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埋葬在山坡上的少年》风雪欲来

9、第 9 章

　　那人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是个男人，但却留着一头齐肩长发，是店里的大堂经理，也是他们的老熟人，推门而入后道：“珂儿，你带的那个小男朋友挺厉害啊。”
　　赵瑞被喝下去的酒呛了一口：“什么小男朋友，那是弟弟。”
　　李珂没在意小男朋友这个称呼，他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他怎么了？”
　　那人耸耸肩，“英雄救美呢，跟几个小混混打起来了。”
　　见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赵瑞急了，道：“靠，那你还不过去拉架，你这个大堂经理吃闲饭的。”
　　祝航远拿起外套往外走：“得，刚才还说他乖呢。”
　　李珂想起仲怿野在南京打小偷那缺心眼的劲，心里急嘴上却骂道：“还真是个小祖宗，真是不让人省心。”
　　等到了楼下发现对面也就三个人，是这一片的混混，老大是个胖子，一身膘，但看着虚，肚子上挨了仲怿野几拳便直不起腰来，另外两个头发挑染几缕黄毛，看着像营养不良，踢一脚凳子能被惯性弹回去。
　　祝航远看了点点头，称赞道：“看不出来咱弟弟打架还是一把好手啊，有前途。”
　　李珂骂道：“还不快下去帮忙。”
　　其余的两个人把老大扶起来，那个胖子拍拍屁股上的灰道：“敢打老子，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我大哥进过看守所！”
　　“看守所，少管所还差不多。”
　　李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那胖子狐假虎威，道：“不想让你大哥再进一次看守所，就麻溜给我滚蛋。”
　　三个混混看他们人多，就算是心里再不服气，也不敢轻举妄动，“敢看不起我大哥，你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说完那三个人便灰溜溜的跑了。
　　仲怿野被三个人其中一个捶了一下肚子，饭桌上喝的那点可乐差点没吐出来，眼下肚子有点疼，之前手上缠的纱布也全都崩开了，再加上脸上又挂了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遗弃在街边的狗，有些可怜，他走到李珂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哥。”
　　“滚一边去。”李珂骂道，接着又说，“第几次了？我说没说过出了事要喊人？不要一个人虎了吧唧的上去干，你记不住是不是？”
　　见李珂是真的生气了，仲怿野低着头不说话。
　　另外几个朋友连忙和稀泥，“孩子知道错了。这不是见义勇为嘛。”
　　“就是，在店里闹事儿，还欺负女服务员，该揍。”
　　李珂瞪了一眼狐朋狗友们，又对仲怿野说道：“今天只是你运气好，遇见几个只会装b的，要是惹上那些带着刀和□□的社会人，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下手没轻重，轻则受点刀伤进医院，重则也许你小命就没了，等着我给你收尸吗？”
　　“对对对，你哥说的对，下次有事喊你哥。”
　　见仲怿野杵在那不吭声，李珂想把手里的糖葫芦敲他脑袋上，“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嗯。”
　　“别嗯，说听见了。”
　　“听见了。”
　　包厢内，看着给仲怿野上药，换创可贴的李珂，赵瑞啧啧两声，道：“有了弟弟就是不一样，都会心疼人了。”
　　李珂朝徐晨递了个眼色，道：“给他手上来两刀，我一会儿给他上药。”
　　“得嘞。”
　　“诶别别别。”
　　包厢里正闹成一团，李珂的手机突然响了，电显示——妈。
　　餐厅外面停着一辆白色小汽车，下来的女人长相与李珂有几分相似，在别人都裹成一个球的季节，她穿着一条羊毛裙子，外面是件加厚的大衣，很有气质，仲怿野猜想这应该就是李珂的妈妈。
　　她刚下车，看见脸上挂了彩的仲怿野，心里面猜出个所以然来，但不好开口，便对李珂道：“你又跟人家打架？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和那些混混扯上关系，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将来是要上名牌大学的。”
　　她说起话来细声细语，软软的，刻板印象来说就是不太像北方人。
　　见秦钰在气头上，李珂不想反驳，顺着他妈的意思道：“知道了，记住了。”
　　训斥完了李珂，秦钰这才把目光放到仲怿野身上，秦钰看着仲怿野的脸，像李茹不假，但像那个男人也是真的。
　　想到这，秦钰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珂见状只好向仲怿野介绍道：“我妈。”
　　仲怿野点头道：“阿姨好。”
　　秦钰不像那些爱八卦的家长一样见了亲戚家的孩子就打听学生成绩，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勉强笑着应下，又对李珂道：“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我给您打了，您没接。”
　　秦钰年轻的时候是学舞蹈的，现在在做服装生意，最近有很多大的单子，确实忙的来不及看手机，“不好意思我太忙了。”
　　仲怿野跟着李珂上了车，在车上秦钰又忙着接了个电话，这辆小汽车比出租车要宽敞一点，他们两个人坐在后面不至于很挤。
　　过了几分钟，秦钰挂了电话，通过车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李珂，道：“你这次的期末成绩我看了，比上一次考试要低了十分，你…”
　　在仲怿野以前被自己亲妈数落，李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这次考试题难，我们老师说的。而且高考不会考这么难的题。”
　　秦钰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到国外留学。”
　　李珂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又好，性格也讨大人喜欢，但秦钰坚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原则，她似乎对自己儿子做出的成绩并不是特别的满意。
　　——
　　车子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秦钰问：“你什么时候去你姥姥那里？”
　　李珂说：“明天，明天过小年呢。”
　　“明天我走不开，你爸应该也特别忙。”说着，她从钱包里抽出一打钱，“拿去给你姥姥买礼物，剩下的招待一下小野。”
　　说完便又把车开走了。
　　“秦总慢走。”李珂给远去的小汽车鞠了一躬，看着小汽车驶出别墅区，李珂松了一口气，“今天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们又要吵起来。”
　　说完也没管仲怿野是什么表情，拿着钥匙便去开门，他把钥匙插进去，对仲怿野说道：“改天我带你去配一把新钥匙。”

