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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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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跟另外一名他国的义诊医生沟通着今天的面诊情况。
林寒跟几个卫生院的人撤走桌椅和伞蓬,接着彼此感谢和道别。
林寒站在卫生院的门口看向远处的顾诽。
黄昏的余韵被沙尘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林寒停下脚步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序,一切都回到既定的轨道。
林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上顾诽。
住同一间房子,不一起回去说不过去,欲盖弥彰,好像也不需要。
顾诽那边还没结束,林寒便拐去卫生院的对街,打算买点水果,明天拿去孤儿院给孩子们。
学校还在停课,咳嗽的孩子们都有好转,但有些孩子感冒反复,都没痊愈。
安丽在医院里,还在持续地低烧,每天吃药治疗。
顾诽说,医院已经给安丽检查完毕,结果会在两天内出来。
林寒问对方,目前怀疑是什么问题?
顾诽说,不好说。
尼泊尔几乎没人接种流感疫苗,这些东西在这些国家压根没有普及,普通一场流感在一个区域高发,老人和小孩都是要害。
尼泊尔的新闻和资讯都落后,林寒目前了解到这一场流感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流感,小面积高发。义诊的队伍和志愿者都在给特定人群派发药物,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并逐渐好转。
可顾诽的话却让林寒心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林寒在一个小摊前买了两袋柑橘,便看见顾诽便脱下了白大褂走出了卫生院。
对方看见了她,她便在原地等对方走来。
十一月中旬的加德满都昼夜还是凉,体感温度低,风大,林寒低头将志愿者的外套拉紧,重新抬头,顾诽目光依旧紧紧搭在自己身上。
林寒将自己退至马路的一旁,也看着对方,两人都默不作声,像一场较量。
林寒手上那两袋柑橘将掌心勒得生疼,牙齿寻到舌尖,磕咬一下,不算尖锐的痛感蔓延开来。
两人隔着人和车对视,林寒无声地打量着对方。
六年后的顾诽让她变得不再熟悉,人比六年前更加沉稳,深沉、冷静、不动声色,像头优雅行走在荒野夜幕下的兽,眼神敏锐,漆黑如夜,藏着邪气与凶光,一眼窥探不到尽头。
顾诽似乎笑了笑,低头咬上一根烟,林寒移开了视线,两人的目光错开。
两人默契地汇合,然后默契地出发,两人并肩而行,但却几乎无话。
林寒想问问义诊和流感的情况,也想问问安丽的状况,刚转过头,顾诽手机便震动起来,是医院的来电。
对方偏头,也看向她,林寒摇头,让他先接电话。
顾诽的这通电话结束时两人已经回到房子的楼下。
顾诽:“刚刚想说什么?”
林寒摇头:“想问的你刚好都在电话里说了。”
此时两人走在那条昏暗狭窄的楼梯上,林寒在前,顾诽在后,楼梯没有灯,林寒听到顾诽在身后突然开口:“你变了挺多。”
林寒“嗯?”了一声。
顾诽:“以前你可一点都不怕我。”
林寒步伐一愣,接着开口:“我没有怕你。”
顾诽:“是吗?”
林寒正要开口,楼下便传来喊声。
安吉拉:“嘿!林,Gu!等上!”
龚智豪跟在安吉拉后头:“你们从卫生院回来吗?真是赶巧了。”
林寒点头:“对,刚回。”
龚智豪边上楼梯边说:“看样子今天还没来电啊,幸好我们路上打包了东西,烤肉和饼,懒得煮了,累死。”
林寒掏出钥匙开门,顾诽从她身边擦身而进,林寒下意识让了让,然后顾诽突然停下,转过身,在黑暗中看向她。
片刻后,顾诽倾身过去,手抬起,朝林寒伸去。
龚智豪进门时看了眼两人,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林寒的耳垂被顾诽手背若有似无地擦过,林寒瞬间钉在原地,从一张展开的纸瞬间紧缩成一团,然后听到顾诽说:“没事,我拿根蜡烛。”
顾诽手里抓过几根蜡烛后便转身,两人连目光都没有相交。
安吉拉和龚智豪将烤肉和饼放到桌上,彼此用英文聊着天,安吉拉说她曾经在印度的养老院跟一条蛇干了一架,龚智豪爆出一声惊叹。
餐桌上很快点燃起烛光,顾诽的脸笼罩在火光下,在安吉拉和龚智豪的话题里勾出了一个笑。
笑意摇曳在烛光里,像缠绕脚根的蛇,林寒皮肤无声掠起寒栗与酥麻。
餐桌上龚智豪跟安吉拉投机,一路有的没的在聊。
龚智豪好奇志愿者的模式,时间怎么分配,钱从哪里来,家里人支持还是反对?
