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33、第三十三章

　　两人在二楼一通乱晃，暖暖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成功再次转回了电视前，于是又开始安详地看电视环节。

　　江黎觉得看电视就挺好，在别人家里乱逛不太好。

　　他一坐下就把手机抽了出来，自从看完洛泽的上一轮消息，江黎就把万年静音的手机调成了震动。

　　因此，在他们闲逛二楼的这一段时间里，江黎的兜隔几分钟抖一次隔几分钟抖一次，江黎现在感觉腿已经被震麻了。

　　手机上洛泽的消息一如既往地密密麻麻。
　　洛泽：吃饭了吗？
　　洛泽：都快一点了，还没好吗？
　　洛泽：又不回我，你男朋友要开始无理取闹了。
　　洛泽：呵，男人JPG
　　……

　　江黎嘴角微翘，挑着能回的回。
　　江黎：还没吃饭。
　　江黎：在陪暖暖看电视。
　　江黎：没空回你。
　　洛泽：……
　　洛泽：好吧。微笑JPG

　　俩人净聊些有的没的，江黎感觉也没过多久，楼下又传来余笙的叫声，叫他们下楼吃饭。

　　他抬眼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快，忙着聊天还没发觉。

　　他最后给洛泽发了一条信息：吃饭了，勿念。

　　然后带着暖暖下了楼。

　　一看那张大木桌上摆的饭菜，江黎就顿住了。
　　怪不得这么慢，满汉全席也没这么隆重啊。

　　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清汤浓汤小菜应有尽有，估计鸡鸭鱼都是现宰的，不然不能弄这么久。

　　余爷爷坐在餐桌前，笑得合不拢嘴：“小黎，来，来，快坐。”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江黎记得农村里对用餐位置都是有要求的，一时不敢动。

　　余笙笑着拍他一巴掌：“去吧，没那么多讲究。”

　　江黎便才走过去：“这么多菜，太麻烦你们了。”
　　余爷爷：“嗨，本来就是老爷子我死皮赖脸把你拉过来的，弄再好都不为过。”
　　余笙也带着暖暖坐下：“就是啊，你把……”
　　“把我们当家人就好。”

　　江黎一怔：“好。”

　　饭菜是余爷爷和余笙一起做的，老年人炒菜总要清淡些，奇怪的是，余笙这个爱吃辣的年轻人竟然也把菜做得很清淡。

　　就好像，是在为江黎量身定制。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江黎吃完饭又被几人拉上了二楼，全程没机会提离开这俩字。

　　江黎被几人连拉带推的，不知怎的就到了那扇尘封的房门前。

　　暖暖被余笙大发去客厅看电视了，现在的情况是三人在一扇门前面面相觑。

　　余家两人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欢快了，可好像又有一点激动在。

　　尤其是余笙，脸上藏不住事，江黎问：“怎么了吗？”
　　余笙眼眶一红，她摸了摸鼻尖：“小黎，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母亲？那是一个只存在于相框里的人。
　　白发及腰，穿着一条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温柔地看着镜头，阳光从后面照过来，像是下凡的神祇。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记得她叫什么，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我……”
　　余笙眼眶有些湿润，连余爷爷都有点踌躇。

　　余爷爷叹声气，把房门推开了。

　　久远不曾开过的房门，一打开，灰尘弥漫。

　　江黎下意识掩面，又在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时猛地怔住。

　　那张照片，是他……记忆里那个白发女人，是他的母亲。

　　准确来说，是他母亲大学毕业的照片。
　　女生长发披散，头戴博士帽身穿博士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江黎愣在原地，他转头去看激动的妇女俩，眼神迷茫。

　　余笙突然走上了抱住江黎：“小黎，你长这么大了，我都还没抱过你……”
　　她突然就开始哽咽：“姐姐当时还说，你生下来过后一定第一个让我抱，结果……结果那个姓江的一声不吭就带着你走了，我跟爸找了十几年，终于把你拐回来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江黎被打得措手不及。

　　余笙抱着他，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余爷爷走上了把余笙扒开，拍着江黎的肩膀，才开始慢慢讲述那段曾经。

　　余爷爷说，以前他和余奶奶一直没能生出孩子，便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领回来的孩子是个白血病患儿，长得漂亮，嘴巴也甜，他们问孩子有没有名字，孩子说自己叫岑乐，也不愿意改名，便一直叫着这个名字。

　　岑乐，也就是江黎的母亲，到家里的五个年头，余奶奶生下了余笙。

　　余家人并没有因为有了亲生的对岑乐不好，看这个房间也看得出来，余家人是真的把岑乐当做亲生孩子养大的。

　　余笙哭诉着：“我姐姐一个大学生啊，非要嫁给比她大那么多的老男人，我拽都拽不住。”
　　“她怀孕的时候我去看过他，还摸了你，你记得吗？”

　　江黎震惊的同时哭笑不得：“笙姨，我应该是不记得的。”

