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埋葬在山坡上的少年》风雪欲来

12、第 12 章

　　东北总是经常吃饺子，冬至吃，元旦吃，小年吃，大年三十也吃，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还要吃。
　　有些小孩本来不爱吃饺子，时间长了也变得爱吃了，李珂就是这样的小孩。
　　时间久了，他不仅能吃了还会包了，他本来想教仲怿野包饺子，没想到对方不仅会包，还包的比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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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珂的姥姥家没有床，只有炕，因为老人家习惯了，不喜欢睡床，但仲怿野第一次睡坑，非常的不适应。
　　在仲怿野第N次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后，李珂终于受不了了，他原本躺在被窝里玩游戏，一条腿弯着，用膝盖碰了碰仲怿野，“干嘛动来动去的。”
　　“烫……”仲怿野委屈道。
　　“那你把被子垫下面。”说完李珂又叹了口气道：“我也烫。”
　　两个人睡不着了，干脆看电影，电视机里播放着林正英的僵尸片。
　　第二天仲怿野睡眼朦胧间，听见旁边有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但他还是被吵醒了，一睁眼，便看见有个人影，李珂站着，跨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仲怿野刚醒，嗓子有点哑，“干什么？”
　　李珂也被吓了一跳，“拿外套。”
　　仲怿野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开了灯，看着墙上的挂钟显示还不到六点，问道：“天还没亮呢，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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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十分，家里的大黄狗还没起，李珂便拿着相机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仲怿野。
　　路面上的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修理的像一面镜子，很滑。
　　李珂走在前面，跟身后的人说道：“你怕冷就别出来了。”
　　仲怿野吸吸鼻涕，“我不冷。”
　　现在这个时间路上都没有人，四周都静悄悄的。
　　李珂转过来，拿着手电筒照他，“听说过黄鼠狼吗？东北五大仙儿之一。”
　　见仲怿野不说话，李珂又道：“比老鼠大，比狐狸小，如果遇见了无论他问你什么，你一定要说‘是’，不然会被它诅咒，变成神经病，记住了？”
　　“我看起来很傻吗？”
　　“嗯？还行。”
　　小树林的方向积雪很厚，没有人清理，仲怿野没有东北人从小在雪地上练出来的平衡感，他走的很慢，走几步就要摔倒。
　　偏偏李珂自己走自己的，不过来扶一下他。“你说你干嘛非要跟我出来，在家睡觉不好吗。”
　　仲怿野：“你把我吵醒了，我睡不着了。”
　　“哦，我还以为你就是想陪我出来呢。”
　　仲怿野心道：对，我就是想出来陪你。

　　昨夜刮起了风，这片雪地上居然飘着几张烧掉一半的纸钱，不知道从哪飘来的，圆的，打孔的那种，看着怪诡异的，李珂绕开那些纸钱币，朝着一片小山包的方向说道：“那个方向可千万别去，那边是坟地，这次不是和你开玩笑。”
　　李珂出来是拍日出的，他要拍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日出，现在就差冬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不需要手电筒就可以看清周围建筑物的虚影，天边渐渐浮现出一道渐变的红光，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抹暖色。有一种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的感觉。
　　李珂拍好了照片，再把相机设备都收拾好，天已经大亮了，气温也有所回升，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感觉十分舒适，这个年纪的李珂并没有太大的烦恼，他以为迫于家长的压力，不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就是一件很大的事了。
　　他躺在雪地上，仲怿野就在他身边，“收工回家。”他拍拍手上的雪笑着说道。

　　就在仲怿野打算起来的时候，李珂向他伸出一只手，李珂带着蓝色的针织手套，对他说了一句外语——“Возьмименязаруку”

