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原创女主|长生诀·明月心》大野既潴

114、月缺魄满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月缺魄易满，剑折铸复良。——梅尧臣《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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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是被转魂灭魄送回沙丘行宫的，而且是直接被送到了嬴政的寝宫。榻上躺着的是嬴政的尸身，并无一人看守。她瞥见他腰间佩戴的，还是最初自己赠给他的那块玉，于是跪在榻旁，将他苍老的手覆在脸上，哽咽道：“阿政，你别怪我！”
　　忽然她察觉到一道剑光闪过，还没等反应过来，眼睛一阵刺痛，血顺着眼角流下来。
　　“当年夫人未取我性命，如今我也只要你的眼睛！”这声音她似曾相识，是那手执断水剑的刺客。她忍着剧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拔出嬴政身旁的天问向前刺去道：“那今日我便拿了你的性命！”
　　因眼睛看不见，她刺了几剑均未刺中。
　　断水淡淡道：“夫人若想盲着用剑，还须如我一样苦练三十年！”
　　“夫人是否想过会有今日的结局？”这是胡亥的声音。
　　明月握紧手中的剑，质问道：“是你下的毒，是吗？”
　　“是——又如何？”胡亥的语气并无半分悔恨，反而有种得意，“还有我的傻哥哥，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他才回不来了！”
　　“你——”明月抬起头，想以天问为介起阵，朝胡亥的方向冲去，“我只后悔，后悔当初没狠下心，留下你这么个祸害！”
　　六剑奴一并冲了上来，明月避开了几轮攻击，但六剑奴六位一体，是赵高手下最锋利的杀人凶器，而她此时看不见，轻易就能被他们发现弱点。转魂灭魄用锁链缠住她的双臂，真刚乱神剑锋直指咽喉，断水挟制在后，四面八方皆是杀戾之气。她虽见惯了杀戮之阵，这些年来又修炼大同心法，连阴阳家的阴毒咒术都可以化解，但因这段日子以来真气流失太过严重，终是不敌。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动用体内的苍龙之力了。可姬荧说过，明月心的力量已快要被耗尽了。
　　剑尖停在胡亥眉间，明月嘴角渗出些血迹，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原来在不经意间，六剑奴已刺中了她。
　　胡亥看着她颤抖的手，拨开剑锋道：“这个天下皇兄担不下，夫人同样担不下，不如交给我！”
　　“你休想——”她握紧剑再次发力，想着再进一步，便能结束这一切了。谁料六剑奴突然一并将剑拔了出来，瞬间血光飞溅，一股凉意划过后背，终于体力不支一下跪倒在地上。
　　这时，半块玉佩从她怀中掉出，那是嬴政亲手为她所雕，二人各执一半，上面有他的气息，是嬴政留给她最后的东西。她忙爬过去捡，脖颈四周皆是剑刃。一个人缓步走到她面前，抬头一看，他头戴高帽，紫色的指甲又尖又长，唇边露出似刀一般的笑，显得越发阴郁了。
　　“好漂亮的玉！” 赵高拾起地上的玉佩，“是长生玉是吧？！”
　　“不要动它！”明月大吼。
　　“向我求饶！”赵高狠狠地踩在她的手上，十指连心，一阵疼痛，心口的位置开始闪现红光，“向我求饶！”
　　明月忍着痛，看了看床榻上嬴政的尸身，他肯定也不希望。
　　“我母亲，因你而死，今天我就要为她报仇！”胡亥挣脱开内侍拉着他的手，冲到明月面前，那异色瞳中露出的是仇恨的神情：“原来夫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你那么想死，别急——我很快就会送你与父皇和大皇兄见面的！”
　　“呵——你母亲？芈芳苓么？她一生无子，不过是利用你博得你父皇的宠爱罢了，满手血腥的人，不过是咎由自取。”明月冷笑一声，又看向赵高，“赵高？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吗？傻孩子，成了人替罪羔羊还不自知，死过几次的人，岂会惧怕你的威胁？”
　　胡亥皱起眉头，心生犹豫，似是想起了被赵高折磨着训练的那些日子。赵高见状，只好吩咐人先把胡亥送回去休息。
　　“这么好的东西——”赵高摇摇头，手间用力一捻，玉佩变成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出，“只可惜——没人珍惜，碎了——”
　　明月看着心爱之物被人毁去，心痛不已。
　　“我说过，你不杀我，我可是会记仇的。自从你对我下咒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我因此而受得痛苦，要让你百倍来偿还，若不够还有扶苏，还有蒙家，你所在意的人都会因你而死。”原来赵高早就注意到了明月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很可能就是始皇帝一直寻找的长生之身，他抢过明月手中的匕首，抵在明月的心口处。“原来——明月心在这里！”
　　“本来我还想劝你交出兵符和诏书，不过现在也没用了，长公子已经死了，蒙恬也被我囚禁。你的儿子和你一样妇人之仁，让他死他居然就去死了，连一点反抗都没有，不过也好，也省去了许多麻烦！”赵高说着，把匕首直插入她的心口，很用力，“这一刀，先还给你！”