干这个的,没钱,也没前途,甚至不能算一份职业,在大部份人的眼里,志愿者或义工只能偶尔干干,无法盈利的活除非国家资助,否则根本无法长期运营。
而国际志愿者比当地义工更难,去的都是贫苦落后的国家,接触最底层的人,生活环境恶劣。像他们现在这样,在断电的房子里吃着没什么营养的晚餐,所在地流感突发,跟病毒同行。别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就算是男人也并不好受。
龚智豪说,当初他报名这次的义诊,家里就吵翻了天。
龚智豪:“我家巴不得我抓紧时间去考编,留在三甲医院,留在北城,要不回港,反正一路风平浪静干到退休。”
龚智豪问林寒:“你这么年轻,又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说服家里人的?”
林寒察觉到桌上人的目光,一时顿了顿。
林寒:“他们应该也支持的。”
顾诽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在龚智豪的话里插话,说道:“我觉得你这次回去是该努力了,我们科室就你一个还没入编的。”
龚智豪说起这个就头疼:“我妈还想我考公呢。”
顾诽:“支持阿姨吧。”
龚智豪:“?”
龚智豪:“哥,要不你去考公吧?你要考上了,这样哥你全家都是公务员了。”
这个话题就这样轻描淡写过去了,林寒低头撕开一块饼,嚼在嘴里,硬且干。
安吉拉:“林?”
林寒抬头:“嗯?”
安吉拉:“Vene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寒摇头:“怎么了?”
龚智豪:“你们要是有头痛、气促、心悸、胸闷或者突然觉得喘不过气之类的,要立刻跟我们说。”
龚智豪:“尼泊尔平均海拔四千多,普通高反不可怕,就怕高山心脏病。加德满都海拔低,但接下来一路北上,得自己注意。”
安吉拉这会说:“对了,林,你知道Vene和Gu到时会跟我们的队伍一起出发吗?”
林寒愣住,下意识看向顾诽。
顾诽:“这是我们原本就定下来的计划,跟当地志愿者的队伍汇合,在十二月初沿波卡拉一路北上。”
龚智豪说:“在北部的农村,疾病比缺少物资更可怕,那里没有卫生院,甚至连药物都没有,有时病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病,随便在山里弄些野草回家吃,剩下的就靠运气了。”
安吉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跟我们是一伙的。”
龚智豪:“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早上开会后才知道。”
林寒看向顾诽,问:“那你呢?”
顾诽回视对方,说:“我大概比他们早一点。”
林寒没有说话。
依旧是男士主动揽起收拾碗碟的工作。
林寒将房间里的电池更换了新的,然后去了安吉拉的房间,两人聊了下天,学校、孤儿院、安丽和其他的事。
安吉拉说:“这回真的要谢Gu和Vene。”
林寒点了点头,然后她问安吉拉:“安吉拉,你觉得Gu和Vene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安吉拉笼统地形容:“他们都挺好的两位中国男人。”
林寒笑了笑,问她:“你不觉得Gu很神秘吗?”
安吉拉:“Gu?”她想了想,说,“说实话,林,我觉得你更神秘。”
林寒对这回答感到诧异。
安吉拉:“当时在樊市遇见你,你除了在老人院以外的时间都在打工,我看过你画的画,你的一张画能卖一万多卢比了,可你还是每天都那么忙。”
林寒笑:“能卖一万卢比不是常有的事。”
安吉拉:“对了,阿姨身体还好吗?”
当年安吉拉在樊市认识林寒,曾经在林寒家里接住过两天。
林寒的家很小,林妈妈身体似乎不太好,整天在房间里卧床不起。
林寒点头:“现在的她应该过得无忧也无虑了。”
安吉拉:“那就好。”
安吉拉跟林寒说:“林,虽然我们并不富有,但我觉得我们比世界上很多人都活得要精彩。”
林寒在安吉拉的话里无声地泛起了一阵颤栗:“是的。”
林寒和安吉拉聊到很晚,安吉拉说她今晚要将那些手绳织好,明天带去院里,让林寒先去洗澡。
林寒从安吉拉房间里出来,屋子里安静,顾诽和龚智豪房间都没有透出光,看来都睡下了。
林寒洗完澡,轻声敲了敲安吉拉的房门,对方回了个OK,说立刻就去,林寒顺道和对方说晚安。
林寒回到房间,觉得空气有些闷,将窗撑开了一条缝隙,风灌入,人也显了几分清爽。
林寒没有睡意,她靠在床上,解锁手机才发现躺着几条信息。
林寒有些意外,是秦思娴。
秦思娴:林寒姐,你那边冷吗?北城今天下大雪了。
秦思娴:对了,你知道顾师兄也去尼泊尔了吗?他去参加国际义诊。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去同一个地方,你俩或许可以联系一下,有个照应也好呀。
秦思娴:你有顾师兄联系方式吗?我将他手机号发你。
林寒看着那一串数字,瞳孔微缩,人刹那僵住。
片刻后,林寒从床上落地,扭动把手,哗地一声将门拉开,风在走廊里穿梭,响起一阵鼓动的声响。
相隔须臾,对面的门打开。
林寒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诽,心脏骤然紧缩,握着门把的劲有些大,人紧紧盯着对方,下意识朝人张了张嘴。
顾诽立在门后,站定着看她。
林寒声音很轻:“顾诽……”
林寒话音刚落,下一秒,顾诽便大步朝前,将人用力一扯,把人带进了自己房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