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覆手为雨，翻手为云 ...
-
“我这个人是编剧出身，写剧本很快，要是你原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改写后面的剧本，能和前半段剧本衔接上。”陆识璋说，“后面加入的重要角色我来出演。”
陆识璋写剧本的功力和才华是圈内圈上人都深知的，并且陆识璋的票房号召力还在西流川之上，这个提议对于赵明期来说，是把落在他头上的一个大灾难变成了一个大陷饼。
赵明期疑惑地看着陆识璋：“你最近有好几部戏同时进行着，你有时间做这个？”
“有两部戏可以拖一拖，我是制片，能活动得开。”陆识璋像是预料到赵明期会那么问一样，回答得很平稳很流利。
“那报酬的问题……”赵明期没什么底气地说，“我请西流川花了不少钱，预算有限，要请你这个级别的，这部电影的经费怕是吃不起了。”
“这个简单，你把西流川欠你的违约金要来就是了。”陆识璋把令赵明期头大如斗的事说得很轻松，“片酬十倍的违约金你要不回来，两倍三倍你还要不到吗？”
赵明期发愁地说：“你说得轻巧，他拖着不给，我能拿他怎么样呢？程总靠他大赚特赚，不会认真逼他。”
“你手里有让他来拍这部电影的牌，就再用一次让他付违约金。”陆识璋微笑着。
单看陆识璋的微笑，真是如阳春三月的微风一样和煦温暖，可配上他给赵明期的建议，就不是那回事了。
“不行，”赵明期摇了摇头，“用不了了，他不会再在意了。”
“我劝你试一试吧。”陆识璋说，“眼下都什么时候了，前期的宣传都放出去了，观众的呼声那么高，你不是想在假日来临，全国观众翘首以盼的时候放他们的鸽子吧？”
赵明期难受地垂下了头，因为弯着腰显得比平时还要瘦削。
“好吧，那没办法了。”陆识璋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你不肯，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赵明期抬起头，疲惫地看着陆识璋：“你一定有办法，帮帮我，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还你。”
“嗯……”陆识璋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可是，你有的我都有，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你以后能拿什么还我呢，我还是不受你这空头支票了。”
“这也是云周的电影，”赵明期纠结一番后把云周拿出来说事，“他也为这电影付出了很多，带着病还硬撑着演，你不想让他也失望吧。”
云周本来只是在事不关己地看戏，看他们神仙打架，完全地置身事外，因为事情完全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左右的，没想到赵明期会忽然把矛头指向他这里。
陆识璋也看向了云周。
云周一阵心慌，心想陆识璋又想唱什么戏啊，他们俩之前都没对过台词，他会不会接不上让陆识璋计划好的戏掉在地上啊。
陆识璋想了想，说：“好吧，为了云周，我退一步，我不要求你现在就付片酬，你以分红的形式和我签合同，等票房出来，我再拿钱。”
赵明期想了想，可能是觉得实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于是说：“好，我答应你。”
“还有西流川欠的违约金，”陆识璋补了一句，“我会让他拿出来，作为他放你鸽子，还有欺负云周的补偿。”
云周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陆识璋毫不避讳地帮他，还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现在片场的工作人员看云周都出现了深重的惧意，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就连西流川那种大牌都在和云周的矛盾之中败退了，他们要是和云周过不去，那也就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这样也有个缺点，就是让云周和他们之间更疏远了，这也倒无所谓，云周本来就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现在刚好可以把精力都放在琢磨演戏上。
三天后，陆识璋和西流川都出现在片场上。
陆识璋是来送他改好的剧本，西流川是来看热闹的。
西流川来的时候陆识璋去换衣服了，他并不知道陆识璋在这里：“赵明期，听说你请了陆识璋那尊大佛？”
赵明期对西流川恼恨无比，看见他没有一点好脸色：“这和你没关系，你赶紧走，别让我看见你。”
“我还不想走，怎么也得多看看你头疼的样子，看你后悔当时没赶走云周留下我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西流川摘下墨镜笑看着赵明期。
