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谦]朝夕》跨过愤怒的豆豆

5、四百遍

　　叶修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听不清东西了。
　　他咕咕噜噜和方士谦说了一堆，却好像大舌头，说也说不清，还总是停顿。
　　方士谦：？？
　　后来两人在手机屏幕上交流了一下，方士谦立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开车带他去医院看。
　　路上，叶修不知是晕车还是什么，拍着方士谦胳膊让他停车，跑到路边吐了一顿。
　　方士谦帮他去买水，同时紧张地在手机上百度一通，回来问他是不是吃错东西中毒了。
　　叶修漱着口，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吃的东西有哪些有问题，感觉都是他平时会吃的。
　　方士谦急得乱猜：是不是抽烟抽的？还是戴耳机戴的？妈的，以后不许你戴耳机了！还有我早就跟你说戒烟！戒烟！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
　　什么也没听清的叶修：？？？

　　到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突发性耳聋，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给叶修做了高压氧治疗，又开了点药，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方士谦：和抽烟有关系吗？
　　医生：这个不能确定，最近在戒烟吗？也可能是他戒烟的想法太强烈……
　　方士谦面无表情：那不可能。
　　医生：……

　　回去路上，方士谦越想越无语。
　　方士谦：我说你有什么压力？和我在一起压力很大吗？
　　叶修指耳朵，摊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方士谦把字打到手机屏幕上，伸过去给他看。
　　叶修果断闭眼，战略性装瞎。

　　虽说这算是飞来横祸，但叶修听不见了，说话也说不清，方士谦的心情却平和了不少——让他不平和的源头暂时关闭了。
　　而且叶修身体好得很，平时很少生病，而耳聋这几天总是头晕，动不动还会呕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说来有些缺德，方士谦实际上对于照顾叶修这件事还挺享受，毕竟这份体验之前从未有过，实在新奇。
　　……

　　随着疗程深入，叶修头晕的症状有所缓解，只是耳朵还是听不见。
　　方士谦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要完全恢复可能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问叶修，不头晕了之后有什么感觉？
　　叶修给他打字，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很安静。
　　方士谦：什么声音都没有吗？
　　叶修想了想：不是，是听不清。
　　方士谦努力理解了一下，叹口气，说好吧。

　　耳聋后的第二周，叶修发现方士谦在背着他搞一些小动作。
　　经过一周的高压氧治疗，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已经能根据人的口型判断出一些较短的词句。
　　这天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举着筷子去夹菜，突然看到方士谦嘴唇动动，好像说了什么。
　　他加了一块烧茄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方士谦一眼，却发现对方好像完全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不但没有看他，也没有大声重复，声音小到在他耳朵里只剩下几声嗡嗡。

　　我看错了吗？叶修纳闷地想。难不成是在嚼东西？
　　吃完饭，他收拾碗筷去刷。
　　准备走的时候，方士谦把喝完汤的碗放到他手里，嘴唇又动了动，之后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到客厅坐下开始看电视。
　　叶修端着碗筷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拿了洗碗布开始干活。
　　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方士谦说的是“我爱你”。

　　对于自己无意间这个发现，叶修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声张，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再说本来他也没听见。
　　他是看见的。

　　很快，叶修发现方士谦每天都会对他说好多次“我爱你。”
　　时机很不固定，或者比起固定的某个时间，他的举动更像是心血来潮。有时候是开门进屋的瞬间，有时候是开车带他去医院的途中，有时候是和他并肩一起遛弯消食的时候，有时候是给他叠衣服期间，有时候则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关灯后，他的视野中一片黑暗。
　　但是方士谦搂住了他的背，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下巴，熟悉的声调让原本失真的三个字仍然顺利地传递到脑海。
　　叶修抱着方士谦，眨着眼，试图从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探查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方士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抵着他的额头，笑着，温柔地吻了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叶修发现方士谦说“我爱你”的表情相当有趣。
　　他就像那种得意洋洋的背包客，走到个景点就大笔一挥，堂而皇之地写个“到此一游”在上面，满脸都是得意和不以为然。
　　作为景点，叶修觉得这种行为特不文明。
　　他抠着手指算了一下，截至目前，方士谦已经对他说了一百五十六遍“我爱你”。
　　——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说的都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修揽着方士谦的肩膀，感受着对方渐渐均匀的呼吸，突然有种不合时宜的冲动。
　　半个多月没说话，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些憋得慌。
　　他很想问问方士谦：怎么，就这么爱吗？
　　然而，鉴于他现在嘴皮子实在有点不利索，而且在问完这句话之后，他有90%的可能会失去提前把后半辈子的“我爱你”全部签收的机会。
　　这买卖实在不划算。
　　叶修忍了忍，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咽回肚子。

　　而就在这时候，第一百五十七遍轻轻落在他的耳边。
　　方士谦翻身搂住他，脸往他的颈边蹭蹭，咕哝道：
　　“……我爱你。”

　　耳聋后的第三周，叶修已经能单靠耳朵分辨出方士谦说的“我爱你”和“来吃饭”了。
　　但是与此同时，叶修却又发现，现在“我爱你”这三个字对于方士谦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他在说“我爱你”时的表情，和说“睡觉吧”“你刷碗”“去超市”这些话时候的表情，感觉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
　　叶修：……
　　这家伙的脸皮究竟是太薄还是太厚？
　　这天中午，在方士谦又一次若无其事地说了“我爱你”之后，叶修走过去比了个手势，问他在说什么。
　　方士谦早有准备：我说去洗大米。
　　叶修摆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想了想，费劲地开口：我，感觉，你，在，捉弄，我。
　　方士谦：没有，你快去。
　　叶修叹口气，转身去淘米准备做米饭。

　　……

　　在方士谦的“我爱你”即将突破四百遍大关之际，叶修的听力完全恢复了。
　　但令叶修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听力恢复之后，即便方士谦可以说得若无其事，他也完全做不到听了像没听一样。
　　尤其是方士谦顾虑到他的听力可能有所恢复，故意将声音放小，语速也变得很快——简直像是掩耳盗铃。
　　叶修和方士谦认识十年，恋爱六年，自认为老夫老夫了，脸皮厚如城墙，却不想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爱人表白得过于密集而感觉到有一丝不好意思。
　　开玩笑，就算当年蜜恋期的时候他们也没这样过啊。
　　这谁顶得住？

　　终于，这晚上，叶修忍无可忍地把方士谦压到床上。
　　叶修：我问你。
　　方士谦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却还是点了点头。
　　叶修几乎一字一顿：你有想过退 路吗？
　　方士谦歪了歪头，皱眉，不解道：退路？你说退路吗？
　　叶修的表情很平静：或者后果。
　　方士谦静在原地，心虚地眨了眨眼。

　　叶修：对我说四百遍“我爱你”的后果。
　　方士谦：？！！！

　　在我国，不讲文明的家伙一般都会被收拾得很惨。
　　而作为一个5A级景区，叶修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教育某些天真的背包客。
　　谁让背包客在他的心上乱涂乱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