　　据说李珂的爷爷是俄罗斯人，他说的应该是俄语，仲怿野听不懂。
　　李珂知道仲怿野一定听不懂，看着他错愕了表情，解释道：“是抓住我的手。”
　　昨天他也说了这句话，在地窖那里。
　　仲怿野突然有一种想买本俄语入门的相关书籍的打算。
　　.
　　就在李珂和仲怿野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家里的大黄狗，大黄狗是一条中华田园犬，李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大只了，现在它正往小树林的方向跑，不知道是来接人的，还是去见什么人。
　　“这条狗好眼熟。”仲怿野抱着狗说道。
　　“这就是你姥姥家的狗。”李珂检查了一下狗的全身，没有什么皮外伤，道：“怎么跑这来了？”
　　大黄狗似乎很嫌弃仲怿野，嘴里一直叫，想要挣脱出去，但并没有咬他，“它叫什么名字。”
　　李珂：“大黄。”
　　仲怿野：好朴实无华的名字。
　　李珂把大黄抱起来的时候，大黄便不叫了，呜咽两声便安安静静的趴着。“它还是更喜欢我一点。”
　　两个人抱着大黄狗回到家后，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剥了皮的煮鸡蛋，豆浆，还有昨天剩下的饺子，用油煎了一遍，油滋滋的外酥里嫩，更好吃了。
　　李珂夹了一个煎饺吃，含糊不清的问：“姥姥，大黄狗怎么瘦了，生病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它年纪大了。”李珂嘴里的饺子突然不香了，动物的寿命一般比人类短很多，一只狗的年纪大了，就代表可能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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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和他妈出发了，今天晚上的火车，李珂他们本来是要去送送，被林宇拒绝了，说送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妈操劳了一生，还没等到儿子上大学，就要在病魔的折磨下结束短暂的一生，李珂不敢去代入，因为他知道那一定很痛苦。

　　祝航远家在镇上有个烧烤店，打算明年在市里开一家分店，生意很火爆，尤其是晚上，乌泱泱的很吵。

　　赵瑞一只脚踩在长条板凳上，愁眉苦脸道：“唉，咱们学校寒假作业留得也太多了，我都快近视了。”

　　祝航远端着一托盘的羊肉串走来，道：“林宇不能帮你写，那你找别人写呗。”

　　赵瑞一脸正经道：“不行不行，马上高考了，我还得有个好文凭呢，本来想让林宇帮我写作业是想他解决一下经济困难，现在他不需要了，那我就得自己写。”

　　祝航远道：“我也得自己写，我妈指望我考大学呢。”
　　“你好好学习是因为你妈吗？不是因为张薇？”

　　提到张薇，祝航远有点破防，“张薇是什么水平的学生，是我努力也追不上的好吧。”

　　赵瑞开了一瓶啤酒给祝航远满上，“哎哟哟，扎你心了不好意思，兄弟，给您顺顺毛。”

　　说完又举起杯道：“今天是过年之前的最后一聚，过了今天就要抓紧时间补作业了，来来来，干杯！未成年喝饮料啊。”
　　他们这边正吃着，便听到另一桌的客人说着什么八卦新闻，他们声音大，离得又近，所以听得很清楚。
　　“看新闻了吗，南京那边有个司机撞死人了，跑了，到现在没抓着呢。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板，女的是干什么的不知道。”
　　“惨呐。”
　　“车祸年年都有，不稀奇。”
　　“主要这两个人不是两口子……”
　　这些人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就看见桌边站着一个人，“你好，烧烤需要加热吗？”李珂问。
　　那人被吓了一跳也没恼，“要要要，这些都加热，另外再加两串烤香菜两瓶啤酒。”
　　“我来吧。”祝航远起身接过李珂手里的烧烤。
　　“加热我来，你去烤新的吧。”李珂往室外的烧烤架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仲怿野，过来帮忙！”
　　仲怿野还沉浸在如何报复那桌人的思绪和李珂又一次为他出头的惊喜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李珂又叫了他一次才回过神来，“来了！”

　　住在小镇的好处是比较安静，物价低，也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地方太小，总是能遇见自己不想遇见的人，比如现在这个小镇上为数不多的烧烤店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呦，熟人呐，改行卖烧烤了？”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KTV遇见的张岩，他凑到李珂旁边贱兮兮的说道。

　　李珂很嫌弃他身上的那股烟味，扫了他一眼就没再给他眼神，“这不是岩哥吗，怎么还带个西瓜套啊。”

