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殷》梨雉

26、第 26 章

　　佟佳过去和韩榕坐到了一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韩公子平日可有何还兴趣爱好？”
　　“我生活单调，平日无甚爱好。”
　　“可我见公子的寒兰图画的很好看，公子的画技师承何方？”
　　“不过幼时跟着私塾里的先生学了几年，算不得好。”
　　佟佳随手拿了根小木棍在地上划着，片刻后扔了棍子，笑道“公子的榕字是这个吧？”
　　韩榕点点头，看到佟佳鬓边的海棠花钗摇摇欲坠，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佟佳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韩榕重新固定好花钗，耳尖浮起一抹微红“佟小姐的花钗方才有些松动了”他解释道。
　　“多谢韩公子了。”佟佳微微颔首。
　　林望舒那边收拾好了马车招呼他们过去。
　　“走吧。”佟佳站起来理了理衣襟，韩榕正要站起来，朝她这边瞥了一眼，开口道“稍等。”
　　他在佟佳身前半蹲下来，伸手替她拂去了裙摆的些许灰尘。
　　佟佳的神色闪了闪“多谢。”
　　一行人上路不久就碰到了浩浩荡荡的蒋家车队。为首的两匹高头大马上正是蒋瑜和蒋将军。
　　“蒋姐姐！”林望舒推开车门跳下来，开心的跑过去“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好些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瑜翻身下马，笑道“大家伙都骑马，自然快些。”说着就把好姐妹带到蒋将军面前“爹，这是女儿在京中结识的朋友，林望舒和佟佳。”
　　“原来是佟家和林家的丫头，你们父亲可还安好？”蒋将军顺手拍了拍林望舒的脑袋“这丫头怎么瞧着这么小呢。”
　　“蒋伯父，我可不小了，明年及笄。”林望舒笑道“家父还说要在府中设宴请蒋伯父过府一叙，我看也不用选日子下帖子，今日伯父就随我回去喝酒！”
　　“哈哈哈哈，这丫头爽快啊!就冲你这句话，伯父也去定了！对了，你兄长在哪啊？”
　　“伯父！”林定他们骑着马过来了“伯父您到的可早，我还说去接您呢。”
　　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几个青年，蒋将军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峥嵘岁月，他拍拍傅殷的肩膀，感慨道
　　“我还记得你们还是毛孩子的样子，转眼间你们都成了大小伙子了！”
　　“蒋伯父，我这就叫人去我府上取几坛陈年的女儿红，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好好好，还是小和懂我啊！不愧是我带出来的！等我回宫在陛下面前做完了样子...呸，述完了职，就去林府喝酒！”
　　“蒋姐姐，你干脆也别会将军府了，直接和我一起回家，今日咱们也要一醉方休！”林望舒开心的挽着蒋瑜和佟佳。
　　“我和阿瑜一醉方休还差不多，你个一杯倒也好意思说一醉方休？”佟佳笑道。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上路了。
　　于是，傅殷、林定、齐和加上久未出山的佟员外和傅侯陪着蒋将军和蒋家的第二子蒋琛共同饮酒望月。从朝政大事聊到往昔岁月，一杯敬过去一杯祝未来，到最后简直变成了男人之间关于酒量的较量。
　　蒋将军听说傅府和林府结了姻亲，佟府也挑好了女婿，说什么也要把自己儿子推销出去，于是拽着蒋琛当场给林昇磕头叫岳父，气的傅侯差点暴走，林定和齐和喝的更高，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蒋将军非要来个桃园结义...
　　元舒夫人带着女孩子们在后堂用膳，看着下人一担又一担地送酒进去，林望舒托着下巴问“要不要再去买些酒来？我瞧着齐大哥送来的女儿红快没了吧？”
　　“女儿红早没啦，后面来的几个担子都是我爹的藏酒，放心，有我爹在，酒管够。”佟佳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我都困了，他们喝完没啊？”
　　“我去看看。”林望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前堂声音渐小，林望舒进去一看，众人都趴在桌上睡得呼噜震天响。
　　林望舒叫了好些小厮帮忙搀扶，把人一个个妥帖的送进客房，趴着的傅殷缓缓坐了起来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居然没喝趴下？”林望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傅小侯爷酒量可以啊，我哥他们都喝趴下了。”
　　“小侯爷会躲酒。”傅殷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你陪我去走走吧。”
　　“大晚上的走什么走。”林望舒矜持地把手抽回来“我亲自送你回屋，起来。”
　　“林小姐亲自带路，倍感荣幸。”傅殷撑着桌子站起来。
　　“你还能走吗？”林望舒看了他一眼。
　　“不能。”傅殷果断摇头。
　　林望舒只好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傅殷走了两步，忽然说道“我今日去你的月朗院留宿可好？”
　　“不好！”林望舒红着脸打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你，我们还没成亲！”
　　“那我们明日成亲？”傅殷笑着问。
　　“你想的美，我还没答应你愿意嫁给你。”林望舒翻了个白眼“你别叨叨了，快点走行不行。”
　　傅殷顺从的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林望舒几乎是在被他拖着走“停停停！”林望舒气呼呼的拧了他一把“你根本没醉！”
　　傅殷把手放下来笑着看她”我也没说我醉了。”
　　“那你还说你不能走。”
　　“有你扶着我不就能走了？”
　　“歪理。”林望舒忽然看见他手腕上一闪而过的荧光“你带了手镯吗？怎么还能发光呢”林望舒好奇地抓着他的袖子。
　　“兴许是衣裳的银线。”傅殷靠近了一些，俯身亲了亲小姑娘柔软的脸颊。小姑娘的脸颊迅速升温。
　　林望舒捂住脸“你干什么啊...”
