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埋葬在山坡上的少年》风雪欲来

8、第 8 章

　　临行前的那天，他们去了墓园，李茹生前购买的那块墓地在市郊区，照片上的女生和十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是李珂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仔细看的话，仲怿野和她很像。

　　据警方的最新调查为，肇事司机名赵大龙，三十多岁了还是个无业游民，好赌，在肇事逃逸后赌债一夜之间被还清，有涉嫌被人买凶‖杀‖人的嫌疑，最新的线索是有市民在郊区烂尾楼内发现他的行踪，现在人已经跑了，通缉令贴了满城，但可惜目前再也没有人发现这个人的踪迹了。

　　当时与李茹在一起的另一名死者名叫仲子明，是仲怿野血缘上的父亲，尽管仲怿野不愿意承认。

　　他们烧了纸钱，在墓碑前放了一束花和糕点，便离去了，在仲怿野的钱夹里，有一张赵大龙的黑白照片，他要永远记住这张脸。

　　.
　　春运期间的火车站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这次回程坐的是硬坐，对面座位的是两个放假回家的女大学生。

　　两个女生见过的世面多，穿的时髦，人也比较外向，其中一个看了一眼李珂道：“哈尔滨人？”

　　李珂反映了一下，发觉对方是在跟他说话，便回道：“对。”

　　“我也是，交个朋友？”那两个女生伸出手来要与李珂握手，列车已经发动了，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两个女生兴致勃勃的和李珂聊她们从南京买的音乐磁带，里面有一首《忘情水》。

　　三个人从刘德华聊到《神雕侠侣》。
　　其中一个女生道：“神雕侠侣，我更喜欢古天乐的。”

　　另一个女生反驳：“还是得看刘德华的，那个更符合原著。”

　　“古天乐帅啊。”

　　“刘德华也帅啊。”两个女孩一时无法分出胜负，便问李珂：“帅哥，你喜欢哪个？”

　　说哪个都得罪不起，于是说道：“啊，我啊，我不喜欢《神雕侠侣》，我喜欢《射雕英雄传》。”

　　被冷落在一边的仲怿野看了看对面的两个女生，内心腹诽，这就是那位老和尚说的桃花吗，他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看去，是哪个？他坐在座位上故意往李珂那边挪了挪，但可惜李珂好像没有感觉到，根本没有理他。

　　熟悉的小推车又来了，乘务员喊：“香烟瓜子儿面包矿泉水儿！”

　　女生爽朗道：“喝饮料吗？我请客。”
　　“我来吧。”李珂问仲怿野，“你喝什么？”
　　仲怿野：“跟你一样。”

　　聊天聊了这么久，双方已经比较熟悉了，两位女生喝着李珂送的柠檬味健力宝道：“留个电话号码呗，到了哈市还能一起约出来玩呢。”

　　其实李珂并不介意交换手机号码，毕竟对方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只是那女生话音刚落，仲怿野便捏着易拉罐瓶道：“我头疼。”

　　李珂有些担忧的问：“生病了？上次你给我买的药还在，要吃吗？”

　　仲怿野摇摇头，道：“我想吃火腿肠。”

　　“刚才你怎么不说？”
　　“刚才不想吃。”
　　“等一会儿车过来了再给你买。”

　　仲怿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那还得好久呢？你现在去，就在后面那个车厢。”

　　待李珂走后，仲怿野玩着李珂送的游戏机，画面上是俄罗斯方块，对那两个女生道：“我哥有对象了。”

　　那个时代还没有智能机，娱乐活动很少，人们只是在车厢中百无聊赖的坐着，有的看书，有的睡觉，等李珂回来的时候，女生看着给仲怿野剥火腿肠包装袋的李珂开玩笑道：“帅哥，出门还带孩子呢。”
　　李珂干笑两声。

　　仲怿野就当没听见，接过火腿肠道：“谢谢哥。”

　　两个女生觉得无聊，干脆决定要玩纸牌，玩纸牌的过程中，其中一个女生看仲怿野年纪小，便想逗逗他，问：“弟弟你有对象吗？你看姐姐行吗？”

　　果不其然，弟弟是个不经逗的，那耳垂瞬间又红了。

　　.
　　车厢穿过一个又一个桥洞，窗外的风景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枝和厚厚的白雪。车窗和车门上已经结成了一层厚霜，就像冰箱的冷藏柜，车外的冷空气不断的从车门的缝隙中吹进来。

　　这表明，火车已经进入了东北一带。
　　虽然火车上有供暖，但没有被子遮挡，李珂和仲怿野还是被冻醒了。

　　火车还在行驶着，还没有正式的入站停靠，但车厢里的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已经站了起来。

