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4、开始。。。

　　本来只是为了不吃辣随意应下，没想到最后上菜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的挺不错，汤汁鲜亮浓郁，馄饨皮薄柔软，江黎专注地吃，旁边洛泽嘴角微翘——果然还是喜欢。

　　干饭干得大汗淋漓的周与邹：“洛哥，你笑什么？”

　　江黎不自觉抬头，看到面前三只红彤彤的堆满辣椒的碗，似乎连升腾的热气都带着诡异的红色。

　　江黎：老样子=周与邹的推荐=爆辣特色刀削面？
　　江黎：无福消受……

　　洛泽在江黎略显呆滞的目光中回答周与邹：“吃你的。”
　　停顿一会儿，洛泽又道：“也不是每天都吃，一个月来两三次。”

　　周与邹：“啥？”
　　秦齐：“没跟你说话。”

　　江黎：那也不得了了。

　　作为一个小时候被辣进医院的并且正在感冒的人，江黎由衷感谢洛泽没有将自己拉进他们的“辣椒中找面”饮食里。

　　一顿饭在周与邹的斯哈声中结束。

　　几人走出曹师傅家常菜的时候，本该回教室午休的洛泽一手搭上江黎的肩膀，强行将人转了向。

　　并不想开口说话的江黎拿一双浅色的眸子看着他，脸上直接写着：干嘛？

　　旁边周与邹配音似的：“洛哥，你干嘛？”

　　洛泽：“帮助残障人士恢复健全？”

　　周与邹更加迷惑：“啥？”

　　洛泽：“啧，帮某人想起语言这门技术。”

　　江·限时哑巴·黎：？

　　洛泽轻笑一声，无视某人杀人的目光，强行将人拽走了。

　　周与邹望着俩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挠挠头：“秦齐，你有没有觉得，他俩关系好得太快了点？之前和洛哥玩熟我花了两个学期！一整年！为什么他俩感觉像认识好多年了？”

　　秦齐：“不一样，那时候是你主动，这一次是洛泽主动。”

　　那边俩人歪歪扭扭地走了一段。

　　江黎挣脱洛泽的手臂，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还是静静地跟着洛泽。

　　洛泽肩背宽阔，步履摇晃散漫，是平常的步伐，可是没了那双总是笑的迷惑人的眼。

　　江黎心想，错觉吗？

　　洛泽此刻气势像极了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模样，深邃不可测，可相处中，他明明又是另一个模样，调笑着，也妥帖，不似现在这般，像是变了个人，阴郁又压抑。

　　这个想法一出，前面的人猛的转身，一张笑脸恣意，嘴角上扬，眉梢眼角皆是活力，他看着撇过头的江黎：“怎么，我正脸还没有我的背影好看吗？”

　　江黎：呵呵，果然是错觉。

　　江黎无所谓地盯着他，反正他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不开腔。

　　洛泽看着黑色帽檐下那双略带挑衅的眼，笑得更开。

　　药店的老板是一个矮胖的阿姨，笑得牙眼不见。

　　“小伙子们，买什么药？”

　　“他有点感冒，嗓子哑了，放着不管可能明天就会开始鼻涕咳嗽。”

　　江黎：确实是这么一个流程。

　　“对了阿姨，一些常备药都给一点吧，唔……跌打损伤破皮什么的也来点吧。”

　　药店阿姨笑道：“哟，小伙子准备在校里开店抢我生意呐？”

　　洛泽肯定不能说是未雨绸缪，便笑着接话：“是啊，两倍价卖出，当黑心商家。”

　　药店阿姨笑得咯咯的，最后拿了两大包药给洛泽，还是用全黑的口袋装着。

　　洛泽左手一包，江黎右手一包，配上江黎遮得严实的打扮以及洛泽不近人情的寸头，活像刚抢完银行出来的不法分子，引得路人频频转头。

　　最后进校的时候甚至还被门卫拦了一下，挨个搜查。

　　此时正是学生进校的时间段，两个人被拦在门口检查黑色塑料袋，场面令人窒息，哪怕全身捂得严实，江黎也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至于洛泽，洛泽在一旁看着少年僵直的背影，憋笑。

　　等到保安终于表示可以进门的时候，江黎提着东西就走，等到洛泽慢悠慢悠走回寝室时，某个少年已经在床上安详地躺下了。

　　洛泽看着少年因为开门的动静突然起伏的胸膛，轻笑出声。

　　他把药找出来，给床上自闭的人泡药：“行了，醒着就起来喝药。”

　　装睡被拆穿，江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来。

　　倒不是怕吃药，只是根据他往日的经验，喝药也没用，他或许早就已经耐药了，既然没用，为什么要逼自己喝那种苦涩的东西呢。

　　不过到底是别人的一番好意，江黎还是接过了那杯褐色的药汁。

　　“谢谢。”

　　“没事儿，空杯子给我吧，我去洗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大概率会好很多。”

　　江黎本想自己洗，奈何洛泽人高马大地杵在床前，压根不给人站起来的机会，他挑着一边眉，油盐不进，江黎嗓子还痛着，也说不出多余的话，迫于无奈，只好把杯子交给了洛泽。

　　观其表情，活像是签订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令。

　　洛泽看笑了：“得，等你好了我把东西打包给你洗你看行吗？”

