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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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下午在余爷爷家里度过了温暖的一天，具体体现在江黎被余爷爷叫到了灶房里，那里烧着火正炖着汤，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四月底的天气，好像正正好。
晚上吃过饭，江黎被老人拉着出门散步，跟着河边的小路走，村子里温差不小，江黎穿着早上那一件白卫衣，略有些冷。
他也不说，只是把手攥紧了，陪着老人继续逛。
余爷爷在前面走，一边介绍白洋湾的历史，一边跟路上遇到的人打招呼。
迎面走来一群大婶。
“唷，老余，这你家小伙子啊，真俊。”
余爷爷咧开笑脸：“那可不俊呐，我家乐乐的孩子，诶！”
“唉哟~”
一群大婶的声音突然高涨。
“乐乐的孩子，找着啦？”
“可太好了哎呀，我当年到处转悠着找呢，就是没找到。”
“可不是，我老公搬砖到处跑我也叫他注意注意，十几年了啊，可算是找着了。”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过得好吗这些年，是不是拐走了给？”
……
一群人热情似火，江黎被一堆大婶围在中间，只能一边踌躇一边回应：“我叫江黎。”
“没有，没被拐。”
“挺好的。”
余爷爷在一边都挤不进来，靠着嗓子吼：“诶，小黎快出来，甭管他们了，咱们跑，啊快来。”
江黎从善如流地从人群里钻出来，跟着余爷爷跑了。
说是跑，也就是走得快了些，身后的大婶们倒也不说，一个个面容慈祥地站在原地望着江黎。
“哎呀呀，可真俊呐~”
“诶秀儿，你家姑娘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滚呐英子，我家姑娘才14岁，想当媒婆滚出村子当去。”
走远了的江黎：……
余爷爷：“没事儿，咱们村里都这样，走，带你去看看爷爷我种的地。”
江黎跟着余爷爷转了好大半天，越转天越凉，他越冷，偏偏这孩子实诚，愣是一声不吭走完全程。
回屋的时候直接就往灶房钻，无他，主要是有火。
余笙正在灶房里洗碗，恰好刚才烧过热水灶里还有没熄的火石，江黎就蹲在尚有余温的灶前面玩手机。
给洛泽发了两条消息，还没回他，这个点估计在寝室洗澡。
江黎便站起来，恰好余笙碗也洗完了，就领着江黎去看给他收拾出来的卧室。
卧室就在暖暖隔壁，跟祖孙几人挨得很久，看起来不像是临时准备的，想必从余爷爷见江黎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房间整体色调还是木质的，地上依然铺着大大小小一堆地毯，一看就是余笙的风格。
甚至还在床上给他放了一个黑猫靠枕，窗前给他种了几棵绿植，像是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一样。
余笙对他说：“给你布置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我觉得舒适的来了。”
“反正以后你肯定得经常来，不然我跟我家老爷子都不答应，所以呢，现在有什么改进的想法，给我说哦。”
关于一个房间舒不舒心这个问题，江黎不曾考虑过的，不如说，他不在乎。
但那好像是因为，没有过比较。
以前觉得有地方歇息就算不错，遇到洛泽后觉得寝室也很舒服，现在看过真的家人，又觉得这样的氛围才是最好的。
他摇摇头，对余笙说：“就这样，挺好的。”
余笙把他领进屋，说了几句话便下楼了，江黎坐在房间里和洛泽聊天。
洛泽：怎么样了？
江黎：图片JPG
他把卧室的图片发给洛泽。
江黎：你看看。
江黎：我觉得不错。
洛泽：确实可以，这房子都给你备好了，以后怕不是不会让你走了。
江黎：嗯，笙姨是这么说的。
洛泽：……
江黎：不过我应该也只有月假来睡一晚上。
江黎：住宿方便些。
洛泽：确实，那儿虽然环境好但距离远啊。
洛泽：最主要是，那儿缺个我。
江黎：……
江黎：嗯。
洛泽受宠若惊，一下从寝室床上弹起来，差点没磕着脑门。
晚些时候江黎又被叫出去了，一家四口围着电视磕着瓜子聊天。
倒也不全是聊天，余爷爷看新闻联播，余笙和暖暖看余笙的手机，江黎玩自己的手机，几个人围坐一圈，各干各的，看到什么又分享一下，氛围和谐平淡。
像是相处了多年的亲人。
江黎喜欢这种氛围，具体表现在脾气变好了。
那一晚上江黎竟然有这么多耐心陪洛泽撩闲，陪家人看电视，并且一点没觉得煎熬尴尬或者无聊，只觉得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大概十点左右，江黎就被余笙勒令去睡觉了。