　　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后。
　　终于，广播响了，好听的播报音响起：下一站，哈尔滨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仲怿野一下火车便闻到了那种可以刺痛鼻尖的冷空气味，冻得他鼻子里痒痒的，李珂道：“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但可惜人挤人，李珂还有点不放心，便拉着仲怿野的衣角，最后因为冻手，他又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仲怿野的衣服兜里。

　　下了地下通道，打开出站口的门，仲怿野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冷冻库的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几粒雪花，打到脸上还有些痛，整座城市都被白雪覆盖，欧式建筑上方的白雪像顶着一层厚厚的奶油。

　　这里的雪，近膝盖那么厚。
　　因为个子高，李珂看见出站口站着三个人，准确的说出站口站了很多人，但他之所以能够第一眼就看到那三个，实在是他们太过于显眼。

　　他那群狐朋狗友给他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还有一个——欢迎李总莅临我市指导工作。

　　“靠，太傻逼了。”李珂嫌弃道。

　　他拉着仲怿野弓着腰，想要从角落里偷偷溜走，仲怿野疑惑问道：“怎么了？”
　　李珂竖起一根手指道：“嘘。”

　　但可惜，狐朋狗友的眼神太好使，那个戴着墨镜的男生一眼锁定，挥着手喊道：“李珂！这呢，你丫跑什么呀，丫的你去一趟南京连你兄弟都不认识了。”

　　李珂整理了一下衣服，朝他们这边走来，打趣道：“嫌丢人。”
　　赵瑞道：“去你的。”他拍了一下李珂肩膀，展现了一下男人之间的问好方式，然后看着他身边的仲怿野道：“这就是弟弟吧，Welcome to Harbin！”

　　仲怿野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大墨镜有点神经兮兮的男生道：“谢谢。”

　　那男生朝李珂使眼色，“介绍一下啊。”

　　李珂：“我弟，仲怿野，怿就是说了你也不认识的怿，野就是故乡的田野的野。”
　　仲怿野的脸快冻僵了，“大家好。”

　　墨镜男道：“我叫赵瑞，我跟你哥上幼儿园时候就认识了，我跟他是老朋友了，你不愿意喊哥，喊我小瑞子也行。”

　　另外两个，一个戴着一顶鸭舌帽皮肤有些偏黑，另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祝航远，有事找我，只要能办到的准帮你。”

　　“徐晨，你好。”

　　几个人互相寒喧了一番，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仲怿野身上。

　　徐晨问：“军大衣呢？特意给弟弟准备的见面礼。”
　　祝航远道：“车里呢，等会儿给咱弟弟披上，瞧给他冻得，都快哭了。”
　　赵瑞：“感动得吧。”

　　上了车之后，李珂这才有机会问：“林宇最近怎么样？”他问完之后那三个人皆面色凝重，徐晨道：“他妈生病住院了，好像是胃癌。”

　　赵瑞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麻绳专挑细处断，有一个赌鬼老爸，好不容易离了婚，摆脱了他爸，现在他妈又确诊为癌症，想想日子都难过，而且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钱，这可怎么办呀。”

　　.
　　“都别跟我抢，今晚都由我赵公子买单！”汽车停在了一家中式餐厅门外，祝航远看赵瑞得瑟的模样道：“弟弟放开了点，这店就是他家开的。”
　　仲怿野点点头。

　　这家店规模不小，装修也不错，开起来要投不少钱，赵瑞和李珂是发小，两家都是做生意的，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定很好，又看了看这两个人，心里面不知怎么有点酸酸的。

　　二楼包间，赵瑞拿着菜单道：“弟弟有什么忌口的吗？”
　　李珂看了一眼仲怿野道：“他不吃辣。”
　　赵瑞闻言道：“那跟你一样啊，你也不吃辣，每次出去撸串还得单独点不辣的。”
　　“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俩能吃一块去。”
　　“五个人点八个菜是不是有点多啊。”
　　“不多，这我还嫌少呢。”
　　饭桌上这几个人特别会照顾仲怿野的情绪，不提他在南方的事，也不提他们哥几个之前的趣事，只谈论男生都感兴趣的一些话题。
　　期间仲怿野虽然不会主动找话题，但这场聚餐总体氛围很轻松。

　　快结束时，仲怿野去了一趟洗手间，仲怿野刚走，赵瑞便凑到李珂身边道：“感觉你这弟弟挺乖啊，话少，刚才我可看见了，你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今天地三鲜里的辣椒挺辣，我看他也吃了。”

　　李珂觉得乖这个字用到仲怿野身上有些奇妙，笑了笑说道：“人不能只看表面。”

　　“你们打过架了？他头上那伤，还有手上，你弄的？”赵瑞问。
　　李珂道：“当然不是，我恨不得把他当小祖宗供着。”话音刚落，包厢里便进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