近他的人，好像在隐忍，好像在颤抖，又好像，在害怕。

　　刹那间，他心里的一点无所谓消散，王成的名字被另外两个字替代——

　　江夜。

　　他忽然明白洛泽的怒火来自何方，他不再挣脱手中禁锢的力道，任由那人捏着，甚至腾出另一只手来附上了洛泽的手背。

　　他终于抬眼，时隔好几个月，望进那双熟悉的眼。

　　确实是江夜，他面容尚且带着疲倦，但西装笔挺，金边眼镜上的链条晃动，好一派精英作风。

　　江夜微微躬身对赵老头说：“我来找江黎。”

　　他嗓音温润，江黎在一片寂静中轻嗤一声：“装模作样。”

　　声音不大，但被听得很清楚。

　　江夜对着江黎一笑，并不在意般摇头：“阿黎，半年了，脾气闹够了吗？”
　　“该回家了。”

　　江黎：“不好意思，我的家就在这里。”

　　江夜微挑唇角，只当是小孩气话，对着赵老头微微颔首：“老师你好，我是江黎的哥哥兼监护人，我今天来给江黎——”
　　他转头看江黎，满眼意味不明的挑衅：“——办转学。”

　　江黎皱起眉头。
　　手中的力道刚才松了些，这会儿又捏紧了。

　　周边惊呼一片。

　　周与邹：“怎么啦？怎么就要转学啊？”
　　柏生希：“为什么呀？我们学校不够好吗？”

　　班长许安城也站起来：“江同学在这儿明明过得很好啊！”
　　副班长许欢看着江夜：“那个，江黎哥哥，你没有和江黎商量过吧？”

　　江夜还是站在讲台上，淡淡颔首：“是的，没有。”
　　“但我有义务为他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

　　言下之意，你们这老破小，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这句话算是一点情面不留了，满教室的青年人，哪怕不喜欢碚都一中，都得被气出一点反骨来。

　　廖孙乐：“你问过人江黎没有？”
　　“你这哥挺失败哈？我们跟江黎处了这么久不知道他还有个哥！”
　　“你——”

　　江夜打断他：“他的意见不那么重要。我希望看到的结果，才是必须实现的。”

　　众人：……

　　江黎被江夜都快气无语了，这人一向如此，你越是跟他反着来他越神经病，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上位者或许都有这种毛病，看不得与自己意愿相悖的事发生。

　　洛泽的嗓音沉沉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冰霜：“我保证，你想要的结果不会实现。”

　　他站在讲台下看着江夜，目光毫不避让，狠厉阴沉：“无论今天，明天，或是永远。”

　　他一锤定音般，一字一顿：“不属于你的，你带不走。”

　　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逼近，越来越大，江黎被洛泽护在身后，听到门口传来余笙嘹亮的嗓音：“说得好！”

　　余笙逆光站在门口，一袭紧身连衣裙黑色细高跟，剪影都在散发着帅气。

　　她没进来，看着脸色已经不太好的江夜，语气带笑，温和又透露着轻视的意味：“江总日理万机，想必已经忘记了我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黎的姨妈，也就是岑乐的妹妹。”

　　不知是哪个字眼，让江夜古井无波的脸添了一丝扭曲。

　　她略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江总，这边走，关于小黎转学的事，我们谈谈。”

　　她对着江黎招手：“来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