　　余笙继续哭：“那姓江的工作忙，我姐姐也倔，非要一个人出门散步，怀着你摔了一跤，等我们赶到医院，她已经没了……”
　　余爷爷：“那姓江的怕我们不让你跟他，急匆匆地就抱着你跑了……”
　　“他有权有势，我们根本找不到你……还有，乐乐的慕……十几年了，我们还没去看她一眼……”

　　余家父女这情绪都上来了，几人坐在岑乐的床上，一点点给江黎说岑乐的事。

　　江黎的心情几乎是恍惚的，他突然就觉得很好，很好。

　　你看，他一直喜欢的老人，是他不曾见过的爷爷，他一直喜欢的阿姨，是他亲亲的姨妈……还有那个喜欢奥特曼的小公主，是他的表妹……

　　江黎看着眼前人或温或慈祥的脸，一下子发现，江夜唯一的亲人的名号被摘除了，他忽然之间多了这么多亲人，比江夜亲切的亲人，比江夜更像亲人的亲人。

　　余笙：“小黎，以后，把这里也当成你的家，好吗？”
　　余爷爷也关切地望着他。

　　江黎心间温暖，笑着答：“嗯，好。”

　　余笙带着泪的眼一下子弯起来：“诶诶，诶，好，我的乖侄儿。”
　　余爷爷也笑：“好孩子，好孩子。”
　　余笙：“幸亏你转学过来我爸又恰好买糖画，不然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你了。”

　　江黎点头：“是啊。”
　　其实，要不是洛泽带他去逛街，就算他转学来了，可能也是遇不上的。

　　余爷爷拉着江黎的手，给他一点点讲着屋子里东西的来历。

　　其实江黎对母亲的感情没有多少，但他愿意听着余爷爷讲，愿意在这儿陪着他们，这种氛围，这种家人聚在一起的祥和，太难得。

　　几人窝在小屋里，后来暖暖也来了，余笙就抱着暖暖，听余爷爷讲话。

　　余爷爷讲着讲着，问起了江黎的过去，以前过得好吗？以前开心吗？

　　江黎避重就轻地答，现在很好，现在这里很舒服。

　　余爷爷又问：“那还会回去吗？”
　　江黎：“不想回去。”

　　余爷爷和余笙就笑：“不回去好啊，不想回就不回，还有人能把你绑回去不成。”
　　“余爷爷我第一个不答应。”
　　余笙：“有我在，谁敢绑你？”
　　暖暖虽然不明白，但也跟着说：“还有暖暖！”

　　江黎便笑，聊了好一阵，余爷爷问他：“小黎啊，今天晚上，在这儿睡呗。”
　　余笙：“对啊对啊，我屋子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暖暖：“好耶！”

　　江黎：……
　　感情是打的这个主意。

　　老人留他，还是今天刚认回来的爷爷，江黎不可能不答应，便留下来了。

　　可怜徘徊在村子外一整天，等了一整天手机消息的洛泽，在这个下午收到了来自自己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的消息。

　　江黎：今晚上我在余爷爷家睡，不回了。
　　洛泽：……
　　洛泽：认真的吗男朋友。
　　洛泽：你忍心看我孤枕难眠？
　　江黎：你哪天不是孤枕而眠？
　　洛泽：……
　　洛泽：不管，我现在很不开心。

　　江黎嘴角又开始挑，他把余爷爷这边的事跟洛泽大致说了一下。
　　洛泽便闭嘴了。

　　洛泽：挺好的。
　　洛泽：那你明天早点回来。
　　洛泽：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江黎：不用，我可以自己回来。
　　洛泽：不，我想早点看到你。
　　江黎：……
　　江黎：好吧。

　　这人以前有这么肉麻吗？
　　转变也太快了吧。

　　不过，他们以前好像是没怎么分开过。

　　江黎和洛泽聊了一会儿又被余家几人叫去了。
　　洛泽正一个人待在白洋湾外面的草地上，就这么席地而坐，手里拎着江黎那顶飞走的白帽子。

　　他看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原来余爷爷和江黎是这样的关系，挺好的，至少这一次，哪怕再走到那一个结局，江黎的顾虑会更多。

　　就是有点可惜，以后江黎的依靠不只他洛泽一个人了。

　　他知道江黎是喜欢家的氛围的，人都是群居动物，哪怕江黎前十几年一直冷冷清清，但一直以来他想做的，不就是把这个冰冷的少年温暖起来嘛，那么现在，他应该感到庆幸。

　　但心底，真切地说，会觉得不爽。

　　这种感觉就好像，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贝，突然被很多人看到，而有江夜这个前车之鉴，他甚至不敢表现出太多的占有欲。

　　算了，算了，心已经是他的了。
　　够了，够了。

　　他一手拎着风衣，一手提着帽子，踏上那条他们一起跑过的小路，心情复杂，总体而言，或许还是开心更多。

　　因为他的步伐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有了少年人走路的跳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