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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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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子山寨之内，一人大马金刀高坐堂中。此人眼神锐利如鹰隼，鼻峰高挺如山峦，眉骨突出且尖锐，蓄一脸钢茬短须，整张脸从眉眼处开始，勾勒着繁复华丽的青黑神鸟图腾，尾羽更是直至到耳后颈侧。
他身强体健，肤色黝黑，若说有什么能有别于李复他们见过的一众蛮子，那便是此人衣饰一看就贵重许多。头发被结成多条鼠尾长辫束于脑后；身上裹一件硬布裙袄，再套上用野牛皮精心缝制的武士皮盔甲；成串的，雕刻了神鸟云纹的铜片与兽牙挂于胸前。
李复曾几何时评价蛮子状似“野人”，若是他能见到此人，大抵不过会再评价一句“土豪野人”。若换做赫连翀，他会对此人则更为熟悉，因为此人正是令他重伤遁走的涂蔓部落第一勇士涂乌渃。
涂乌渃正在端详擦拭一把长刀。刀长三尺有余，通体泛着冷光，刀柄是牛角所制。兴之所至，涂乌渃直接挥起长刀比划两下，不慎竟削下桌旁一角，这让他更是开怀大笑。
忽听门外有动静，一属下快步进来朝涂乌渃单膝跪地一礼，用本族语道：“大统领，东北方向五十里秃羽山有近五百敌军集结。”
涂乌渃手上活计一顿：“是什么人？”
“威人。”
“原来那日的竟是几只威国小耗子……”涂乌渃把手上的刀翻过一面，又细细擦拭起来。
“尸体呢？”
“没找到，想来应该是冲到下游去了。”
“大统领，可要出兵捣毁？”属下询问。
“不用，区区五百人不足为虑。还有，把奴隶都集中到山上去，雄主下令加紧工期，耽误不得，没必要在这些野耗子身上费功夫。”
“是！”
“寨中加强巡逻，派几人盯紧威人的动向，若有异动，便叫他们有来无回……”深黑鹰眼中满是狠厉，不过稍纵即逝。威人向来体弱，他涂乌渃进出威国边城“游猎”十数次，次次满载，便是威军他亦从不放在眼里。
属下领命退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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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寨外林场。
这几日，虽然李复和薛承平打算再次逃跑，却并未有太大进展。
一是上次毕竟闹出些动静，说李复谨小慎微也好，说他杯弓蛇影也罢，他近日始终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令他惶惶不安；
二是天气逐渐转凉，李复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的逃跑计划是否还适宜眼下的情况，没有相对保险的方案前，盲目出逃可能危险更大。
李复陷入一种焦灼的情绪中，但他不能向外表露。他渴望离开这个鬼地方，甚至幻想这奴役生涯就是恶梦一场，他期盼大威会在某一天神兵天降，却又不断告诫自己不应该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李复在辗转反侧间不知是如何睡去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复悠悠转醒，昏暗模糊中，便瞧见一个膀大腰圆的蛮子踏步进来。他立马惊诧地坐起身，动作太大惊扰到靠他而卧的薛承平。
“阿兄……怎么了？”小少年嘴里不由自主地嘟囔一句。
蛮子抽出腰间的鞭子“啪嗒”一声打在地上，鞭尾甚至扫过石壁带起一串火星子。
原本已是习以为常的叫醒模式，可今天李复心头始终惴惴不安地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
蛮子把他们挨个捆好带出门，方向却并非河沟对面的林场，而是直接朝河沟的上游行去。李复顿时心下一紧，这是要把他们都带回寨中吗？
“阿兄……”小少年也已发现不对，忙拽紧李复的一片衣角。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薛承平压低了声音问到。
