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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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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味道全搅和在两人的口腔里,醇厚辛辣、苦涩呛人,林寒呼吸道仿佛被皮革用力摩擦,想咳嗽,却又下意识吞咽。
林寒双手被禁锢着,身体也被禁锢着,努力仰着头,张着嘴巴,利用顾诽给她的间隙努力呼吸。
两人间仿佛有团续存的闲火,被一根香烟的余热一点即燃。
他们是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两人默契十足,体内都潜伏着一个放肆疯狂的灵魂。
顾诽有股荒蛮的狠劲,仿佛连着血肉用力撕扯啃咬,林寒舌头被浓郁的烟草麻痹,又被顾诽的体温烫醒。
潮湿、滚烫、蛮狠,狂躁又冰冷,林寒被投入了一片水深火热里,血液在沸腾,一颗心却坠入冰湖底。
林寒颤抖得几乎痉挛,细软的脖子被按压出狰狞的指痕,顾诽便在这样一波黏糊窒息的潮水里放开了对方,勾着银线,像个站在欲望边缘的魔鬼。
他朝着林寒低沉沙哑地开口:“想知道一样事情,不亲自尝尝,永远不得滋味。”
顾诽:“人生苦短,神说,想做,就做。”
*
林寒出生在盛夏,从小被包裹在父母的疼爱里,家境优渥,无忧无虑,肆意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画自己喜欢的画。
遇到顾诽,林寒觉得这个男人比颜料和油墨更吸引人。
顾诽大林寒一届,医学院大二临床医学生,成绩优秀,长得也优秀,在北联是个人物。
当时林寒能拿下顾诽,跌破了大家眼镜。
作为大一艺院新生,林寒长得漂亮,温顺文静又知性,经常端着画板在东湖边写生,沉浸而安静,恰好都是顾诽看不上的类型。
之前曾经有人跟顾诽的舍友搭好了线,紧张兮兮地问顾诽喜欢怎么样的女人,对方替正主回答:第一,不是学医的。
对方问:第二呢?
第二?文静柔弱的就算了,他喜欢胆子够大的。
怎样胆子才够大?
比如?能陪他一起解剖和缝合的吧。
……
彭峰也觉得这人净说屁话,说他对女人没兴趣就直说,让他直接处光棍算了。
然而一周后,林寒拿下了顾诽。
彭峰看着跟在顾诽身旁乖巧朝大家问好的林寒:“……”
当时扯什么瞎几把话呢?你这位祖宗,文文静静的,怎么看胆子都不大。
顾诽无所谓对方调侃的眼神,笑了笑,没有反驳。
一个人的胆子大不大,得撕开皮肉才看得到。
后来武夷山的风强劲,两人的唇舌滚烫,顾诽和林寒站在武夷山的山巅,云海翻滚在彼此的眼里,映照出火烧般的红。
林寒那晚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顾诽带着她的手厮磨,跟她说:“想停下就停下。”
林寒头发散开,铺在顾诽的身上,在关灯的夜里像只幼年期的小狼,犬齿短小,皮软肉嫩,爪子钝拙,大晚上不睡觉,在月光下招惹一头脾性不好的阿尔法狼,胆子大,骨头硬,送上门找死。
林寒用舌头邀吻,说:“人生苦短,神说,想做就做,想爱就爱。”
林寒:“想做.爱,就做.爱。”
*
林寒被顾诽这句话钉在了原地,跟记忆中的自己重叠,像一盆热水浇在头上。
顾诽将烟蒂扔到那个肮脏满当的烟灰缸里,看着因窒息脖颈涨红的林寒,拇指蹭了蹭她嘴角,含笑着开口:“这么烫?”
林寒五指收紧,止不住的颤栗。
顾诽:“烟这玩意是慢性毒药,有些时候尝一次,也会上瘾。”
顾诽:“我劝你还是别碰。”
林寒口腔发苦,烟草熏过,重重地发麻,林寒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碰?”
顾诽:“因为上瘾了,戒不掉。”
*
屋子里的灯全都熄灭,走廊异常安静。
林寒躺在床上,仿佛仍旧感觉到那卷烟丝在体内剧烈地燃烧着,身体里衣服上都被尼古丁均匀紧密地包裹。
林寒舌尖疼痛,喉咙干涸,被烟草熏过的口腔残留着一丝奇异的香甜。
林寒咬住了下唇。
疼痛感让人清醒,所以林寒便更清醒地感受着身体的恐惧和亢奋。
翌日的清早,林寒在对面那扇门打开时便睁开了眼睛。
林寒听见人从房间里走到洗手间,转到阳台,又回到房间,不一片刻,人再次出来,然后客厅的不锈钢大门撞上,房子重新落回安静。
林寒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六点。
隔了一会,林寒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寒有些疲惫,但没有睡意,靠在床上没有目的地翻着手机。
安吉拉起床洗漱后过去敲门:“林?你今天睡晚了噢。”
下一秒林寒从里打开了门。
安吉拉被吓了一跳:“原来你起来了?”
林寒:“刚起。”
安吉拉站在林寒门边探头进去,表情疑惑:“你的房间怎么好像有股烟味?”
林寒:“有吗?”