　　虽然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她仍感到疼，咬着牙，并没有叫喊一声，她断不会屈服。可这个时候，她体内的苍龙之力已被血唤醒，显现出形态，发出低沉的嚎叫。
　　赵高在一用力，匕首又进身体一寸，他仅仅握着柄，血顺着匕首汩汩流出，手一旋，似要把血肉剜出，他是在复仇！于是挥了挥手，六剑奴收了手，将她绑在刑具上。
　　她本以为会死在荆轲手里，死在嬴政手里，死在姬荧手里，或者死在匈奴人手里如今看来是要死在赵高手里了，不过——也好，但——总有些不甘心，历史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或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初的杀心，引得赵高胡亥仇恨报复？
　　或许这宫廷政治上的事情，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牺牲者，一个有点反抗能力的牺牲者。可再怎么反抗，也逃不过宿命。
　　“我知道夫人一直想除我赵高而后快！”赵高嘲讽的笑笑，“夫人可知，若是没有夫人留下的神农令，我又怎能如此顺利地摧毁农家这座昌平君留给你们母子的最大靠山？如今庇佑你的，你在意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既然明月心和苍龙七宿已与你融为一体，你又身负百年修为，那岂不是只要得到你的血，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这更为强大的力量？”
　　“原来，昌平君留在韶华殿的神农令是被你盗了去，原来，阴阳家的覆灭也与你有关——你也是为了得到苍龙七宿的力量？！”明月忍着痛，喘着粗气道。
　　“没错！墨家、儒家、农家、阴阳家都不过是罗网中的猎物，就连你——也逃脱不了！”赵高用皮包骨的手指捏着她的脸，直到嘴角渗出血来。“只要你向我求饶，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苍龙七宿的力量——你永远也得不到！”明月吐了口血，冷笑道，“苍龙七宿的秘密，早就在小圣贤庄的那场大火中被毁了，是我亲手毁掉的，再也没有人会知道，所谓的长生之法，你同样得不到！”
　　“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本不用活的这样辛苦，你已经得到了世人乞求的长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嬴政一意把你留在身边，不过也是觊觎你的长生之力。你以为你把你的修为传给他，他就有救了？”赵高回头笑着看看床榻上躺着的皇帝：“也正是因为你的愚蠢，才自取灭亡！如今你修为尽失，却也无力回天，你很心痛吧——所以你今天的下场，都是你自找的！这样的结局，你喜欢吗？说啊——”
　　“那又如何？”明月轻呵一声，嬴政与她的约定，看来赵高并不知道：“我愿意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配拥有这力量，他配长生不死！而你——不配，永远只是他身边的陪衬！”
　　赵高气得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弱点是什么，要想打败她，就必须将她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忽然他冰凉手略过她的脖颈至肩膀，冰凉的嘴唇也在贴近她，赵高才是个那个真正冷血的人。疼痛让她不停地颤抖着，胸前还在淌血，头有些发晕，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他似乎很享受这味道。
　　“长生的奥秘对人果然充满诱惑，难怪始皇帝对你如此着迷。” 赵高的尖指甲划过她的脸庞，似乎锋利的可以刺穿皮肉，一道血痕出现在脸上，“只可惜，这存在了几百年的身体，也要走向毁灭了——你想死，我便偏偏不让你如意，我会把你的血一点一点放干，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把你的手脚砍断，扔到草原上去喂狼——最后把你的头挂在咸阳的城楼上示众，告诉天下人，是你害死了始皇帝！”他说着用他长又锋利的指甲在她手腕上划开一个口子，她觉得身体中的真气也在随着血液流走。
　　“夫人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赵高松开臂膀，将一颗闪着金属光芒的小石头丢在容器中。
　　血受到感应被引到石头四周，层层包裹。她感到血在加快流出她的身体，她从未如此惧怕死亡，还没为嬴政和扶苏报仇，她还不能死，就算眼下不能杀死赵高，至少也要——
　　夜如此的漫长，血液一滴一滴地被收集在容器中，这种感觉与当初陨星下落时的感觉一样，只是那时身边有个嬴政能撑着她，而现在那面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墙倒了。她知道赵高只是想用这血开启苍龙七宿，定不会留她太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寝殿的门开了，她已不想猜来人是谁。
　　“赵高让我来问问夫人，可后悔了？”竟是李斯来看她，此时她已被割断筋脉，废去武功，面无血色，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浑身是血。
　　明月撑起精神，反问道：“丞相大人何时也沦落到给赵高传话了？”