“不清楚……平儿，之前那截刀片你藏哪儿了？”
“在采酸枣那儿的石头缝里。”
“嗯……”李复沉吟，蛮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应该是要把他们迁走，刀片多半是拿不回来了，甚至他们的逃跑大计都很有可能因此夭折。
李复心里烦躁又忐忑，他不能在小孩儿的面前表露出来，只有心里暗自叹气。
众人在密林中缓行了快半日，途中他们经过了数个蛮子的哨卡。李复直走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他暗骂一句这该死的生物钟，中午时分，他竟会有些想念那难喝的谷汤和噎人的干饼。
“阿兄！你看！那是什么？”薛承平小声惊呼。
李复闻声望去，透过高耸的树冠，影影绰绰间，他仿佛看见了浮于云端的屋舍，那是……蛮子的山寨？
李复对这种原始山寨的想象全来自于他在现代看过的影视作品或者小说。但当这一切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哪怕自身立场与之相悖，凭良心客观地讲，他依然觉得颇为震撼。
他曾经听薛承平描述过“远远有寨子隐在树影里”，他以为是房舍错落有致地依山而建。可越发行至近前，就会发现眼前的山实际上是一处绝壁，李复从下往上仰而视之，目之所及几乎是一面近乎百米的垂直断崖，绝壁的石缝中钻出些灌木杂草。
而在崖壁靠上约三分之一处，像是嵌入了一道横向的既有石砌又有木造的空中楼阁。李复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原始的地方，一群看起来空有武力的蛮子是如何将此处山寨搭建起来的。古人的智慧总是在不经意间震惊着世人。
李复顿悟，难怪他们需要伐取如此多的木材。但是……这样一个地方……要怎么上去？
其实他关心的这个问题根本多余，因为他们只是近距离地路过了崖下，然后在崖壁一侧的林间有一道缓坡，一条蜿蜒的山路回转于山间。
蛮子再次扬起了鞭子，众人只得咬牙而上，李复觉得自己脚底板都要走得擦出火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细想之后等待他的那些未知的危险。
一路往上又不知行了多久，众人总算穿过了密林，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一弯一弯的缓坡像层层推远的浪，坡上黄绿交错的草像浪中翻起的花。如果不是眼下正处于被人奴役的窘境，这画面倒还真有几分秋日踏青的闲情。
再往近前李复才发现，山间竟立着几处瞭望塔，还有许多人在劳作，他们有人在山头敲打着什么，有人身挑扁担或手推小车往复运送着什么，小路边成堆丢弃着碎石渣滓……
“阿兄……他们在干嘛？”小少年扬起脑袋。
“采矿……吧……”原来，这里竟是一座矿山？此时的李复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奴隶生涯从伐木工转为矿工会有什么不同。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尖利长鸣，李复仰头去看，一只分辨不出是鹰是雕的大鸟俯冲而下，精准无比地抓住地上的猎物后又腾空而起，李复有些愣怔，他还从没亲眼见过此等凶悍的猛禽。
“阿兄，走了……”
李复的手上被薛承平扯了一下。
领头的蛮子牵着他们来到矿上，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侧目,只是有几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李复和众人手上捆绑的绳索被一一解开，连同他们脚上的镣铐。李复心下还有些奇怪，难道“矿工”的待遇比“伐木工”的待遇好一些？
此时的李复饥火烧肠，他揉着肚子，打量起四周来。李复无法判断这是开采的哪种矿石，他就只能从最基础的外部环境入手。
眼前这片矿场并不大，目测也就几十平方米的发掘面积，但在翻过一个小山丘的另一侧应是还有其他矿场，远远能看见有奴隶正在做露天开采。
视线转回来，这一片矿场草皮几乎全被挖秃了去，有非常明显的挖掘痕迹，而在或坡面或浅洼的地方有几处一米左右见方的坑洞。应是地表的开采已经完成，在朝地底深入。