“你看不到，有陆识璋在，我们之会做得更好，到时候你不要悔恨错过了这么个好机会才好。”赵明期丝毫不在意西流川的威胁。
“哼，你可别忘了，尹书亭之所以那么快就能拿出削弱云周戏份的新剧本，是因为我早就让他那么做了，他有时间完成，并且还有打磨原剧本的底子，所以才那么顺利那么迅速地把完好的新剧本交到你手上。”西流川可能是想加重赵明期的不安，动摇赵明期的信心，对赵明期分析着他用陆识璋的不利因素，“而陆识璋，他突然横插一手，并且还有很多别的戏同时进行着，他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出一个一样水平的新剧本。”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拿不出来。”陆识璋穿着电影中男主角的衣服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中。
那一刻，就像整个世界都按下了静止键一样，片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也不知道是被这极具戏剧性的转折惊住了，还是被陆识璋摄人的气场震住了。
陆识璋把一本文册递给赵明期：“这是我答应你的剧本。”
赵明期接过，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西流川难以置信，但还是强作镇定：“你用这么短的时间强行堆砌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根本就不能看。”
赵明期认真地看着，越看越入迷。
全场十分的安静，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气氛越来越紧张，硬是让许多人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冒了一天热汗。
赵明期从天光大亮一直看到满天星辰。
最后，他合上剧本，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状态，好像难以从剧本的情节中一下子走出来一样。
“写得太好了……太好了……”赵明期喃喃地说，“我……我今天算是服气了……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
西流川像给人拿超大号的锅盖拍了一下一样，整个人愣住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错愕地看向陆识璋。
陆识璋笑容浅淡。他总是那样微笑，生气时那样微笑，得意时也那样微笑。
“你想看的热闹看不到了，不如回去反思一下，想想你是不是把你放在一个过高的位置上了。”陆识璋说着拉着云周的袖子，让云周靠近了一些，“云周将成为真正的明星，这里面有你一些功劳。”
西流川气极了，这和他设想的大概太不一样了，他这次来除了看热闹，也是想在赵明期的千呼万唤下回到剧组，把云周赶走的同时，让自己独自享受这部电影里的所有关注。
万万没想到杀出一个陆识璋，乘虚而入直接把他的位置占了。
西流川的火气慢慢压下去，转而向云周露出一个痞里痞气且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吧，看来我失意了，得找人安慰我，云明乖巧可人，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说过让你离云明远点！你别去招惹云明！”云周一听西流川提起云明就忍不住怒从中来。
听西流川说话那个调调，是他明明不喜欢云明，却要为了和云周之间的过节去撩拨云明。
“我偏要招惹。”西流川放肆地说，“你招惹我，我就是招惹云明，只不过……”西流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西流川，你叫西流川，不是叫下流川，我劝你别乱来，”云周握紧双拳，“如果你伤了云明的不会放过你。”
西流川笑着说：“我叫西流川，但我本性是风流川，大家都还年轻，玩玩有什么不好？”
云周还想说什么，可西流川转身走了。
他不甘心地追了几步，对着西流川的背影说：“西流川，以后不止这部电影，整个圈子都不会再有你的位置，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挤出去！”
西流川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接下来拍戏就非常顺利了，云周本身非常符合赵明期的要求，而陆识璋不仅本人演技高超，并且很会引导别人，云周感觉就算站在陆识璋对面的是个拖把，也能在他的引导下演得很好。
在云周收工独自回家时，陆好男在片场外面等着堵他。
云周回家的时候看见过陈好男好几次了，只是之前都有陆识璋陪同，陈好男不敢出面和云周拉扯争论。
