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24、第二十四章

　　江黎望着洛泽的双眼，感受着周遭暖心的安全气氛，选择抛开理智，不去想，为什么洛泽对他这么好，不去思索，怎样才能偿还他对洛泽越来越多的亏欠，不去在乎，明天究竟是平和，还是新的一场兵荒马乱。

　　他沐浴在酒店橙黄的灯光下，像被神遗留的圣子，对着洛泽翘起一点唇角，淡声道：“好。”

　　洛泽像是被摄了魂，伸出手，抱住了江黎。

　　空虚多年的怀抱再次被熟悉的温度填满，洛泽几乎控制不住喟叹出声。

　　江黎被抱的有一点懵，他陷在洛泽滚烫的怀里，竟然也不挣扎，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好像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模样。

　　但没一会儿人就回神了，推开洛泽，这一次，红的不仅是耳尖了，洁白的脸也涨红，掩饰一般说：“你好烫。”
　　洛泽轻笑：“嗯，我的错。”

　　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近，洛泽的呼吸也温热，散在江黎周边，江黎后退一些，难得语气有些急迫：“困了，晚安。”

　　洛泽抱了人，正是脾气最好的时候，温温柔柔地低声应了一句：“小黎，晚安。”

　　安个屁啊安，江黎觉得今晚走向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发展到现在他都不太敢听洛泽说话了？

　　以前没觉得这人说话这么……这么……好听……

　　低低沉沉，不紧不慢，总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意味在里面。

　　不行，打住，江黎艰难把自己塞进被子，强行入睡，虽然效果奇差，毕竟屋子里另外一个人存在感太强，江黎觉得自己好像浑身的传感器都装在了洛泽身上，人在床上，灵魂已经跟着洛泽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

　　是这破酒店风水不好吧？
　　以前在宿舍也不这样啊？

　　洛泽看着人整个埋进了被子里，强撑了这么久的随和终于再也挂不住。

　　他的眼神阴鸷，全身肌肉紧绷，满脑子都是江黎的话。

　　他知道江黎是怎样的一个人，看着冷心冷肺，脾气不好，内里却是单纯而温和的，他知道，事情远没有江黎说的那么轻巧。

　　好的很，江夜。
　　全都是因为你。

　　洛泽兀自站了很久，眉头紧皱，神情凶狠，身后床上的江黎本来还挺不自在，结果躺着躺着还真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黎转醒时慢吞吞坐起来，看到搬个小凳坐在他床对面洛泽，神情颇有些憔悴，像一晚上没睡。

　　“起这么早？”
　　“是啊，睡不着。”
　　江黎看了一眼洛泽跟昨晚上睡觉前一模一样的浴袍：“你不会在这儿坐了一晚上吧？”
　　这个可不能应。
　　洛泽摇头：“没，躺了几个小时，刚刚爬起来。”

　　江黎点点头，他也觉得坐一晚上不是什么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跟洛泽打个招呼就去洗漱了。

　　洛泽继续坐着，他还真是坐了一晚上，偶尔起来走走，看看江黎，或者去阳台吹吹冷风。

　　开玩笑，昨晚上血液满是暴戾因子，他要是睡得着半夜都得爆炸在床上。

　　亦或者，一旦睡着，又是铺天盖地的梦魇，看到江黎冰冷的，破碎的，了无生机的躯壳，如果那样，不如醒着。

　　俩人收拾妥当，外出和沈西月肖鹤汇合。

　　今天上午再玩一上午，下午就该各回各家了，沈西月老舍不得江黎了，愣是靠着自己单薄的身躯把洛泽挤开了，他乐呵地挽着江黎的手臂，几人走在小吃街里逛。

　　小吃街还是女孩子居多，大部分也都挽着手，江黎看了眼自己和沈西月的姿势，不想扫沈西月的兴，就一直憋着，憋出了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

　　好在后来沈西月满手举满了炸串烧烤冰糖葫芦，没手再挽江黎。

　　江黎也差不多，不过他手里只拿自己正吃的，其余的全被洛泽接手了，整得洛泽像个守护自家公子的小厮。

　　换作以前，江黎还得礼貌性的不好意思一下，但相处这么久了，在不好意思就没意思了，于是江黎完美说服自己，开始理不得心也安。

　　江黎他们逛了一上午，他和沈西月吃了一上午，最后吃得道都走不动，洛泽肖鹤一人扶一个。

　　在车站分离的时候，沈西月硬挤了两滴眼睛水，泪眼汪汪地看着江黎，念念叨叨让江黎不要忘了自己，常回校看看老朋友，把江黎搞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江黎靠在洛泽身上，心累，所以身累。

　　洛泽打了个电话，昨天送他们来的司机王叔把他们接上了车。

　　后座摆着个裱起来的画框，洛泽拿起来递给了江黎：“看看。”

　　江黎怔在原地。

　　是余爷爷画的糖画，洛泽给他裱起来了。

　　江黎抬头看坐在身边的洛泽，一时说不出话，这个人，也太好了。

　　其实他玩的那些时候，已经快把糖画忘了。
　　但现在看到被处理过的保存完好的糖画，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悸动。

　　洛泽正看着他，眉眼带笑，说不出来的温柔。
　　他不太敢看洛泽的双眼，又低下头：“谢谢，我……”

　　洛泽等了半晌，没听到后文，也清楚江黎不怎么会处理这些事，这些有温度的，旁人常有的，事。

　　所以他笑着接话：“不用，小事情。”
　　前面开车的王叔扯着嗓子道：“就是就是，少爷上学我天天闲着，钱拿得也不安心呐，正好做点事。”