　　说到这张岩原本贱兮兮的笑脸便垮了下来，但想到自己身边有个大靠山，便又得意道：“介绍一下，这我大哥，独眼张，刚从监‖狱里出来。”

　　他口中的这位大哥之所以被称为独眼，是因为他的确瞎了一只眼睛，是早些年跟别人打架的时候被刀戳瞎的，脸上还有一道刀疤，长的十分其貌不扬，这次蹲监狱是因为在KTV和另一群流氓发生了口角，他废了对方一只手，用刀将那人的手从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劈开，现在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据说他14岁的时候就是个街头混混，从小打架斗殴，与张岩不同，这个独眼张是个真真正正的法‖制‖咖。
　　张岩介绍完，也不等他们回复，直接叉开腿坐在凳子上，“你们家有什么特色啊，都给我大哥端上来。”然后又狗腿子般的给大哥点烟。
　　“大哥我跟你说，我这脑袋就是被那小子给开的瓢！”张岩指着仲怿野说道。
　　独眼张吸了一大口烟，狭长的眼睛眯着，说：“是吗。”
　　“可不是吗，整整缝了七针呢！”
　　“那给个说法吧。”独眼张叼着烟说道。
　　张瑞无语般的对张岩骂道：“谁知道你是在那条路上摔的跟头，付不起医药费现在开始讹人了吗？有钱就换双防滑鞋吧哈。”
　　张岩破防道：“操！我大哥在这呢，有你说话的份。”
　　“狗奴才……”
　　赵瑞还想继续骂两句，便被李珂制止，然后带着很疑惑的表情对仲怿野问道：“是你打的？”
　　“不是，我昨天除了在KTV就是在超市门前见过他，其他时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仲怿野无辜道。
　　张岩心道真他娘的会演，急道：“不是你还有谁？就昨天，就在小巷子里。”
　　独眼张似乎没了耐心，看着李珂说道：“我兄弟说是，怎么办吧。”
　　虽然和仲怿野认识的时间还是不够久，但是李珂知道仲怿野每次打架都是有原因的，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惹事，一定是张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李珂道：“不可能，张岩在道上混了多少年，我弟就是个小孩，怎么可能动得了他，再说打架总要有个理由。”
　　李珂又对张岩说道：“我们昨天在KTV玩真心话大冒险，玩的挺开心的，对吧？这一点KTV的老板可以作证。”
　　独眼张听后没说话，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张岩自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想揍人结果被人揍，只是无理道：“那我脑袋上的口子怎么来的？！”
　　李珂：“你不是说摔的吗。”
　　“我……你！”
　　“行了。”独眼张抬手，张岩就闭了嘴。
　　独眼张的烟瘾很大，这么一会儿，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这样吧，让你弟给我兄弟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独眼张的屁股明显是歪在张岩那边的，让仲怿野道歉大概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他最仁慈的决定了。
　　“张哥，你在道上的信誉度一直都是最高的，只要求你办事，没有办不成的，大家都说你是最讲义气的，但讲不讲义气还是要分人，张岩明显是在说谎，就为了他这么个人，将来让道上的人说张哥你欺负未成年，那可就不太好听了。”
　　“威胁我，还是挑拨离间？”
　　“不敢，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弟没打过张岩。”
　　潜台词：所以不应该道歉。
　　独眼张累了，又点了根烟，“行，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说他又拿起一串烧烤吃了一口道：“味道不错，比牢饭好，嗯……张岩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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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李珂没有问仲怿野为什么打张岩，因为这样听起来像是在质问，他只是问道：“你有受伤吗？”
　　这句话让仲怿野心头一暖，就像冬天的日出，虽然比不上夏日烈阳那样炙热，足以融化寒冬里的积雪，仲怿野摇摇头。
　　“没受伤就行。”
　　只有仲怿野自己知道，刚才在烧烤店，他真想给独眼张和张岩的脸摁在烧烤架上，哪怕他可能会死。
　　但他不能那样做，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他恨自己现在的实力太弱，“我会长大，到时候谁都不能给你脸色看。”
　　李珂听后笑了起来，只当他是青春期在模仿电视剧里面的人讲话，道：“等你长大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