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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转·燕过无痕:别君去兮 ...


  •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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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惠文王更元十四年,咸阳宫,棋盘上战局焦灼。
      嬴驷摩挲着手中的棋子,问着面前的人:“在你看来,寡人百年之后,哪位王子能担得起国之重任。”
      “君上既已有了人选,又何必问我。”明月抬眼看了看心思深沉的秦君:“更何况立储之事又哪里轮的上我一个外人插嘴了。”
      “随便说一下嘛!”嬴驷有些尴尬地笑笑,“再怎么说你也带了稷儿那么多年,总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君上不会就等着我说出嬴稷这个名字吧,还好我没有落入君上的陷阱。”明月落下一子,“该君上了!”
      嬴驷亦落下一子道:“稷儿在外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苦,养成了坚忍的性子。在你看来,他是否有这个能力?”
      明月笑道:“就算他有这个能力,这种事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更何况,你选的太子也并不差。”
      嬴驷挥了挥手,侍者递过来一个漆盒:“这里有一封遗诏,若太子有失,你便可拿着它扶嬴稷为王。”
      明月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摊开布帛,确为诏书无疑,落款还盖了秦王印鉴。“为什么选嬴稷?”
      “寡人也是在赌,看你究竟能把他教成什么样,若他不成才,便成弃子,如今看来,似乎还不错。”嬴驷笑着说。
      “他是你亲生的吗?”明月面露疑惑之色,有时候他是搞不懂这些所谓的王室之人,心狠到已经丧失了人性,“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弃子的?”
      “夫人,这里不是普通人家,这是王室!”嬴驷落下一子认真地说,“即便是父子兄弟之间,一旦存在威胁,便是你死我活!当年送他为质是不得已而为之,寡人请了你去教他,便是给他最大的恩赐了,一切都要看他自己争不争气。”
      明月摇摇头:“我与秦国理念相悖,秦国若还要走霸道,我能教他的屈指可数,真正教他的是这些年为质的经历。与那些养尊处优的王子不同,他吃的那些苦,足以担起秦国之责。”她说着把诏书装回盒子里面,又问:“君上就不怕我拿着这个做什么?”
      嬴驷摇摇头:“寡人知道你对这个没兴趣!太子勇武莽撞,我怕有一天他会误了秦国!至于稷儿——他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这倒是不必担心,太子有太子的好处,倒也没有误国那么严重。”明月笑笑:“其实君上从未真正信任过我,我的名字可是还在罗网暗杀名单的之首呢。王后仅有太子一名嫡子,亦有公子壮窥视王位。芈王妃的兄弟皆在秦国为官,嬴稷年少为质,在宫中根基不深,即便另立新王,芈王妃也会在身边的两个儿子中选,而不会想到远在燕国的嬴稷。君上如此,是想平衡楚系外戚的势力。可我们在秦国本就无根基,仅有遗诏定然有人不服。君上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我和阿稷有二心,提前回国去与太子争,那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若我们等待王命召回,君上便会安排人手配合接应,立嬴稷为王。不过君上也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争权夺利,嬴稷就算为王,也会名正言顺的即位,而不是通过政变的方式。至于稷儿——若有朝一日他真的为王,我倒是希望他能忘了我!”
      明月离开这段时间,嬴稷每日都会在地宫中学习到深夜,从文治到武功都不曾落下,他想她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他不一样的样子。
      看到她回来了,嬴稷跑着扑倒她怀里,问道:“阿姊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把你送回秦国!”明月拍拍他,安慰道,“我这次去,跟你父王打了个赌!”
      嬴稷从她怀里出来,眼睛一亮问:“赌了什么?他是不是要接我回去?”
      “等我把你送回秦国,再告诉你!”明月歪歪头,
      “到那时,阿姊就要离开我了吗?”嬴稷有些委屈,又抱住她道,“我不想让你离开,你不要离开!”
      “稷儿已经长大了,莫要再向小孩子一般!到时候,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明月拉着他的手,把身上的包裹摘下来放到石床上道,“这都是你父王和你娘亲要我捎给你的!”
      嬴稷站在较远的地方淡淡道:“都分给其他人吧,我不需要这些!”