每一处坑洞口都架着个类似井轱辘的简易装置，上头裹着粗绳，系着响铃，由几人操控着摇上摇下。李复猜测这些坑洞应该就是深入地下的竖井，是运送开采的矿石和奴隶们往返地底与井上的通道。
李复对这种工科的知识知之甚少，他无法判断这些竖井具体有多深，但从地表上几人摇辘使劲的程度和时间便知这些竖井绝对不浅，应该不只几米的程度。
此时，在李复的脑海中已大致形成了个简单的开采流程：奴隶在地底把采好的矿石通过手摇井辘的方式送到井上，再进行筛选与分拣，最后送出去冶炼。
在这种缺乏工业技术的时代，所有的一切都得依靠人力实现，以前在书本上读到不过一行字，现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知这既是创造，又是苦难。
“阿兄！阿兄！”就在李复走神的这么个空隙，薛承平和两个同样是奴隶的人拖拽起来。
确切点说，是一个奴隶拦腰抱着他，另一个在往他身上套绳索。薛承平拼命扭动身体挥舞四肢想逃开，可惜无济于事。
李复一惊：“你们干什么！”
他追上前去把正在系绳子那人推搡开，却被原本站在一边的一个蛮子踹翻在地。李复灰头土脸地在土堆里打了个滚，却见那蛮子指使着另外两人过来捆他。
毒气，窒息，爆炸，死亡。李复脑内闪现起矿场开采的危险词条，更何况是在技术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这可比在林场伐木，山里捡蛋这样的体力劳动危险得多。
饶是李复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极力抗拒，依旧于事无补。李复和薛承平被一前一后绑在绳子上送进了同一个矿洞。
突如其来的昏暗与窒息感让李复心里发慌，头顶上是小孩儿在扯着嗓子喊叫，薛承平胡乱扑腾的双脚好几次从李复的头顶蹭过。
“平儿！平儿！别喊！阿兄在的！抓紧绳子！”李复仰头大喊，极力想安抚小孩儿。眼下挣扎无济于事，井里很窄，些微漏进来的光也随着逐渐深入竖井变得更加微弱。空气中混合着雨后的泥味和若有似无的臭味。
腰上的绳子勒得李复生疼，他张开手撑住井壁，这能增加他的安全感又减轻绳索拉扯产生的痛感。
井壁湿湿的，嵌着石渣有些膈手。李复轻轻地试探着摸索而下，估摸着他们被放下了有十几米深，他的双脚才终于再次踩到了实地。李复伸手去接薛承平。陌生的环境让小少年极度紧张，但他确实有听李复说的，好好抓紧绳子。
“阿兄……”小孩儿落进李复的怀里。李复安抚性地拍拍小孩儿的背脊，触手的尽是突起的骨架。
“喂！外面儿咧快点儿进来……”从井底的一侧有喊话声传来。李复这才发现那里好似开了一道横向的巷道，洞口一米见方的样子，李复扒着洞口朝里望，几乎没什么光亮，只觉得深处隐隐有几颗星豆般的光点晕晕透着些微的黄光。
“你两个搞快进来……”话音未落，一只干瘪黝黑的爪子突然抓住李复的手腕往里拽，李复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挣开，一张瞪眼呲牙的脸猛然凑到近前，李复和薛承平吓得瞬时一个仰倒。
“啊啊啊啊……”薛承平连连惊叫出声，手脚并用退到了井底另一侧。李复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今日受到惊吓的次数太多，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眼睛逐渐适应昏暗后李复才发现，钻出巷道抓他的是一个身量瘦削的男人，几乎已是衣不蔽体，脸上黑糊得似要和这昏暗的环境融合为一，根本看不清面容，就这样的黑色背景下，最亮的竟然是那双眼睛。
跟着他爬出来的还有其他人，费劲地拖出一筐石块来，系上刚刚送他们下来的绳索，拖拽几下应该是在给井上的人发信号，然后那框石块便开始缓缓腾空起来，摇摇欲坠的，还来来回回磕碰了好几下井壁，有小块的碎石被颠出来飞落而下，看着就甚是危险。
“不想被砸死就搞快进来。”李复这才发现刚刚那人已经又退回了巷道内，李复赶忙把薛承平拉过来先塞进洞里，然后自己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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