　　仲怿野站在门口点头。

　　李珂看着门外的仲怿野道：“傻站那干什么呢，进屋。”
　　仲怿野：“好。”
　　李珂的家是一个独栋的小别墅，一楼有客厅，厨房，餐厅，还有几间空出来的客房。
　　“快过年了，阿姨放假了，家里可能有点乱。”李珂帮着仲怿野拿着其它的行李上了二楼，他打开楼梯拐角处的一间房，里面很干净，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束花。
　　“这是你的房间，我在对面。”
　　仲怿野点点头，又道：“外婆…”他嘴里的外婆对于他来说很陌生，说这两个字，不知道哪里总觉得怪怪的，“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李珂把他的东西放到书桌上，“他们不喜欢住在城里，嫌这里太吵，空气又不好。”说完，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不能叫外婆，明天见了她要叫姥姥。”
　　仲怿野听话道：“好。”
　　仲怿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之外，另一个空间里装的都是高达模型。
　　李珂看见了随口问道：“这么多高达模型，你很喜欢？”他问了句废话，不喜欢谁会不远万里带这么多模型回来？
　　“嗯，妈妈也喜欢。”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李珂尴尬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天在商场里，那款粉色的其实是……”
　　仲怿野抬头看他，“没关系的。”说完又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嗯…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东西不多，很快的。”
　　“好，我去给你找找备用钥匙，我记得家里好像有。”李珂走后，仲怿野把高达模型摆在了书架上，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这里只有一个李珂是他熟悉的。
　　——
　　李珂的姥姥住在小镇里，一排一排的矮楼群里里外外又夹着几排平房，从市区到那里并不远。
　　仲怿野一下车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三间大房子相连，能轻松容纳三辆汽车并排停放的水泥铺地院子，院子里撑着一口大铁锅，里面传来浓浓的炖排骨香。
　　院子里大约站着十几个口人，他们有的聚在一起嗑瓜子，打牌，有的蹲在铁锅和烤全羊的旁边，看火的看火，等吃的等吃，锅里传出的热气和烤全羊下的炭火，形成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而院子里的人在看到人来时，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往院子外面看，表情各异，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表现出对于他到来的欢喜，还是对于他母亲离世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