　　傅殷挑了挑眉，把她的手拿下来，笑道“亲你啊”
　　“不是...”林望舒在他再次凑过来之前一把推开他“哎呀你还睡不睡觉了，我我我，我先回去了！”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傅殷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伸手压住了腕间不断闪烁的荧光。
　　林望舒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毛笔溜到林定的卧室，干了一件一直想干又一直没机会干的事：画王八！
　　林望舒刚刚结束最后一笔，还没来得欣赏一下自己的鸿篇巨制，林定就醒了，林望舒果断地跳起来往外跑，耳边是林定照过镜子后发出的阴恻恻的声音“被我抓到你就完蛋了。”
　　在这个和煦的早晨，林望舒被亲哥哥撵得满府跑
　　林望舒正一边逃跑一边回头做鬼脸，一时不防撞上了人。“抱歉我没看...”林望舒抬头一看，眼睛都瞪大了，立刻跪下行礼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萧闻景弯腰来扶她，林望舒赶紧麻溜的站起来，没敢让他扶，顺带挡住了身后满脸黑王八的林定。林定黑着脸行过礼后回院子洗脸去了，林望舒尴尬的笑笑“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孤是来寻林小姐的，林小姐不知道宗学堂今日开课么？按理说昨日这个消息就已经昭告各府了，难不成林府竟被漏了？”
　　“呃...昨日...家中有点事，也许是我没上心吧。”林望舒尴尬的扣地“不过怎么是殿下亲自来找我？太劳烦您了吧。”
　　“不麻烦，孤特意来接林小姐入宫的。”萧闻景向她伸出手“林小姐请。”
　　林望舒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怎么能坐殿下的车马入宫呢？我先去收拾收拾，一会儿由我兄长送我就好了。”
　　身后传来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见过太子殿下。”
　　林望舒头疼的往后看去“傅殷，你起来啦？”
　　萧闻景的脸色变了变“傅小侯爷昨夜留宿于此？”
　　“回殿下，正是。”傅殷挑衅似得说，语气极其...欠揍。林望舒简直没眼看，偷偷拽了拽傅殷的袖子
　　“昨日我家宴请好友，大家喝醉了，都留宿于此。”林望舒解释道，随后看向傅殷“小侯爷既然醒了就劳烦送我一趟吧。”
　　“好。”傅殷摸摸她的头“去准备一下。”
　　林望舒可不敢放这两人单独在这里，拽着傅殷的衣角“你跟我一起去！”
　　“孤先回宫了，林小姐若是在学堂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人来东宫寻孤便是。”萧闻景摘下腰间玉玦递给她
　　林望舒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心一横，笑道“宫中有帝后治理，自是没什么可担心的，谢过殿下好意了。”
　　萧闻景只能把玉玦收好“既如此，林小姐就快入宫吧。”
　　目送太子离开后，林望舒让纤云赶紧准备好书箱，待她赶到学堂时，棋艺，乐理两堂课都结束了，一位中年女夫子正在台上讲女训女戒。
　　林望舒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摊开纸笔，饱蘸浓墨开始练字，一开始还正儿八经地写些诗词，到后面就开始各类涂鸦，正画到奶茶时，一本书重重的敲在她的头上
　　女夫子满脸阴沉“林小姐想必是对在下所讲的内容烂熟于心了？”
　　“呃...我错了，夫子您继续讲吧。”林望舒对她笑了笑“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到别人的。”
　　“林小姐这般荒废课业，未来如何能好好地孝顺公婆，侍奉夫婿，管理家务？”女夫子严肃道“身为官宦之女你自当修身养性，贤良恭敬，怎么能如此...”
　　“夫子不必操心我。”林望舒开口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这些。”
　　“没有这些，你...”
