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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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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喜墨不记得前一晚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枕头边上的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强行关机了,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枕头边上,发出清冷的银光。
昨晚,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喜墨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说一个奇怪的,没有结局的,乱七八糟的故事。
她只是想要说出这个故事罢了。
而这个故事没有句号,仍在继续。
喜墨吃着泡面度过了最黑暗的高三生活,最后,中规中矩,和老师预期得完全一致,考入了一个算不上好的二本学校,唯一的优点就是远远地离开了A城。
她不想要继续住在那个寂寞得能杀死人的屋子里。
去C城报到的时候,喜墨只带了一个小箱子。
其实,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只有那么一个小箱子。
她在距离学校三站路的小区超市里做一份兼职。
每天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周休日除外。
“谢谢惠顾,一共是八元五角。”
站在收银台前的男子穿着一件素白的衬衫,藏青色的普通牛仔裤,头发微卷,面容清隽。可惜,虽然带着墨镜,却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残疾。
他是个瞎子。
好吧,也许是个英俊的瞎子。
男子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钱,递给喜墨。她不用数就知道,一定是正正好好的八块五。
因为,从她来这里打工开始整整三个月,这个男人,每天都会来买一份同样的便当,准备正好的钱。
这家小区超市里有许多熟客,不过,没有人和这个男人一样规律,或者说是一成不变。
“这是您的小票,便当,请收好。”喜墨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便当连同小票一同放进那男人给的环保袋里,小心地递到他面前。
男人点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谢”,便一手点着盲杖,一手拎着环保袋离开了。
“欢迎下次光临。”喜墨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远去的身影。
从仓库里盘货出来的小齐也看见了那个男人,忍不住感叹一句:“这瞎子太神秘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喜墨说完,对新进来的客人展露出一个微笑,“欢迎光临。”
喜墨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在其他方面还会与这个男人有所交集。
所以,当喜墨看见那个男人推门走进了自己打工的西餐厅时,心中不免有些讶异。
“他……”喜墨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声音脱口而出。
老板娘倒是误会了喜墨的意思,上前扯了扯喜墨的袖子,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给的钢琴师,前段时间因为有事没有来。你别看他眼睛看不见,钢琴却弹得很不错。”
喜墨立刻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不再多加评论。
大约,一个瞎子的出场费要比健全人少上许多。
悠扬婉转的乐声响起,琴声衬得整个西餐厅的傍晚益发安详静谧。
立在吧台后面,喜墨肆无忌惮地看着那人,竟然有些入魔了。
他仍是穿着件白色的衬衫,牛仔裤换成了稍稍正式一些的西裤,微卷的黑发服帖地舒在耳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他有些白皙地过分的肌肤上,映出温暖的光来。
这样一个男人,此刻竟是如此的好看。
他就那样坐在钢琴前弹奏,喜墨看着,只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当年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忽然通透了。
真正的喜欢,会让她一瞬间,就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想,她恋爱了。
傍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到了晚上,雨势渐渐变大,外头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
到了九点,西餐厅里只剩下一桌的客人。
餐厅雨天的生意一向不大好。
老板娘一向精明,看着没什么生意,便提前放了喜墨和另一个工读生的假,省下几个钟头的工费。
等喜墨换好了衣服要出去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男人竟直直地撑着盲杖站在后门前。
愣了一下,看着那人空荡荡的左手,喜墨立马想到了缘由,不消考虑便走上前去。
“请问,你没有带伞么?”
“恩。”那人微微皱着眉,似乎对这越下越大的雨很不满意。
喜墨笑起来,拿出自己手上的伞,“我正好有伞,让我送你一程吧。”
“不麻烦你了,我等雨停了再走。”
“可是,”喜墨抬头看了看天,“我看这雨今夜是不会停了……”说罢,偷偷斜眼觎那人一眼。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喜墨笑起来,伸手将伞撑开,“呀,这样你可能会有点淋。你介意我搭着你的手走吗?”
“不介意。”
喜墨也不扭捏,将伞递到那人空着的左手上,轻轻地挽上了那人的手,身子微微向他靠过去一些,将两人都罩到伞下。
“那个,”喜墨在雨中走着,来回思量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问,“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正在小心地用沿着盲道向前走,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记得什么?”
有些小失望,喜墨仍是打足了精神,笑道:“我是你们小区楼下超市的收银员呀。”
“喔……”那人沉吟一下,点点头,轻声说,“我记得的,你周一到周五晚上都在。”
“呀,你真的记得我。”喜墨惊喜,浑圆的大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
那人扯扯嘴角:“瞎子的耳朵都是很灵的。”
喜墨一时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好,随口想了件事问:“啊,今天的雨真的好大呢。”
“啊……是的。”
“你长得很高啊。”
“是么。”
“有……180吧?”
“……”两人正走过一个转弯,他专心致志地探路,直到再次踩上盲道才安下心来,慢半拍地回答,“不是吧……”
“你应该是巨蟹座的吧?”
“不,我是摩羯座的。”
“啊,摩羯座呀,我是双鱼座的,不过据说我性格比较像水瓶座。”喜墨也顾不上尴尬,想着办法和他再多说一些话,“你这样样子,应该是A型……“
“不,我是……”
“A型类似的O型血吧?”
“我是AB型的。”
“是这样啊,我是O型类的A型血。”
“……”
“对了,我想问,为什么你每次只吃一个味道的便当呢?那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有人说很好吃。”
“那你一直吃一个味道也不会吃腻?”这可是喜墨一直很纠结的问题。
“吃饱就行了。”他讨厌麻烦别人帮自己的感觉。
“那……这样吧,我下次推荐你其他口味的便当看看吧?”
喜墨就这样挽着那人的手,一块儿在雨中慢慢地向前走,偶尔说上些什么,大部分时候则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安心走路。但是喜墨仍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快乐洒满了一路。
直到将那人送到了他小区公寓楼下,转身离开的时候喜墨才想起来……呀,原来她和他还没有交换过彼此的名字。
真是驽钝到底了。
喜墨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寝室的其他三人出了一个回了本地的家里住,其他两个都已经上床睡了。
喜墨蹑手蹑脚地换了衣服爬到床上,却发现闭上眼睛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飞快的跳动。
‘扑通,扑通’发出巨大的响声。
上铺的三三怒不可遏,丢了个枕头下去砸她:“宋喜墨,你给我消停点。”
“你听见了?”喜墨愣住,原来这心跳的声音这么远野能听见。
“你呼吸翻滚地这么剧烈老娘是耳聋才听不见,发春啊。停!”
喜墨囧……只能乖乖地躺尸爬在床上。
一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睁眼到天明。
三三起床的时候看见两眼放光眼冒金星的喜墨,忍不住骂了句:“靠,这妞果然是□□了。”
果然,是恋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