　　“我们很快便会离开沙丘！”李斯并未回答明月的质问。
　　明月摇摇头：“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一刻你会背叛他。”
　　李斯上前一礼：“夫人不要怪我，实在是形势所迫。”
　　“是形势所迫，还是私心作祟？”明月反问道，“相国大人精明一世，当真以为与赵高合作，选了一个傀儡，就会使你建立的制度稳固吗，你与胡亥，不过是他篡权的工具罢了。一旦他达到目的，就会除掉你的。可惜，扶苏死了，蒙恬死了，你再也没有机会了，大秦会因此而亡。相国大人可还记得伏念临死前说过的话？一念之差，晚节不保，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世人不会记得辅佐秦王平定天下的李斯，只会记得与奸人狼狈为奸，谋取帝国社稷的李斯。始皇帝就在那躺着，你如今敢面对他吗？”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相国大人与你们儒家的人不同，他只是选择了正确的路，夫人何必责难！”赵高随后便进了寝殿，六剑奴跟随列队站着。“若是你们儒家的人不是那么迂腐不化，也不会有小圣贤庄之祸，伏念也不会就此葬身火海！”
　　“赵高，你还是杀了我！”明月笑道，她也是在焚书之后才想明白，嬴政明知她的心思，却还把苍龙七宿交给她，纵容她利用苍龙七宿瞒天过海保护小圣贤庄，或许也是有意为之。这只是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各自退一步，才能去成全对方。
　　赵高走近，手一带便将匕首拔出，一腔热血溅出来：“没想到，你竟如此急迫的想要和他们团聚，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很快会与他们见面的！”
　　“呃——嘶——”明月疼的瘫倒在地上，闭着眼，衣服已被染红了一片。
　　“端木夫人——樊明月——”赵高玩弄着手中沾着血的匕首，“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跪在我的脚下——我还以为死人的血是冷的，美味真是美味——”
　　“哼——呵呵——”明月冷笑，再怎样，她也不会向赵高求饶。“你以为天下人会为你所骗吗？”
　　“你难道真的以为，让公子们外放至地方，让公主们远嫁就能保住他们的命吗？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在罗网的监视中，我一声令下，他们会顷刻丧命，还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即便是死，他们也只会落得一个叛臣之名，他们的母亲，为嬴政奉献一生，也因此丧失了陪葬皇陵的机会，只能称为乡野间的孤魂野鬼。”赵高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猜，她们会不会恨你？哦不——她们在你让他们出宫的时候，就恨死你了。”
　　“夫人可知那石头是何物？”他又捏着她的下巴带她站起来，看向那盛满血的容器，“那便是天下争夺的那块陨星碎片，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他聚气将那石头从容器中拣出来，一手紧握笼罩着血气的石头，一手紧紧扼住明月的咽喉，渐渐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从指缝中流出。
　　“你——你休想——”他细长手腕忽然被明月握住，想挣开却发现已被定在原地。在她手心中出现了阴阳家的法阵，他认识那是自绝经脉的法术，曾经他在剿除阴阳家余部的时候见到过。她用力睁开已被毁去的眼睛，被血红色笼罩，她右肩处的咒印又开始发作，连着心脏的位置，一道红光，像是剑气，向四周散射开来。透着红光，法阵逐渐扩大，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血红色下，随着一声玉碎的声响，长发由黑逐渐变为银白，在空气中飞舞，她觉得身上的血管都爆裂了。明月还在发力，感觉身体变得很轻，灵魂远离了身体。她觉得被一股外力带出了宫殿——那气息，很熟悉-——是你，来接我了吗？
　　明月曾以为那一瞬间是被傀儡术控制了意识，不——那是她对自己施了傀儡术，那就是自己的意识——那是属于姬荧的力量，是她在帮自己——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白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耳边响起了青龙哀鸣的声音，她感觉周身的力量都被释放殆尽，消散于天地。我说过我会去陪你的，待我把一切安排好了，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呵——”来人轻笑，“陨星碎片么——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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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最后对自己使用的是最高级别的傀儡术，可以操控自己的意志，使所有的真气汇聚入一，形成强大的意念，对抗敌人。但这种术法会耗尽施术者的修为，与敌人同归于尽，赵高此次之后，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