　　江黎拿着木质边框的糖画，心里酸软一片。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对着洛泽扬起了一个微笑。

　　微笑不难得，难得的是江黎的微笑。

　　洛泽突然觉得，只要他喜欢，什么不可以给呢？

　　车里的气氛祥和一片。

　　江黎把糖画和他们画好的石膏像妥帖地放在座位上，自己就差坐到后座两个位置中间了。

　　洛泽看着好笑，江黎这么坐着离他近了不少，他也不打算让人坐回宽敞的位置。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开始往他这边倒，洛泽轻巧地搂着人，脑子里思量着江夜的事。

　　江黎睡了再醒总是容易发懵，最后一大堆东西还有江黎本人几乎全是洛泽搬回4122的。

　　不过也因为是被搬回去的，江黎觉没醒，挨床又睡了。

　　期间洛泽在手机上联系了肖鹤，要了些照片，又去隔壁周与邹他们寝室商量了些事。

　　等江黎醒来，天都擦黑了。

　　洛泽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那服糖画被洛泽找挂钩挂在了床上，两个石膏像放在他俩的书桌上，相视而立。

　　见人醒了，洛泽走过去拍他的肩：“不能睡了，待会还有晚自习。”
　　江黎记得晚自习是六点半开始，这天都快黑了，他问：“待会儿是多久？”
　　洛泽看了眼手机：“十分钟。”
　　江黎：……

　　他白发还翘着，凌乱得像是白色的拖把。
　　他狠狠抹了把脸，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收拾好自己跟着洛泽冲到了教室。

　　结果教室里竟然没几个人。

　　江黎疑惑转头看洛泽，适当地表达他的疑惑。

　　洛泽竟然还愣了一下，大概是在回想，随后才说：“嗯，很正常，一般月假回来的第一个晚自习，赵老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只要在正课之前到齐就好。”
　　江黎：“这能忘？”
　　洛泽：……毕竟他已经毕业十几年了。
　　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可能是玩傻了。”
　　路过的许安城：“那不行啊洛哥，这周四五月考，咱班就看你了，可不兴傻。”
　　洛泽也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多少，苦笑：“我靠不住。”
　　他推着江黎的肩把人往前托：“可以靠你们江哥，他比我厉害。”
　　江黎转头凝视他，不言语，但凶狠。

　　这表情蛮吓人，但洛泽可能不是人。

　　毕竟他还能冲江黎笑。

　　倒是许安城在一边说：“就是就是，这么些天我也看出来了，江哥也是年级前五的一只好股啊。”

　　洛泽与有荣焉：“那是。”

　　江黎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话题，压低帽子坐回座位刷手机去了。

　　空间里全是月假两天的多彩生活。

　　赏心悦目的是一众女孩子的空间，色彩温柔的风景照，展示快乐的自拍照，阳光美丽的脸庞，最自信，最可爱的年华。

　　大同小异的是男孩子的空间，大部分还是窝在家里打游戏，分享的基本都是沙币队友，上分艰难，偶遇漂酿妹妹。

　　江黎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刷到某个极其眼熟的奥特曼。

　　本来平和的脸瞬间变瘫。

　　沈西月还挺开心，拿着巨大的奥特曼到处拍，夕阳西下的奥特曼，湖心小亭的奥特曼，坐在安烨司签名衣服上的奥特曼……

　　不止九宫格啊，鬼知道沈西月都拍了些什么。

　　拍就算了，江黎不在乎，关键是沈西月的文案。

　　如下：亲亲江江，感谢你的光，要一直开心哦~

　　下面的评论：
　　我是天才：银河？
　　沈西月回复：是的，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奥特曼，从迪迦粉丝变成了银河粉，兄弟推荐你看一下这个剪辑：http://www.yinhezuishuai.cn
　　晓晓：江江？是江黎吗？
　　沈西月：是的呢~害羞JPG
　　姐姐有空嘛：肯定是！我靠！我之前就听他说要去找江黎，还有好多女生找他送信，TMD劳资也送了，结果第二天在班级垃圾桶后面看见我的信了！靠！！！
　　沈西月回复：哦。
　　晚风撩人：哈哈哈哈哈哈送奥特曼哈哈哈哈哈哈。
　　沈西月：哈。
　　减肥不成功不改名：哈哈哈哈哈江黎以前是这么一个风格吗？哈哈哈哈奥特曼哈哈哈哈我的高冷小王子滤镜让我错过太多！
　　沈西月：江江最好了。

　　江黎扶额，下面好几个他不认识的账号，一片“哈哈哈哈”的海洋，还有好几个在打听江黎是谁，最可怕的是有不少人回复，还抢着答，内卷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对？

　　江黎在沈西月那条动态下面回复了一句：劝删。
　　几乎是瞬间，一群人在他的评论下面盖楼：本人出现，大家快来！

　　江黎一抖，光速删评论。

　　手忙脚乱的。

　　沈西月来找他聊天，他现在是不太想理这个“小可爱”，转头想找洛泽，却看见洛泽也不知道在手机上捣鼓什么，面色时阴时晴，京剧变脸似的。

　　也就看了两秒吧，洛泽跟对他目光有特别提醒似的，马上就放下手机看着江黎，脸上也不复杂了，就笑着，看着江黎，目光专注。

　　江黎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呆望着洛泽黑色的眼眸，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眼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那双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