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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转·燕过无痕:兰因絮果 ...


  •   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龚自珍《丑奴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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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离开前,让书馆的人给秦王递了一封信,说是有位唐姑娘来找他,彼时他正为大婚而头疼,母亲为他选了一位楚国公主,他正想办法推掉。看到唐柔的信,激动地跟什么似的,扔下手头的事就出宫了。
      待医馆快要关门的时候,唐柔才看见嬴稷,愣了愣,此时的他已与当年在燕国那个落魄王子全然不同。想来她并未去寻过他,应是阿姊了解她的思念,让人传的信。
      “稷哥哥!”唐柔口中念着。
      嬴稷大步过来拥住她道:“柔儿是什么时候到的,怎都不来找我?”
      唐柔依偎在他怀里道:“我已到咸阳半年有余,一直在忙开设医馆的事!阿姊说——”她突然想起了明月临走前交代的话,差一点就说漏了嘴,“听人说王上也有大事要做,我不想成为王上的负累和软肋。如今大事已毕,我才敢来找你!”
      “你见到她了?”嬴稷当然听到她提到了阿姊,松开怀抱问,“她在哪里?”
      “我——未曾见到阿姊!”唐柔否认,“稷哥哥!阿姊和哥哥,她们在燕国时便已经做了夫妻!”
      “我明白,我成全他们!”嬴稷有些失望地苦笑道,“今后柔儿有何打算呢?”
      唐柔说她之前跟着哥哥在医家修习,如今出师,就想来帮帮他。当晚他们把酒言欢,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皆大醉。
      二人并排躺在床榻之上,嬴稷吐着酒气道:“柔儿,我要娶亲了!”
      “那王上可还能出宫看我?”唐柔转过头看着他。
      “当然!我可不想每日面对一个我不喜欢的王后!与其那样,我宁肯和你——”嬴稷摸着,握住了唐柔的手,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柔儿可愿意?”
      “嗯——那王上便常来!”唐柔反握住他的手道,“我是王上的人,无论怎样,都会一直等着王上的!”
      嬴稷起身,眼神迷离地看着身下的姑娘,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柔儿,我好想你!”
      秦王大婚的时候,唐柔心中有那么些不是滋味。虽说自己与他年少相伴,但毕竟身份低微,又如何与高贵的楚国公主比呢,那一夜她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嬴稷可不管那些,便常常寻由头出宫与唐柔相会,很快唐柔便怀孕了,消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其实太后也早就知道唐柔的存在,看在嬴稷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紧随叶阳之后怀了孕,便把唐柔召入宫中问话。见唐柔知书达理,便也好言相劝,让唐柔留在宫中,可唐柔却有些为难,若进了宫,那医馆怎么办呢?
      嬴稷听闻十分担忧,生怕太后会为难唐柔,气势汹汹地找来。
      “柔儿她在咸阳开设医馆,救治秦国百姓,是对秦国有功之人,太后怎能如此对她?”嬴稷质问。
      “她蛊惑君王,不思朝政,要想给她一个罪名,也不是不可以。”太后挑了挑眉,“王上想想,她这样独自在宫外又有了孩子,旁人会说你什么?我如此待她,就是看在她与王上幼时共患难的情谊上,她若还不识抬举,就是罪了。王上不必担心,母后本也没有恶意,如若你与那唐丫头真的有情,如今又有了孩子,便把她接进宫来,我和叶阳会好好待她的。”
      嬴稷细细思索,母亲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也觉得应早日把唐柔接进宫来,她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自己抑或是对孩子都不是好事情。“我会劝柔儿入宫,是太后还是不要动她为好!”
      见唐柔站在面前,嬴稷立即上前去左看看又看看,问道:“王后有没有为难你?”
      唐柔摇摇头,也抱住他道:“王上,我没事,叶阳姐姐她待我很好,还请医馆为我诊了脉,孩子也很健康!”