林寒指了指小桌前的窗:“可能是窗没关好,楼下传上来的。”
林寒将门关上,去洗手间洗漱,安吉拉的声音从阳台处传来:“林,你昨晚把衣服全洗了?真牛啊。”
林寒含着泡沫应了一声。
林寒洗漱完,往阳台走去。
楼下店铺已经全开,汽车开在拥挤的街道上,老旧的引擎和喇叭声交替,拉货和叫卖的声音喧嚣,打开日复一日的老城生活。
林寒伸手摸了摸挂在栏杆上的一件衣服,北风吹了一夜,此时已经半干,上手有些冷。
早上的阳台清明晴朗,透亮干爽,北风呼啸,没有闻到一丝残留的烟味。
*
龚智豪在这一周按时出门,按时回家,有时去往医院,有时去各个地方卫生院。
但顾诽都不在。
顾诽已经一周没有回住处,龚智豪说顾诽在离开加德满都前需要参与好几台演示手术,一台搭桥手术短则五六个小时,长则八九个小时,这些天顾诽吃睡都在医院,拉一张简易的病床,直接睡在办公室里。
这一周林寒和顾诽没有任何联系,那一晚的流光掠影就像一场成年人的游戏。
两人没谈感情,没谈过去,也没谈未来,只是单纯地沉沦在慢性毒药里接了一个吻。
结束之后各归各路,两人的关系没有任何变化。
林寒觉得自己身处一种诡异的危机之中。
她像一只身上有伤的小型动物,在荒凉的野外处于食物链的底端,可极端的饥饿迫使她出去狩猎,一场随时丧命的狩猎。
欲望与危机抗衡,林寒害怕,又控制不住亢奋。
她觉得她像个烂透的人。
翌日。
林寒起来时闻到一股咖啡的香味,林寒有一丝直觉,然后便看见了一周没露面的顾诽。
顾诽站在厨房里,正将一个包装袋扔掉,手上端着一个不锈钢杯,正拧开一瓶矿泉水往里倒。
这时龚智豪从洗手间出来,跟顾诽邀了一杯咖啡,然后转头看见林寒,顶着一头乱糟糟地头发跟她说了声早。
顾诽转头,两人视线相撞,对方笑了笑,随口发问:“咖啡要吗?只有冷的。”
林寒摇了摇头,说谢谢,不用。
这是自那晚后彼此的再一次见面,横隔在两人之间那到薄膜时而放松时而拉紧,彼此都有种默契,不去触碰,也不去道破,就这样隔着这层膜看着对方,不知在演一场什么样的戏。
顾诽的头发微湿,身上也残余着水汽,看样子是回来洗了个澡。
林寒洗漱完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顾诽和龚智豪待会是回医院还是留在住处?
龚智豪看了一眼顾诽,然后说:“待会你和安吉拉可能需要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
林寒顿时看向对方:“怎么了?”
顾诽:“安丽的结果出来了。”
林寒下意识全身戒备:“检查出了什么?”
顾诽:“安丽的心肌酶等多项都存在异常。”
龚智豪给林寒解释:“心肌炎或者心肌梗塞都会引起心肌酶异常。”
林寒:“心肌梗塞?她才四岁!”
龚智豪摇头。
顾诽说:“安丽患有先天性室缺。”
*
安丽的检查结果比所有人想象中糟糕。
林寒夜做过心理准备,或许安丽感染的不是普通的病毒流感,在国内也有过的各种新型流感,有一定死亡率,但对症下药,也能治愈。她没有往任何一个凭空出现的缺陷上靠,偏偏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先天性室缺,这些应该在出生时就能被发现的病,因为当地医疗设施和意识落后,直到现在才被检查出来。
安丽右心室严重增大,肺增压,所以安丽自从被学校收留后一直体弱气短,并不是因为被遗弃的经历导致免疫力低下,而是因为对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安丽这一次的流感感染引起并发,持续发烧不退,继而引起了心肌炎和不可逆的心衰。
顾诽最后的建议是,需要做介入封堵手术。
顾诽向医院申请安丽的这一场手术做为演示手术,用于学术交流案例,可以免除安丽的手术费用。
手术不大,安排在下周四。
安丽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原本退下去的烧突然又烧了起来。
顾诽给安丽安排了一张病床,手术前都呆在医院进行保守治疗。
林寒和安吉拉每天从孤儿院或学校出来,都会去医院,彼此轮流陪夜。
安丽的烧还是没退下去,这天林寒来到医院时,安丽躺在床上微阖着眼,身体连接着心电图检测仪,鼻子套着输氧管,人一动不动。
安丽瘦小,小小一个人躺在床上只占了床的小小一处,面色苍白,显得额外无助。
短短两周时间,疾病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抽干。
林寒朝人走近,安丽眼珠转了转,身体轻微地发抖,林寒想起了当初和安丽的第一次见面。
安丽活泼,站在安吉拉身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林寒,在林寒简单地示好后,便张开双手直直朝对方扑了过去,给了对方一个笑声天真爽朗的拥抱。
林寒一颗心纠紧。
林寒想找护士或医生问问安丽的情况,但医院里的人英语水平十分有限,林寒对安丽现在对情况所知寥寥无几,有否恶化,有否好转,她只能从龚智豪一天的简短描述里获取。
医院里没有家属陪夜的床,陪夜的人只能坐在木椅上,或靠或趴将就过夜。
晚上十点,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夜里安静,只有氧气输送的声音。
安丽熟睡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只稍稍阖眼的林寒顿时睁开了眼,看见顾诽目光落在她身上,无声地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