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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接下来的一周,林寒每天跟安吉拉两点一线,早晨穿过交通糟糕的马路,沿着泥河去往学校,傍晚依旧在汽车与摩托之间横穿,返回住处。
      在尼泊尔当支教不容易,这里的教育普及率十分低,因为在尼泊尔知识并不一定能改变命运。
      如果你问这里的小孩未来的梦想是什么,他们会说,希望每天能吃饱饭,春夏秋冬都有干净无异味的水,或者能买一间永远不断电的大房子。
      尼泊尔贫穷,供水和供电在某些地方依旧十分困难,食物单一,思想封建,是靠个人或众人都暂时无力改变的现状。

      学校里的两位当地老师本身学历并不高,但责任心重,他们收购了一些当地二手的小学课本,都是自己凑出来的钱。
      安吉拉到来后,负责教英文,同时还教一些基础的手工劳作,安吉拉手工灵巧,针线活、编织都在行,孩子们喜欢,重点是还能变现。
      而林寒则教孩子们普通话,一些基础日常用语,别的时候还会给孩子们分发画纸,教画画。
      这些都实用,还能赚钱。

      尼泊尔什么都不发达,但手工业和旅游业发达,每年来登山和旅游的人多,学会英文和国语,以后能赚钱的路子便比别人广。
      平日里林寒教孩子们在各种材料上画画,纸、木、石头或任意一个物件,接着交给安吉拉那边点缀,加扇骨或穿挂绳,然后拿出去贩卖,折现的收入全部归入学校。

      小孩子心性简单,容易满足,他们十分喜欢安吉拉和林寒,一所孤儿学校几乎每天都欢声笑语。
      而安丽似乎额外喜欢林寒,一个矮矮小小的小女娃几乎成了林寒的随身挂件,只要在学校,安丽无时无刻都喜欢黏着林寒。

      小学的课本安丽很多都听不懂,但她也跟着坐在课室里,有模有样地两只手叠在木桌上,听得津津有味。
      安丽会在课上跟着林寒读音标,发出奇怪又呆萌的声音,安丽自己还独自拥有一本草稿本,是林寒怕她听不懂,给她无聊时画画的。
      安丽拥有特别的绘画天份,线条粗糙,配色奇怪,随便涂鸦,会出来一副意想不到的画。

      林寒会不自觉地对安丽给予更多地关注,安吉拉说,林,你偏心噢。
      林寒心虚地笑。

      加德满都在林寒到来的第二周起了风,风将路边灰烬席卷上天,空气中都是香烟焚烧殆尽的味道。
      学校前的那片黄草地被风刮黄沙,垂败的黄草被吹得卷起。
      学校里有小孩开始咳嗽,小安丽也干咳了几声,轻轻弱弱,断断续续,在追逐跑跳的时候尤为严重,安丽便停下,重重地喘气,用力咳嗽几下,平缓后再追着老鹰跑。

      今天放学后学校的几个老师聚到了一块。
      尼泊尔每年传染病无数,夏季和冬季都是高发期,在医疗设施及其落后的国家,永远想像不到一个普通病例的死亡率有多高。
      尼泊尔的卫生和医疗意识薄弱,他们需要防范于未然。

      拉姆除了是学校的老师外,还是孤儿院的人,拉姆说他明天会跟卫生院沟通,希望能得到义诊的帮助。
      林寒和安吉拉也打算跟志愿者的队伍沟通,看看能不能拿到些日常药品的捐助。

      这天林寒和安吉拉在学校与其他老师聊了一会,在回住处的路上两人在摊贩上买了两个烤饼,就此在路上解决了今天的晚餐。
      两人步行回到住的地方天已经沉了下来,安吉拉突然想起:“今天那两位朋友是不是回来了?”
      林寒这也记起了那一张留言条:“回去看看。”

      两人上楼后发现门没反锁,光从门缝透出,安吉拉高高挑起了眉梢:“哎哟,亲爱的朋友回来了噢!”
      林寒发笑。

      客厅的饭桌上放着一个水杯,及其简单的不锈钢材质,门边的鞋架上放着一双陌生的鞋,男人的码数,专业性不错的登山鞋。
      安吉拉说:“看来真的是来徒步大本营的登山客。”
      林寒记得房东当时说,好像是跟这里的医院里的人有点关系,或许是朋友或亲属,不太清楚。
      林寒点头:“也有可能。”

      恰巧这时大概是听到声响,一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三人便这样打了个照面。
      龚智豪跟安吉拉之前已经见过了,此时龚智豪看见黑发黑眼的林寒,顿时展露笑颜:“看来你就是那个中国美女房客了?”
      林寒笑:“那你就是安吉拉说的那个帅气的中国朋友了。”
      龚智豪:“那不是,我朋友比我帅多了,安吉拉口中那个帅哥大概率不是我。”

      林寒笑着自我介绍:“林寒。”
      龚智豪:“你好,龚智豪,Vene。”

      龚智豪长相周正,身上有股年轻的阳光气,人爽朗善谈,此时对方看上去像刚回到这,身上还穿着一件登山服,在厨房刚将热水壶的水烧开。
      龚智豪说,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但对方要回一趟医院,得晚点才回来。

      林寒听见对方在医院,以为是对方是徒步过程中受了伤,或者高反。
      龚智豪摆手:“我们是医生,来这里参加国际义诊的。”
      林寒和安吉拉都有些惊讶:“医生?”