      嬴稷送唐柔回了医馆,他怕她害怕便一直搂着她,这让唐柔非常有安全感。
      唐柔靠着他的肩道:“太后想让我留在宫中!”
      “那柔儿怎么想?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宫中”嬴稷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他知道唐柔学医的初衷就是为了兼济天下,这样的她足以让他骄傲,让她就此放弃他亦是惋惜。“虽然我们的孩子需要名正言顺的地位,可我仍然想让你实现愿望,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唐柔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是如此维护她,更加坚信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看错人。“可太后说的也并无道理,我也该为王上和孩子考虑,不能让你们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嬴稷拍拍她的背道:“这还不好办,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就教几个徒弟,让他们帮你打理医馆。”
      大批赏赐送到小圣贤庄时,庄内掌门弟子皆不明所以,毕竟端木夫人已失踪数年,至今未归。病榻上的前代掌门颜朝晞听闻,方才确认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师父尚在安好,笑着溘然长逝。除此之外,秦王还下令端木夫人拥立新秦王有功,秦国永远为小圣贤庄的庇护,任一代国君不得为难小圣贤庄。若有他国对小圣贤庄不利,秦国必出兵讨之。他说,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此时明月正与唐均正隐居在镜湖,二人的婚礼无典无聘也无宾客,只是喝了合卺酒。唐均有些不敢相信,抚着她的脸问道:“此时此刻,是真正的你么?”
      明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我无法否认对你的爱,这一次我只是我。”
      他拥着她,吻着她,肌肤相亲。也是在这时,明月默念咒诀,悄悄启动了背上的法阵,她有些窒息,但却不想就此逃离他的爱,渐渐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唐均一早便起身去采药,见她未醒,便想她一向辛苦,多休息休息也是应当。可直到正午她也未能醒来,她的脉象有些虚弱,却察觉不到病根所在。夜晚他拥着她入睡,梦中有一个跟明月长相相同的女子,穿着红衣,赤着脚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必担心,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此时是因体虚暂时陷入沉睡。不过想救非凡之人,必用非凡之法。”
      唐均认得出,这个人便是第一次他共度一夜的人,她与明月明显的不同在于,她有一双红色的瞳孔,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你能救她?”
      “不是我救,是你来救!”那人点了点他的胸膛道,“百年来,她都不曾动心,你很幸运。既然你二人已有夫妻之实,要想她的身体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则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什么代价?”唐均问。
      “你肯献出你的性命吗?”她反问道。
      “我——”唐均闭上眼。
      “你犹豫了?”姬荧有些微怒:“果然,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东西!”
      “不——我只是——我不能背叛她!”唐均挣开眼,“若是能救她,就算死上百回千回有又何妨?”
      “嘻——要说背叛,在燕国的时候你就已经背叛了。我们用着同一个身躯,你又如何知道,这些夜里与你欢情的人是她还是我呢?”那人笑着把他推倒,爬到了他的身上,她手拂过他的脸庞道:“你仔细看看,我与她并无不同,她便是我我便是她,她不敢做的事情,我代她做。”
      “端木——不要怪我!”他仿佛看到了明月,难道这就是救她的办法吗。
      一番云雨过后,唐均觉得似乎有一缕真气被抽离出去。猛地惊醒,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衣衫,脑中仍回响着那人幽幽的声音。“她体内阴气过盛,须以阳气相合,此法虽不能让你立即丧命,却会不断消耗你的生命。桌上的功法和药方可以暂时维持你的性命,务必勤加修炼。”
      他忙起身看身边的明月,她似乎睡得很安稳的样子,面色也恢复了些红润,手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在唐均的照料下,几日后,明月终于醒来。他不愿用其他无辜的人试药,只能让明月反复尝试不同的药方。试药的过程异常艰辛痛苦,可明月从未抱怨过一声,她知道唐均都是为了她,她是长生之体,这些痛苦由她来承受总好过去伤害其他人,若真的成功,也算是功德一件。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体会男女之情,她想要成全唐均的医术,即便自己痛苦一些也无所谓,就算为此而死也是值得的。