      明月有些不解:“怎么,你不喜欢吗,他们说这都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啊!”
      “阿姊为何总是为他人做嫁衣?”嬴稷走到她面前质问,“明明对我最好的是你,你却总是要提起别人,仿佛你做的那些事是那样不值一提!”
      “你的父母,从未忘记过你!”明月解释道,“而我对你,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不——我不信!”嬴稷摇着头背过身去,悄悄地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阿姊是为了自保吗?”
      明月上前去拭去他的眼泪道:“稷儿想做秦王吗?”
      “阿姊为何又问这样的问题,你是知道我的啊,可是我能做吗,我有这个机会吗?”嬴稷泪眼汪汪地问,“父王和太子哥哥都还在,阿姊是想让我——”
      “不,稷儿不要多想,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有了这个机会呢?”明月拥住他,暗想会有这个机会的,是你的,总归是你的。
      几个月后,秦惠文王嬴驷薨逝,太子嬴荡即位,是为秦武王。之前嬴驷许诺给她的重金的已兑现了一部分,她继续在燕国陪同嬴稷习文练武。同时她也凭借法阵勤加修炼,希望能在压制姬荧意识的情况下调动她的力量。
      四年后,洛阳传来秦武王举鼎绝膑而死的消息,赵国也很快派来使者,试图趁乱拥立嬴稷做新王。
      明月并不惊讶只道:“九鼎即是天下,他举起的何止是鼎,而是天下!可若是急躁冒进,天下亦会将秦国砸入地狱。”
      她问嬴稷,是否仍有为王之心,如今正是个好时机。
      嬴稷握紧拳头点了点头,眼眶中的泪水并未流下来,他既伤心又为兄长的早逝愤恨不甘。
      于是他们一同去见了赵王,就是那位主持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
      “当年惠文先王送稷公子来燕为质,本可不闻不问任其生死,却又请我来照看教导,便有立其为王之意。如今稷公子学识出众,兼通六艺,对天下大势亦有独到见解,当为秦王的不二人选,还望赵王能助一臂之力。”明月如此说。嬴稷当即表态,若他为王,会给赵国怎样的好处,能看出赵王是动心了的。
      回到驿馆后,她又让嬴稷分析秦国国内与国外的局势,赵王拥立你做新秦王的原因,以及若你做了秦王,会如何治理秦国。
      “无非是利益——赵王应是看中我在国内毫无根基,推我上位定能为赵国谋利……”,听着嬴稷一番侃侃而谈,明月说不出地欣慰道,“不要看轻自己,你并不比他们差什么,反而这些年的为质的经历会让你更加坚韧,区区秦王,为何他们做得你做不得。”
      嬴稷重重地点头,这些年的为质生涯,的确让他无论在性格和能力方面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磨炼。不出几日,秦国便派丞相甘茂持先王遗诏迎新王归国,赵国派兵护送。一路上,甘茂都在为他们介绍秦国国内的局势,公子壮手握罗网势力,时新王即位的最大阻力。
      “罗网一向效力于权力,这并不符合罗网的行事原则呀。”明月思索着,一路上她确实察觉到有罗网刺客尾随,可她只是以为那是惠文王安排的人,便没放在心上。想来这些人定会在路上择机会对嬴稷下手。
      他们快马加鞭,很快便到了函谷关,来迎接他们的是嬴稷的舅舅魏冉和将军白起。在严密守护之下,他们抓住了几名刺客作为公子壮密谋刺杀新王的证据。
      “阿姊要走了吗?”嬴稷有些不舍,“为何不肯跟我去秦国?”
      “因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月颔首道,她亦是不舍,“以后秦国就是你的天下了,这里会有很多人帮你,你不再需要我了。
      魏冉也说,姐姐邀请姑娘进宫一叙。明月却拒绝了,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没有辜负先王的嘱托又嘱咐魏冉,稷儿虽为先王亲立,但必然仍有人不服,定要护新王周全,公子壮一党觊觎王位已久,又手握罗网势力,应格外注意。
      明月看着众人护送嬴稷进了函谷方才转身离开,心中好像忽然被抽走了一根支柱,叹了口气,准备上马。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阿姐不要走!”