天晓得，十点半高中牲才下晚自习呢，不过江黎非常听话，余笙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地去睡了。
虽然结果是继续玩手机熬到了十二点才睡。
睡前还惦记着给洛泽发了个晚安，愣是等到洛泽回复了才睡。
他心情不错，也就忽略了头脑的一点昏沉。
江黎这边睡得还行，洛泽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画面灰色低沉，他看到彼时的自己，比现在还张狂的模样。
每天歪着个嘴，老神在在地跟着江黎，明明喜欢人家，还老欺负人家。
抢江黎的帽子，扎江黎的头发，江黎就总冷冷地看着他，换做现在，洛泽可能早就开始哄人，但那个洛泽不一样啊，他还挺得意，继续撩闲，每次都搞得同一个寝室的两个人不欢而散。
好在曾经的自己虽然不着调，好歹是真的关心江黎。
那时候洛泽对江黎的保护并不像现在这么严密，恨不得把人塞进眼珠子里，那时候江黎经常感冒，生病，动辄发烧，打针挂水，洛泽每次都会跟着人，人在医院，他也睡医院，人在校医室，他就把校医室老师的位置占了。
江黎身上总会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那时的洛泽并不知道，江黎已经患上了心理疾病，控制不住地自残。
洛泽问他，为什么这么多伤痕，江黎便沉默，说是在树林里找东西的时候被灌木划伤的。
曾经那个傻子竟然也信了，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过自残的人，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于是那个时候的洛泽久臭着脸给人包扎，冷着声不让江黎再往树林里钻。
江黎应该是感受到了洛泽的关心，后面也一点点好起来，两个人最终也在一起了。
但这段梦，过于狠了些。
它跳过了两人曾经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温馨，直接快进到了结尾，也几乎把所有的苦难重演一遍。
洛泽看到他曾经没看到的，江黎站在幽暗的树林里，捏着把刀，双手颤抖，左手的银表被摘下，腕处划痕斑驳，他像是没看到，抖着手，又添一笔红。
血液淌下来的一瞬间，江黎忽然不再颤抖。
他靠着树坐着，冷眼看着血往外冒，伤口不深，但血流了很久。
等血终于不流了，江黎用黑色的卫衣衣角一抹，戴上银表，站起来的瞬间，身形微晃。
洛泽看到江黎无数个深夜，无数个他已经睡着的深夜，江黎爬起来，顶着寒风，身着单薄，去了天台。
那里锁着天台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瘦削的少年就站在围墙高度不到自己大腿的楼顶，冷着眼望着七楼下的土地。
天台脏乱，青苔遍地，远处的黑天上挂着一轮惨败的残月，少年苍白的身体映衬在光辉下，渺小又压抑。
少年比现在瘦得多，风一吹，似乎就会化为翻飞的纸片，扑向大地。
他的白发被风凌乱了，长睫下的眼眸波澜不惊，没有光亮，像是被摄了魂。
嘴唇冻得发紫，指尖青白。
洛泽看到曾经那个支离破碎的少年，站了许久，站到残月从天幕的中央歪斜。
他好像一直在盯着那月亮，看到月亮沉下，才忽的回神，活动下冰冷的躯壳，回了宿舍。
于是第二天等待他的，又是一轮发热。
无休止的深夜，无休止的病痛。
他大概真的是痛狠了，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洛泽的一点温柔，沉沦不愿自拔。
曾经的江黎，真的爱他吗？
还是仅仅贪恋他所给予的一点暖意？
没关系，怎样都好。
梦境里全是江黎，失眠的江黎，失魂的江黎，自残的江黎。
还有，江黎的尸体……
他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学期，江黎的心绪已经好了许多。
和现在的江黎已经看不出什么不同。
他看到，他们四人组往常一般出校门吃饭，江黎接了个电话，神情莫测。
他看到，自己轻易被江黎的话支开，让江黎独自面对江夜。
他看到，江黎被一张手帕捂住口鼻，拖上了黑色的轿车。
后面，是自己，是自己发动的全班，大街小巷，赵老头，老刘，柏生希，许安城，许欢，廖孙乐，曹师傅的老板娘……
那一天，是周末，碚都一中的覆盖范围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呼唤江黎的声音。
除了已经被带走的江黎。
那个已经得到过温暖的江黎，那个以为自己逃出来了的江黎。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