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我想你》波斯猫脚

3、第三章

　　故事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开始的。
　　很久很久以前……
　　抱歉，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但是，绝对是很久很久了，没有错。
　　因为，我已经快要记不得这个故事的开头了，那时候，他们都说我很坚强。
　　“这孩子，爸爸妈妈都死了，都没有哭，真坚强。”
　　那天天很热，他们让我穿上黑色的连衣裙，我抱着爸爸妈妈的骨灰盒走在太阳下面，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因为得知他们死讯的时候，我没有哭。
　　大人总是只想看见自己看见的东西，而看不见真相。
　　他们不知道，我没有哭，是因为我早就吓呆了，一直一直没有回过神，怎么哭得出来。
　　“你已经长大了，也很坚强。爷爷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不要难过。爷爷要搬去和姑姑一起住了，这个房子要租给别人。你姑姑和我都觉得，你还是回到你原来的家去住吧，生活费和水电费我们都会给你的。”
　　爸妈死后，我和爷爷住了三年，然后爷爷有一天突然这么和我说。
　　因为我在成为一个‘大’儿童之后，一直表现的很乖巧，很听话，是一个标准的好孩子。不过，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爷爷送我去住宿制学校念书的时候，我从没有打电话回去哭。
　　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我在家门口念书。座位后面是一个很调皮地男孩子，他总是喜欢欺负我。
　　我那时候头发留得很长，总是编一根长辫子。
　　那个调皮鬼喜欢扯我的头发，使劲往下扯，老师看不见。我那个时候一直觉得我有天会变成秃头。
　　我一直忍气吞声，没有哭没有叫。可是那个男孩子却觉得我没有他预想的反应让他很不光彩，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就忽然很用力地扯我的辫子……那一下，真的好痛好痛。
　　我还没有来得及哭出来，就连人带凳子向后倒在了水泥地上。
　　四脚朝天，脑袋上起了一个大肿块。
　　老师丢下粉笔走下来扶起我，问我有没有事。呵呵，真是一句废话，摔得这么厉害，没有事才怪。不过，我当然不敢这么对老师说。
　　这件事的结束很简单。老师问我要怎么惩罚这个男孩子，想了半天，我只能摇摇头，没想到，老师竟然当着全班的面称赞我。
　　“你真是一个坚强又大度的孩子，这样大方地原谅了一个欺负你的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大家要向这位同学学习。”
　　这个结果让我好长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我摇头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原谅他，而是我头太疼，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惩治这个坏家伙。
　　既然老师这么说，好吧，我是个坚强的人，我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记仇。
　　不过第二天，我把辫子剪掉了，一大根的辫子放在他的抽屉里，果然吓到他了。
　　我学会了一个人生的大道理。
　　因为我很坚强，所以我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我头发剪得很不值得。因为我的身后不再坐着那个调皮鬼了。不过，不是他离开，而是我离开了。
　　因为爸爸妈妈死了，爷爷照顾我。爷爷年纪大了，照顾一个小孩子不方便，所以我要去离城里很远的寄宿制小学念书——姑姑是这么说的。
　　为了不让爷爷不方便，我乖乖转学。
　　告别旧的班级的时候，我并不是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在这个班里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和同学也都不太相熟。对他们来说，我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同学，当然，他们对我来说也是。小孩其实都很健忘，我走了，过不了几天，他们仍然会玩得很开心，当然，我也是。
　　所以我一点不难过。
　　没有想到，那个调皮鬼却哭了。
　　真没用。
　　欺负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他在我的后面哭得惊天动地，让我不得不转过头去。
　　我第一次看他看得那么仔细，才发现他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小帅哥。
　　“为什么你不哭？”他红着鼻子红着眼睛的样子其实不好看。
　　我为什么要哭？我想了想，觉得这么问不好，于是用了老师的话，“大概是因为我很坚强吧。”
　　“所以，虽然你要转学了，你也不哭么？”
　　“嗯。”
　　他愣了愣，抽抽鼻子，瞪着我的样子像一只笨兔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坚强。”
　　好问题，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只能问：“不然我要怎么样？”
　　他忽然又用力扯了下我为数不多的头发，呜呜哭了起来。
　　真是奇怪，明明被扯头发的人是我呀。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什么好哭的呢。我被扯了头发要变成秃头了都没有哭呀。
　　而且，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坚强呀。

　　然后，一直一直，他们都说我很坚强。
　　因为我很坚强，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生活。
　　学校组织大扫除的时候，我总是被分配去厕所洗抹布，因为我比较坚强。
　　其实我一直没有想通，我坚强不坚强和洗抹布有什么关系。
　　貌似古代有个老头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或许坚强的人注定就要多灾多难？
　　去年，我十七岁的时候，谈恋爱了。
　　究竟他为什么追我，我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我为什么接受他，倒是想得很清楚——一时新鲜，赶潮流，互相消磨时光。
　　因为我讨厌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
　　有的时候我会问自己，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不过现在，反正不用想清楚了，因为我和他好像已经分手了。
　　他一句话不说，两个月前出国念书了，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丝云彩。
　　只是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说：“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你很坚强……”
　　我没有挽留，没有学电视剧里面那样疯了一样地找他。
　　会这样，也许是因为我很坚强。也有可能，是我没有书中写的那样爱他。
　　对我来说，分手这件事就和走路跌倒时一样的，于其等着别人扶你起来，不如自己站起来比较利落。
　　半个月前我才发现原来我怀孕了。这个问题真的比较大。
　　我拿了三个月的生活费，今天去医院做了手术。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怀孕。
　　现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不清楚，有点空落落的。
　　不过，我不想去想了，因为不想的东西都忘得比较快。
　　我比较坚强，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呐……是不是应为我比较坚强，就注定要受伤？
　　前两天，我做梦的时候梦见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在一条小路上学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向前骑，后面总是有爸爸的声音。
　　他说：不要怕，不要停，不要回头。
　　我前面是空茫茫的一片大雾，看不见方向，然后我害怕了。不听话，回头看，才发现身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梦就醒了。
　　我抬头就看见被城市霓虹照亮的天空。
　　清冷地星月都隐藏在那朦胧的紫红色光下，暧昧不明。
　　我想让它们靠近，聆听我的愿望，却想不出，我究竟有什么愿望……

作者有话说

　　咳咳，这段几乎是模仿了我很喜欢的一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