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埋葬在山坡上的少年》风雪欲来

7、第 7 章

　　码头上站满了人，都在等最后一班船过来，不过，二人此时并不在码头上，他们将两张船票送给了一对情侣，今天也是那个女孩的生日。
　　二人停在了一个糖画铺子前，李珂拍了拍仲怿野的肩膀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去哪？”
　　“尿急。”
　　仲怿野站在糖画铺子前看糖画师傅画一只羊的羊角，便听到远处人群便传来一阵骚动。
　　是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似乎是一个中年男人正要付钱，却发现自己的钱包没了。
　　那人慌乱的上下翻找，两个外衣口袋，和裤子两侧的裤兜都被扯出内衬，然后全是空的，那人急了，转身质问排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男人，“是不是你偷的?！”
　　被质疑的男人怒道：“青天白日，你这人怎么冤枉人呢，我可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我排队之前钱包还在！”
　　“不信你搜身啊！”
　　中年男人真的搜了身，但什么都没搜到。假节期间本就人来人往，遇上了扒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青年男人平白无故被冤枉，眼下洗清了嫌疑，嚷嚷着：“大家都看见了吧，我没偷。”说完，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连糖炒栗子也不愿意买了，转身便要走。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把他拉回来却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就在那青年男人转身离去之际，众人只听一个声音响起，“站住。”
　　仲怿野来到二人面前，对那个买糖炒栗子的男人说道：“你的钱不在他身上。”
　　说完又指着那个排队的女人道：“但在她那里，他们俩是一伙儿的。”
　　这两个人正是之前在寺庙门前演戏，偷李珂钱包的那对男女，他们都换了一身行头，虽然还戴着口罩，但仲怿野不会看错。
　　那女人笑着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仲怿野：“愿意配合警察吗？我现在就可以叫他们过来。”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们不敢搜，但可以打电话通知警察过来。”
　　听仲怿野这样说，一男一女想要逃跑，人群中有几个热心人士想要上前去拉住他们，谁曾想那个男人竟从女伴的兜里掏出一把刀，他挥舞着，“都别过来，我看谁还敢过来。”中年男人吓得瘫倒在地。
　　仲怿野拿起商贩装满栗子的竹篮，欲打掉男人手上的刀，争斗间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刀子划伤了一个小口，附近巡逻的警察匆匆赶来，在众人的合力帮助下将那两名犯人戴上了手铐。
　　还没到警局呢，警察们便开始训话：“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学人家偷东西！”
　　这两个人是惯犯，春节将至，这些小偷一个接一个的冒头，给警察增添了好多麻烦，在那个女人的衣服里的确翻到了不少赃物，其中的两个便是中年男人和李珂的钱包。那男人拿到之后不停的和仲怿野说谢谢，天知道，他看见刀子亮出来的时候，几乎快吓尿了。
　　李珂回来后发现仲怿野不在糖画铺门前，问了老板才知道他跟人打起来，吓得他立马往这边跑，“怎么回事？”
　　仲怿野看见他后，将钱包还给他，这个动作让李珂看到了他的手，刀子割破了袖子，所幸冬天的外套比较厚，只是割伤了一个小口。
　　看到警察手中的刀，李珂有些后怕，并且有点生气，质问仲怿野：“对方手里有刀，你知不知道。”
　　仲怿野心道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就想让他们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你也不能......”
　　李珂还想说些什么，被其中一名警察打断，警察朝仲怿野敬礼后道：“谢谢你了，小同志。”
　　二人与警察道过谢后，又赔了老板一筐栗子钱。
　　大概是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仲怿野有些不开心，本以为李珂能安慰一下他，没想到却听那人说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为了钱命都不要的。”
　　仲怿野一时错愕，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扭过头，不去看他，不过小孩就是小孩，还时不时的偷看。
　　不过李珂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腕上那块手表上，秒针划过数字12的时候，李珂跑到了前方距离他大概两三米之远。
　　对他说道：“生日快乐！”
　　只见后方的天空上瞬间升起一簇簇烟花，彩色的光芒由一条优美的弧线，升入半空中，然后轰然炸开，照亮了整个秦淮河畔。
　　河岸上，华灯璀璨，街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糖画铺子的老板还在忙碌，另一边的糖炒栗子和包子刚刚出锅，冒着热气。
　　多年以后，仲怿野仍然记得，那天李珂双手张开看向他的样子，他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他的白色毛衣，上面还有淡淡的肥皂香，黑色衬着他的皮肤更白，好看的嘴角弯起一个恰当的弧度，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灿烂星河。
　　看着李珂的笑容，仲怿野不知不觉竟然也被感染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一场烟花秀大概持续了几分钟，李珂凑到仲怿野耳边：“本来庆祝生日，一般都是十二点的，但我刚才听到那个糖画老板说八点整有一场烟花秀，所以，借花献佛喽。”
　　说完，他双手托起举到仲怿野的面前，道：“这是一个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的蛋糕，吹蜡烛吧。”
　　仲怿野终于被他逗笑了，配合他吹了蜡烛。
　　“这么容易满足？那等一下是不是要哭了？”
　　李珂拉着仲怿野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门前，看着服务生推着一块精美的小蛋糕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仲怿野才明白，李珂找借口离开是为了给他准备这些惊喜。
　　1997年1月21号，李珂在仲怿野心中有了特殊的地位。
　　——
　　他们回到了仲怿野在南京的家，不过对于习惯了东北气候的李珂来说，这一晚上睡得实在是不舒服，空调机的声音有点大，吵得李珂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发觉自己的头很痛，身上又很冷。仲怿野在沙发上也没有睡，听到被子摩擦的声音后坐起身问：“李珂？”
　　李珂的头缩在被子里闷闷的回了句“嗯。”很重的鼻音。仲怿野发觉不对劲，便来到床边开了灯，“你怎么了？"他试探性的打开被子，能感受到一股热气，他把手放到李珂头上，很烫，”发烧了。“
　　李珂这一天又是洗澡受凉，又是打篮球流汗，被风吹，再加上水土不服，不感冒就怪了。
　　仲怿野想把李珂从被窝里拉出来，说：”我带你去医院。“却遭到了李珂的制止，“我不打针，再说医院那么远怎么去。”
　　仲怿野这小孩应该从小到大听话就很不会抓重点，他问：“你怕打针?”
　　李珂深吸一口气，道：“反正我不打针。”
　　“那你等我，我去给你买退烧药。”说着仲怿野便要拿着外套往外跑，被李珂及时拉住。
　　“药店都关着门呢，去上哪买去？再说，这个时间外面不安全。”万一再遇上抢劫的他该如何跟家里人交待。
　　仲怿野没办法，只好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又拿毛巾浸湿给李珂降温，他坐在床边把冰凉的毛巾放到李珂额头上。
　　李珂半睡半醒间，只觉得身上好冷，整个人无意识地往仲怿野身上贴，仲怿野感受到了李珂的意图，只好任由李珂抱自己，可惜被子总是滑落，无奈之下直接上了床，抱着李珂一晚上，时不时的还看着时间，希望时间能过的快点。
　　——
　　李珂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此刻觉得被窝里暖烘烘的，虽然还有一些不舒服，但头已经没有昨晚那样痛了，他在睡意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给他吃什么东西，应该是仲怿野买回来的药，他刚要喊仲怿野的名字，就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个人。
　　仲怿野一晚上没睡，现在正睡得很熟，但李珂依旧担心自己吵醒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慢慢的下床。