　　“没有这些，我未来的夫婿依旧会喜欢我，我不需要贤良淑德，也不需要侍奉夫婿。”林望舒抬了抬下巴，这是傅殷和林家给她的底气。
　　“你敢顶嘴！”女夫子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打在桌上，周围的姑娘吓得抖了一抖，林望舒分毫不惧，直视她的目光
　　“我不会打扰别人，您讲您的就是。”
　　“孺子不可教也！”女夫子气的指了指门外“去外面罚跪！”
　　“不跪。”林望舒微微一笑“我不想跪。”
　　“你敢忤逆师长！”女夫子咬了咬牙“伸手！”
　　林望舒没动，甚至还嗤笑了一声，态度极其嚣张。
　　“你给我出去跪着！”女夫子气的手都在颤“听到没有！”
　　“听到了。”林望舒看了看窗外“行吧，卖您一个面子。”
　　她轻巧的提起裙角两步迈到殿外，“纤云，飞星。”林望舒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去给我拿点东西。”
　　待女夫子的讲课告一段落，她起身走到殿外，正想看看林望舒“反省”地怎么样了，谁知“受罚”的林望舒正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身边的两个婢女一个端着茶杯，一个端着点心，三人聊着天，好不惬意。
　　“你这是作甚！”女夫子气急败坏的走上前去“叫你反省你就是这么反省的吗？！”
　　“您要相信我，我在心里反省过了，真的。”林望舒笑道“您要不要尝尝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碧螺春？”
　　女夫子举起戒尺，林望舒坐着没动，非常淡定的说了一句“您打吧，打完这下要承担什么后果您自己掂量清楚就行。”
　　“你敢威胁师长？！”女夫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不啊，这只是一句忠告。”林望舒挑了挑眉。
　　“你在学堂就应该听师长的教诲，怎可如此不知礼数，荒诞无常。”女夫子苦口婆心“这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要是因为私德不端惹怒了夫家，那可如何是好啊。”
　　“惹怒夫家？”林望舒想了想“那就回自己家呗。”
　　“你...”女夫子一时语塞，片刻后接着说道“难道母家可保你一辈子吗。”
　　“我们林家，真的可以。”林望舒诚恳道。
　　女夫子彻底无话可说，憋了半天说出来“对牛弹琴！”
　　林望舒不在意的笑了笑“夫子，我可以回课室了吗？”
　　“你知道错了？”
　　“不。”林望舒指了指天空“太阳有点晒了。”
　　“不许进去。”女夫子黑着脸走了。
　　”这位可是林小姐？”一个宫女走过来，低声道“安嫔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林望舒第一反应就是当校霸惊动教导主任了，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得嘞，这就来。”
　　她跟着宫女走到木槿宫，宫人都留在殿外，林望舒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木槿宫不如其他宫殿华贵艳丽，院中载满了木槿花，还有一架秋千椅，一个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子走出来，笑容清淡“林小姐，幸会。”
　　林望舒赶紧俯身行礼“见过安嫔娘娘。”
　　“不必多礼，来这边坐吧。”安槿领着她走到石桌边，侍女端上来一壶茶。
　　“这是我刚沏好的新茶，林小姐尝尝。”安槿给她倒了一杯。
　　林望舒浅尝了一口“苦而不涩，唇齿留香。”
　　安槿微微一笑“现在，林小姐可以说说看为什么要在扰乱学堂了？”
　　林望舒放下茶杯，认真道“我不喜欢也用不着那些规矩。可我没有打扰到别人，真的。”
　　安槿随手摘下身边一朵纯白的木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同这木槿花，朝开夕落，认命而已。”
　　林望舒接过她手中的木槿“我记得诗经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有人看过它绽放时的样子不就够了吗？”
　　安槿顿了顿“可她终究会凋谢。”
　　“有哪朵花是永不凋零的吗？不过时间早晚罢了，”林望舒把玩着手中的木槿，说道“娘娘这里的花开的多好看啊，干嘛要想它什么时候凋谢，该想它什么时候盛开才是。”
　　“关在深宫中，开与败都无所谓了。”安槿抬头看向她“大概像你这样的木芙蓉才有真正的花期。”
　　林望舒想了想“开在哪它都是木槿啊。”
　　安槿盯着杯中的茶水，一语不发。林望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安静如鸡地坐在一边玩花。
　　过了好一会儿，安槿在林望舒拿着花的手上握了一下“多谢林小姐，一语点醒梦中人。”
　　“哈？”林望舒有点懵地看着她。
　　“日后林小姐若是不愿意待在宗学堂，只管来我这里便是。”安槿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玉牌递给她“这是通行令牌，林小姐收好。”
　　知道被送出来，林望舒还是懵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牌忍不住迷惑：我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