可今天陆识璋别的剧组有急事，先云周一步离开了，陈好男就仰着他锃亮的脑门凑上来了。
“云周，你最近这发展很好啊。”陈好男皮笑肉不笑地说。
“还行。”云周冷淡地说，他的着陈好男那张冒油的脸，心里一阵反感。
“云周攀上了陆爷，自然是好了。”高程夕尖细的声音落到云周耳朵里格外刺耳，“只是哪天陆爷再注意到别人的时候，他可就没戏唱了。”
陈好男用眼神制止了高程夕一下，意思是让他别趁现在冒酸气儿：“云周，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又不和我们签约了，那之前的违约金总该付一下了吧？”
云周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陈好男还来扯这事，甄星之前让云周签的根本就是极不平等的卖身契，云周根本就活不下去。
云周去咖啡店打工也只是为了能有口饭吃。
如果真的要论违约，那合约里还保证每个月都能保证能给云周拉到一些试镜机会呢，可陈好男并没有做到，要违约那也是双违约。
云周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多废话，简短而不客气地说：“没钱。”
“您还没钱？陆爷没给您每月发零花钱吗？陆爷那么有钱，也不像是小气的人，您可别这么简单地打发我们。”陈好男仍然笑着，满脸油腻腻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云周看着真想吐，并且陈好男说的是什么话，他以为云周和陆识璋是什么关系！
“是熠诚传媒给我发工资，赵明期给我片酬，陆识璋为什么要每个月给我钱？”云周明知陈好男存的是什么龌龊想法，用问句来反驳他们。
“云周你可别装了，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你快点拿出违约金来。”陈好男一副懒得陪云周演戏的样子。
“我说了，没钱。”云周斩钉截铁地说，他走了一段路，拿出手机来打车。
“呀呵，云周你现在这么大个角儿还打车呢？”陈好男在一边酸里酸气地说。
云周打车的手一顿，厌恶地看向陈好男：“陈好男，陈总，你以前还有个老板样儿，怎么现在说话跟个大内总管太监似的。”
陈好男笑不下去了，脸色一黑，沉沉地说：“你快点把违约金给我，不然我就算整不死你，也能把你恶心得极其难受。”
云周冷笑一声说：“上一个想恶心我的人是西流川，你看我现在难受吗？还不是大电影拍着，小日子舒舒服服过着？难不成你是觉得你比西流川还厉害吗？”
“我没有西流川厉害，可我比西流川跟你合作的时间长啊。”陈好男放低声音语调阴沉地说，“你要是不给，我就把你以前的黑料放出去。”
云周打的车已经到了，他本来手已经放到车门上了，听陈好男这么说，顿住身体回头皱眉看着陈好男：“我过去这十年，除了穷以外，还留下过什么别的痕迹吗？你上哪弄我的黑料去？”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合作了十年是事实，我们放出去消息，原意相信的肯定大有人在，我想讨厌你的人那么多，尤其是那种大牌的，肯定愿意推波助澜。”
“随你吧。”云周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没什么黑料，如果你过分，那就要轮到我告你了，我现在虽然没有赔你违约金的钱，但告你的钱还是有的。”
陈好男追着已经发动的车子跑了几步：“云周，你会因小失大的！”
云周闭上了眼睛，慢慢平息心里那股烦躁情绪。
司机多次通过后视镜看云周：“您是云周吧？”
云周睁开眼睛：“我是。”
他心想不会又有个人忽然跳出来说他欠钱吧？
“我女儿可喜欢你了，待会儿你能给签个名吗？今儿是她生日，要是能拿到你的签名她得老高兴了。”司机喜滋滋地说。
“好。”云周笑着答应了。
他想他再出门该戴帽子了，尽量不让人认出来，低调行事，免得又给人抓住什么黑料。
云周回到家门口，原本满心的疲惫忽然就消失了，想到不久后就能在一个绝对家全的私人空间里和陆识璋待在一起，甚至开心了起来。
只要住在这里，只要和陆识璋待在一起，云周就什么也不怕了。
云周走进去，楼上楼下找陆识璋。
没找到陆识璋，在厨房看到了陆识璋留下的一桌子热饭菜，还有他留下的纸条。
云猪小先生，给你准备了吃的，别吃太多，会变胖。要是不喜欢也不要订外卖，给我打电话，我早点回来给你做别的。
云周看着笑了起来。
这个陆识璋，总爱给他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号。
并且现在手机通迅这么发达了，还用留纸条这种老套的方式给云周留消息。
云周看着那潇洒漂亮的字迹，越看越入迷。
他想到陆识璋不仅才华横溢，就连字迹都那么完美漂亮，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陆识璋不擅长的。
云周在沙发上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开始睡得很安稳，后来开始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被打，脸贴在泥地上，一个壮汉面色狰狞地揪起他的头发：“你那该死的爹妈死了，我们的钱要不回来了，我们只能折腾你了，不然怎么出我们心里这口恶气？”