　　江黎：……我TM
　　然后直挺挺地躺下了。

　　等到寝室打起床铃的时候，江黎艰难地睁开双眼，他试着开口叫人：“洛……”

　　然后利落闭嘴，这已经不是破锣嗓子了，这是风箱成精了，比上午还难听，嗓子像是塞了一块粗糙的毛巾，极其不适。

　　不知道为什么，起床铃都已经结束了，洛泽竟然还在床上躺着。

　　江黎撑起身子下床，感觉大脑昏沉，好在江黎习惯了，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江黎走到洛泽床边推人，这人也不知在做什么梦，双眼紧闭，眉头狠皱，推了半晌没有动静，江黎听着外面走廊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交谈声，终于一巴掌拍在了掉漆的爬梯上。

　　铁制的楼梯惊天动地地叫起来，洛泽整个人倏地坐起来。

　　他的眉仍然皱着，嘴唇紧抿，漆黑的眸没有焦点，表情堪称凶神恶煞，等看清眼前的人时，那些环绕在他周围的黑雾顷刻散开，人却依然呆坐着。

　　江黎拿出手机打字：梦到什么了？半天叫不醒，赶紧起床，走了。

　　洛泽诧异地看着他：“嗓子还没好？”

　　“药没用？”
　　“啧，这种开在路边的药房里面果然没好药。”

　　一般人此时应该怀疑吃药人的体质，然而洛泽硬生生把错安到了药身上。

　　自然，如果洛泽刚刚冒出来一句：“你这体质太差了。”

　　江黎大概率会轻嗤一声，转身就走。

　　可中午这人还带着江黎在学校门口接受注目礼，完全不怕江黎生气，就好像，他清楚江黎的内心。

　　明明才相处一天一夜，江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可以那么了解自己，那一瞬，他几乎想要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可那不对，江黎几乎笃定，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本来想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梦，此时被纷扰的思绪打断，稍一晃神，洛泽已经收拾好站在门口了。

　　江黎理了理帽子，摸了摸手腕，和洛泽一起下了楼。

　　下午的课程紧凑，又见识了几个老师，算是把除了音乐体育老师以外的老师认了个脸熟，好在没有老师在意江黎头上的帽子，省去了许多不愉快。

　　因为上午见识了“藤野先生”刘老师的口音，在听到那个一身运动劲装，小腿肌肉紧绷的英语女老师念出：漏啊人爬奔（No other problem？）的时候，江黎竟然觉得还好，至少带着起伏好歹听得懂。

　　下课后跟着三人去校外吃了晚饭，还是曹师傅家常菜，这一次终于点了正常的饭菜，吃得还算舒心。

　　回去晚自习做作业的时候，一杯褐色液体落在了江黎桌上。

　　抬头，果然是洛泽，他顺手在草稿纸上写：不是没用？

　　洛泽：“换了一种药，你再试试。”
　　江黎：……彳亍。

　　他憋着气喝完一杯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鼻子已经不太通的原因，他觉得和中午的药没有任何差别。

　　这一次他没给洛泽洗杯子的机会，拎着杯子就往外走。

　　洛泽看着人决绝的背影，思忖自己是不是哪儿把人惹着了。

　　等江黎又拎着一只干净的杯子回来时，洛泽简直要憋不住笑。

　　江黎瞥一眼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无视某人，戴上口罩，只留一只眼睛目不斜视地做作业，再不分一点视线给某人，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洛泽看不见他，就不会笑了，同理，自己看不见洛泽，就不会尴尬了，可能吧。

　　开学第一个晚自习照常是赵老头的课，不过赵老头作为一个和谐派的语文老师，慢吞吞地给大家放视频，讲某某古代诗人的一生什么的，纪录片声调平稳缓慢，背景音乐悠长绵延，听得江黎睡意上涌。

　　课间的时候周与邹转过头来找他们聊天，看见已经趴在课桌上的江黎，身上还披着他洛哥的校服外套，他洛哥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在二月底依旧冷死人的碚都一中教室里面不改色。

　　周与邹压低声音：“洛哥，你不冷吗？”
　　洛泽：“废话。”
　　周与邹瞪大双眼：“？”
　　洛泽：“他比我怕冷。”
　　周与邹：“可是你一件外套不穿的话，不冷吗？”
　　洛泽瘫着脸：“冷，但是他在睡觉。”

　　周与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洛哥变凶了呜呜呜……

　　周与邹旁边的秦齐拍了拍周与邹：“行了，转过来，别打扰人家休息。”

　　周与邹：“哦，好吧。”

　　江黎本来就感冒，加上纪录片属实催眠，睡得颇有些死，刚才的对话是一点没听到，自然也不知道洛泽给他加了一件外套。

　　他睡熟了，脑袋不自觉转动，帽子便有些滑落，几缕白发探出帽檐，杂乱地翘起，探在同样雪白卷翘的长睫上，颇令人有些移不开视线，至少洛泽移不开。

　　眷恋，也想念他在身边的日子，好在现在他可以陪在少年身边，护着他，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