　　仲怿野起床的时候看见李珂不在，竟然有些慌乱，就在他打算去找他时，李珂已经买好了早餐回来了，看见他下了床，便说：“醒了，来吃早饭吧。”

　　这几天仲怿野每次一觉醒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402窗外时不时响起烟花爆竹声，而这个房子里则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吃早餐了。
　　李珂：“睡傻了？”
　　仲怿野：“哦。”

　　李珂将早餐摆好，拿过仲怿野的手机，将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说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找不到我的时候打电话。”

　　二人吃过早饭之后便去了车站买票，春运期间无论是机票还是火车票都是一票难求，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了回程的火车。
　　李珂和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
　　今天的南京下了一层薄雪，踩在上面竟然也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让李珂有点怀念起家乡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仲怿野，顿时玩心大起，他先是踩了一层薄雪，然后突然踩在仲怿野的鞋面上，干净的球鞋上瞬间出现一个鞋印，踩完还对着仲怿野坏笑，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问：“干嘛？”
　　李珂挑眉颇为无赖道：“好玩。”
　　……
　　仲怿野道：“那我也要踩你的。”但李珂早有防备，直接躲开了，他见仲怿野没有得逞，笑得更灿烂了，仲怿野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弯起了嘴角，他抓起地面上干净的雪，揉成一小团打在李珂的外套上瞬间散成几片小雪花，从起初的踩脚游戏变成了打雪仗。
　　若不是仲怿野让着他，故意放水，也许现在李珂的外套上已经全是白雪了。
　　仲怿野束缚住了李珂的双手，李珂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球耍赖道：“别闹了别闹了，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