      唐均看着她因那些不成熟的药而挣扎痛苦亦是心如刀绞,可他仿佛入了魔一般不肯放弃。为了缓解她的痛苦,安抚她的情绪。他会握着她的手写字画画,会拥着她看日出日落与湖光山色,在月下饮酒交欢,过着与普通夫妻一样的日子。
      明月很享受这样的日子,甚至想着能够逃开战乱,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下去,可唐均却越来越憔悴。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唐均在修炼某种奇怪的功法,像是阴阳术,只是不敢确定。
      唐均咳了两声道,安慰她道:“别担心,这只不过是强身健体的功法,吃几服药调理一下便好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浑身抽搐,但还是尽全力想要忍住痛苦。明月一看,原来这便是姬荧给他下的咒印,发作时的症状竟与当时桑海城中那些因奇怪病症而死的人相同,她立即点了他的穴位,为他调息,才让他平静下来。原来姬荧就是这样吸纳他人生命力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我吗,这个药方和这个功法都是她给你的是吗?”明月哭着打翻桌案上的药碗道,这是唐均每日为她熬制的补药,“我再也不要喝这些东西,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得很,喝再多的药也是无济于事,不要治了!”
      “你知道她的存在?”唐均握着她的手,她竟从来都知道那人的存在。
      “从某意义上说她是另一个我!”明月摇摇头,苦笑道,“你真的好傻,为什么她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她要保护这具身子,最后重新占据这具身子,到那时我一样会死。这些年我一直想办法压制她,保护你,保护身边的人,却没想到还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功亏一篑。”
      “因为我也要保护你呀——”唐均摸摸她的脸道,“若是真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没有遗憾。”
      明月抱着他道:“答应我,不要再练这些邪法,我不想让你为我而死,这一世无论你在哪里我要在你身边。”她知道自己身体的奥秘,她可以长生但唐均不能,她只想他平平安安的,不需要她所爱的人为她放弃生命。
      几个月后,唐均依然每日熬好药端给她,她却因为药味儿太冲全吐了出来。她觉得身子愈发沉重,更容易疲惫。她激动地抱住唐均道:“我想我是怀孕了,这些年我太过孤单,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唐均日日为她诊脉,自然早就知道她有了身孕。但姬荧曾说过,生育子嗣会消耗她的生命力,所以万万不能让她怀孕。他忍痛为她调制了专门的落胎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流掉孩子。
      第二天,明月坐在石头上晒太阳,却忽然小腹坠痛,挣扎着起身才发现已流了一地的血。
      “唐均——”她唤着他,被他扶住,又忽然间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是唐均不想要这个孩子。她用尽力气推开他道:“唐均,你怎么这么狠——”
      看她已近力竭晕倒,唐均立即把她抱回了屋内,平静地她处理好一切,把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装进瓮棺,埋在了门口的那棵大树下,默默哭泣,这也是他的孩子,他何尝不心痛呢。
      过了一夜,她终于转醒他骗她说她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我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一天,就失去了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明月哭着打了他,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对他生出了些许恨意,“这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
      这些年,唐均一直在钻研明月的病,想要求得破解之法。因曾在她身上感知到阴阳术的气息,他也曾专门向阴阳家的邹衍请教。他也终于知道,她的长生是靠她体内过剩的阴气维持的,虽不会让人死,但会让人在生死之间挣扎痛苦。
      “她的情劫并不在于你,而你的情劫却在于她,你陷得太深,注定要渡不过此劫了。”邹衍如此说,
      “呵,从我爱上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为他付出一切,纵使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她。”唐均苦笑一声,将一卷书递给邹衍道,“这些是我近年钻研所得,希望能对她的病有所帮助。”
      “还真是痴情人啊,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她。我会抽取你的一缕魂魄之力,非常之时,给她留个念想。”邹衍摇摇头:“或许有一天,她会遇到她真正爱的人,与她恩爱至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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