      龚智豪是香港人,国语带着些港普的口音,在港读的医大,毕业却选择来内地,北城最好的心脏专科医院,龚智豪年轻,才刚转正一年。
      龚智豪说另一人就是他上司,当年带他实习的,说对方虽然职称不高,但做搭桥手术和瓣膜修复置换手术都是顶的。
      他们上周到了,就和这边的义诊队伍汇合,到加德满都周边的城镇走了一圈。

      林寒捕捉到关键词,问:“你们是心脏科的医生吗?”
      龚智豪:“对,心外科,但读医的,当初大家念的都是全科,义诊医生一个能顶十个。”

      龚智豪说话诙谐,桌上氛围活跃,就在这时林寒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朝安吉拉看去,安吉拉同样默契地和她对视上,仿佛觉得好运气就在这里。
      两人跟彭峰说起学校孩子们的事,说她们正好打算和当地的卫生院沟通,看看能不能得到人手的帮助。
      龚智豪想了想:“小问题,我跟Gu说说,他是老大,负责安排人过去。”
      龚智豪:“Gu就是我那个帅气的上司,他姓顾。”

      *

      三人在客厅里聊到天色彻底黑下,龚智豪大概忙活了一周,迅速洗漱完和两人说晚安就立马睡下了,而安吉拉作息一向都早,十点的时候屋子里便知剩下林寒的房间还有光。
      屋子外面的灯已经关了,林寒在房间里制作着音标卡。

      夜深人静,林寒喜欢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独自相处。
      木桌上摆放着一张张硬卡纸,美工刀划拉纸张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像风刮过干枯柴木的声音。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声响,不锈钢大门开启又撞合,林寒从桌前抬起头,不一会便有脚步声靠近,接着是扭动门把的声音,那位Gu,住在林寒的对面。
      林寒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看来来这边义诊的工作不容易。
      林寒出去洗澡时朝对面紧闭的门看了眼,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电脑打字的声音。

      林寒洗完澡从厨房出来,瞧见有光从阳台透进客厅,林寒下意识朝那看去。
      客厅和阳台之间隔着一堵墙,墙边的木门敞开着,晚风将阳台外的烟草味朝里送来,不浓烈,若有若无。
      阳台处站着一个人,那人站的方位离门远,林寒那一眼,只看到对方的衬衫衣角,浅白、轻盈、模糊,像飘进鼻腔的那一缕烟。

      顾诽听到屋子里头有声响,没回头,甚至没作任何动作,他闲散地靠在铁栏杆上,手上的烟味浓重。
      他在看着楼下街道的一条流浪狗。
      黑狗看着十分饥饿,盯上了一男人手上提着的一袋烤饼,黑狗伏低身体,压地头颅,一步一步朝目标潜行。
      无声、阴戾、聚精会神。发动只是一瞬间,黑狗张开嘴巴,露出犬齿,撕破单薄的塑料袋,男人被吓得炸毛,然而那条黑狗已经叼起地上的饼消失在某一条巷子里。

      顾诽咬上手里的烟,仰起头,扬起了一抹笑。

      *

      这不是个适合打招呼的时间点,林寒没有唐突地过去,路过客厅便往走廊走去。
      走廊里有冷光从林寒对面那房透出,林寒经过时下意识朝光源看去一眼。

      房间里没开大灯,一台手提电脑敞开着搁在桌上,桌上还堆着纸和笔,一个登山包随意放在桌角旁。
      只一眼林寒便撤回了目光,将自己的房门关上。

      有狗吠声突然从楼下传来,夜阑人静,听着便有些可怖。
      不多会,狗吠声停下,林寒听到阳台外的人走了回来,路过走廊,接着开门,关门。

      屋子的洗手间很小,洗漱用品都放在厨房里,而电吹风挂则在阳台外,其实林寒头发不长,不吹也可以,但此刻她在床上坐好一会,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什么睡意。
      片刻后她便重新打开了门,轻声朝阳台走去。

      林寒的头发还半湿着,人靠在阳台的铁栏杆上随着晚风扬着头发。
      一个塑料烟灰缸就搁在栏杆的一头,上面横着两个殆尽的烟蒂,里头灰烬斑斑。
      林寒能闻到一点残存的烟味,很淡,像断断续续的蜘蛛丝缠绕。
      林寒伏在栏杆上仰头,不算太意外地在这股即将消逝的烟味里想起了顾诽。

      六年后的两次见面,顾诽身上都伴随着浓烈又极具标志性的味道,消毒水味、烟草味,一个代表职业,一个代表生活。
      那一天傍晚的顾诽在后街的花圃边,隔在烟雾的另一头,浓烈、呛人,人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靡烂的因子,手掌温热,手指按在皮肤上使人颤栗地发烫。
      林寒很轻地皱起眉梢。

      六年前的顾诽从不抽烟,带着她和同学或朋友聚会,偶尔喝酒,但不抽烟。
      顾诽说:“学医的,对尼古丁没兴趣。”
      林寒:“都是学医的,彭峰怎么就抽了?”
      顾诽闻言笑道:“他那个庸医。”

      林寒想起了六年前的吻。
      吻她的人说,学医的,对尼古丁没有兴趣。除非有一天他觉得活着没意义了,那尼古丁会陪他一起死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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