      “稷儿长大了,回到秦国要做个好秦王,方能不负我心。”她并没有转身回头。
      “阿姊还要去找那个人吗?”嬴稷猜出她心中所想,“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姊还在想着他。不要再想了以后有稷儿护着你。”
      明月轻嗯一声:“是,我要去找他!这也是我和他的约定!”
      “是他先骗了你,又抛弃你!”嬴稷为明月不平,“他若是心中有你,这么多年又怎会不来看你?”
      “所以我才要找他亲口要一个答案。”明月轻轻挣开,是啊,感情本就是奢侈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有这样的痴心妄想,“稷儿以后也不要再想着我了,你只想着你的秦国便好!”
      “可是——”嬴稷松开怀抱,可她仍然没有回头,只好说,“阿姊要记得回来看我!”
      明月点点头道:“我会的。”
      嬴稷看明月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就犹如当初将他送到燕国时的情景,他再一次经历了故人都弃他而去,或许他就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的。
      魏冉回到宫中向芈八子汇报,说只有稷公子一人回来了。
      芈八子却惊讶:“那人竟没跟着一起回来,连报酬也不拿了?”
      “稷公子对她似乎颇为不舍。”魏冉又补了一句。
      芈八子到时也能理解:“是啊,几年相依为命,怕是此时稷儿与她已比跟我这个母亲亲了。”
      魏冉又说端木夫人要他转告芈王妃一句话:稷公子永远是夫人的儿子,他会是个好秦王
      芈八子暗中思忖,倒也识相,是个懂得进退的人。
      明月并不放心,因为嬴稷的危险还未解除,待他们走后,她返回函谷,又休息了半日,才进秦国。
      不久嬴稷在舅舅魏冉和母亲芈八子的扶助下顺利登基。第二年,明月在书馆遇到了前来寻自己的唐柔。
      “柔儿,你怎么来了?”得见故人,明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已经成年啦,刚刚从镜湖学成,想着你一定在秦国,就来寻你了!”唐柔左看看右看看,“稷哥哥呢?”
      “他呀,现在是秦王,当然是在宫里!”明月笑着答,这唐柔和嬴稷也算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她也早就看出来唐柔对嬴稷的情愫。
      “那阿姊可否带我去见他?柔儿好想他!”唐柔问。
      明月拽住唐柔的手说:“他以为我走了,不知道我在这里,眼下宫内很乱,你若是出现会成为他的负累和软肋。我们再等等! ”
      其实嬴稷做了秦王之后派人来书馆里里外外搜过好几次,但都是一无所获,他才相信明月是真的走了。
      “那好吧!”唐柔有些失望地低头,她来秦国的目的,一是劝明月回去陪伴兄长,二是若能用自己所学医术能帮上嬴稷就更好了。
      “柔儿,你哥哥他,还好吗?”明月试探地问。
      唐柔抬起头不敢直视明月的目光:“哥哥他不太好,他一意要去阴阳家,去求治愈你隐疾的方法。阿姊你快去劝劝他,他应是只听你的话了。”
      很快,嬴稷设计平了季君之乱,又对罗网组织进行了清算,抹去了暗杀名单上端木夫人的名字。他一直记得她曾说过的话,面子是最没用的东西,别人打你,你一定要打还回去,否则对方会以为你好欺负。若是没有能力打还给他,就隐忍蛰伏,时机成熟便打的他跪地求饶。尤其是作为君王,更是不能沽名钓誉。为名誉所累,做事便会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难成大业。居高位者,所思所做必须高屋建瓴,必须有所远视,而这也注定了,你可能不会为大多数人所理解,注定是孤独的。
      明月帮唐柔在书馆对面开了一家医馆,嘱咐她不要跟嬴稷透露自己又在秦国停留一年多的事,才安心地离开。之后她去了镜湖,药圃中,她看见唐均在坐在石头上捣着药,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还好他已经回来了。
      唐均听到响动,转过头看到她的身影,眼眶中经不自觉地涌出泪水。明月跑过去与他紧紧相拥,闻着他身上沁人心脾的药草的香气,抬起头道“唐均,我们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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