云明在一旁尖叫，用她瘦细伶仃的胳膊捶打那些壮硕的男人：“你们放开我哥！放开我哥！我要杀了你们！”
这一幕像烟雾一样散去，接着出现的是他的父母站在高楼的边缘上，头发被寒冷的北风吹得凌乱，眼神绝望。
“对不起，周周，”云成杰的声音吵哑，“爸爸对不起你，向不该伸手借钱的地方伸手了，已经无力再继续下去了。”
石秀蕊站在云成杰身边，瘦得骨头兀立的手上满是伤痕，她哭都哭不出来了：“周周，照顾好小妹，她不如你坚强……”
“爸——妈——”云周声嘶力竭地哭嚎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们还是坠了下去，像枯叶一样坠了下去。
云周怎么喊都没用。
心里很暗，像压着什么灰色的、沉重的、让人绝望的东西。
他那么冷，那么孤独，他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他想抓住什么人，可是什么人也抓不住。
“云周，云周……醒醒……云周，醒醒……”陆识璋的声音出现在云周上空。
云周在陆识璋的摇晃中醒了过来。
陆识璋用他结实修长的胳膊抱着云周，抚摸他的头发，下巴在云周的额头上蹭来蹭去：“好了好了，都是梦，只是梦，不怕不怕……”
云周的脑袋深深地埋在陆识璋肌肉紧实的怀抱里，闭着眼睛贪婪地嗅着陆识璋身上那让人安心的气息。
等到云周平静下来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不是他的房间，而是陆识璋的房间，他正睡在陆识璋的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云周茫然地问。
“你在客厅睡着了，我怕你在那儿睡会感冒，所以抱着你上楼，上来发现你房间的门锁着。”陆识璋还抱着云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玩着云周耳朵边上浓黑的头发，“我就只能先把你抱到我的房间来了。”
云周心想你家里有那么多空房间呢，也没有一定要把我放你床上吧……
他心里那么想着，嘴上却没有说，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好，梦里的绝望恐惧在陆识璋的怀抱里消失不见了。
“你梦见了什么？”陆识璋声斗柔和地问。
云周低声说：“一些……一些过去的事……其实也没什么……”
“晚上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你还安睡得像小猫一样，你看上去那么悠哉快乐。”陆识璋说，“可到半夜，你忽然开始尖叫，声音很多，听着那么痛苦恐惧。”
云周闭上眼睛，又赶紧睁开，生怕一不小心又沉浸入梦里的那种感觉里。
“不要再害怕，我会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陆识璋的下巴在云周的额头上来回蹭，温热的体温将云周一身的冷汗渐渐烤干了。
“我……我没害怕……”云周觉得他这么一个大男的，因为那些遥远的记忆被吓得尖声惨叫，很丢人很矫情，于是口不对心地狡辩着。
“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陆识璋笑着说，“云周，我听过一些你的往事，我知道那些痛苦的回忆让你不安，虽然平时你把那些不安藏得很深，可是藏得再深，也没有消失。”
云周看陆识璋看着他的眼神很认真，并且觉得陆识璋说得很对，就不由得听着他说，不再逞强狡辩反驳。
“以前的事已经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可是现在和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尽全力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
月光洒在床头上，映在陆识璋的眼睛里，四周很安静，静得云周能听见他和陆识璋的呼吸声。
云周听着陆识璋说出的那些话，觉得暖到了心坎里，他那些不安和惶恐，在陆识璋温柔的安慰里沉寂下来。
“可……”云周看着陆识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陆识璋久久地看着云周。
云周的心跳得很快。
他是不是要说了，云周一直隐隐感觉到的他的心意，他对云周这么好的原因，是不是就要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相拥低语的时候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覆手为雨，翻手为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