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命（重生）》飞萌

16、启程

　　孤月高悬，北地的夜晚格外寒凉，秦羿营帐前生着篝火，他身边几个得力的副将总是喜欢聚在他营帐外喝酒，说说笑笑，他也不觉得吵闹。

　　酉时三刻，他独自一人在营中翻阅公文，这几日巡防发现了不少问题，他得趁着夏天到来之前尽快解决。

　　他的军队驻防在定州，是大魏西北边上的一座城池，与西梁仅有一河之隔。当初他远离侯府，特地挑了这最远的驻地多多少少有些私心，包括这几年和兰霆的来往，都是为了一个人。

　　他放下笔，轻轻转动了下快要僵硬的脖颈，右手习惯性去摸腰间的玉佩。正出神，帐帘突然被撩开，是他的副将刘安顺。

　　“何事？”秦羿坐直了身子示意他过来。

　　“将军，玉城来信。”刘安顺呈上了信件。

　　他伸手接过，不知怎得，他隐隐觉得这信会与兰霜有关。

　　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是兰霆的，他快速展开，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间试图捕捉一个“霜”字，没有意外，他看到了。

　　他定下了心，开始从头看起。

　　刘安顺自进入定州营以来一直跟在秦羿身边，满打满算也有五年了，他知道将军与霆王交情匪浅，但将军刚从丰都回来霆王就来了信，他便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霆王出了什么事。

　　“将军，霆王的伤势可还好？”他忍不住问。

　　秦羿双手捧着信，没有回答。

　　刘安顺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叫了一声：“将军？”

　　秦羿恍然回神，“啊，没事。”

　　刘安顺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这信中说了什么？”

　　秦羿小心将信收进了胸口，避而不答，转而吩咐他：“这几日营中无事，我回府看看，营中事务就交由你和金威打理。”

　　“？”

　　刘安顺一脸的疑惑，这将军府建成也有两年了，这两年将军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回去也基本不在府里过夜，怎么今夜突然要回府？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见秦羿起身，忙问道：“将军准备几时回营？”

　　秦羿停下收拾公文的手，顿了顿，答道：“三日后吧。”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不仅回府不说，还要三日后才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刘安顺没敢再问，直觉是将军有了什么私事，与霆王有关的私事，还能是因为什么？

　　**

　　第二日兰霜天没亮就起了，也许是心中装着事，她这几日睡得都不安稳，好在昨夜没有梦见华璟，那便算是个好觉。

　　她唤过青竹替她梳洗，收拾停当后便去了朝晖殿，父王还未起，她便站在殿外的香樟树下等。

　　秋棠劝她去殿内坐着，她摇了摇头，父王最看重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若是态度恭敬兴许他心里能舒服些。

　　昨夜是隆夫人侍疾，听身边婢女说公主侯在殿外，她便披了衣裳出来见她。

　　隆夫人年轻，加之保养极好，三十几岁看上去也跟小姑娘似的，只有那笑起来的眼角可以依稀看到些岁月的痕迹。

　　朝晖殿大门打开，隆夫人迈着步子一扭一扭就走到了她身边。素白绣桃花抹胸，樱粉百褶裙，樱粉对襟褙子，樱粉绣鞋，发间装饰粉红玛瑙簪，她这一身的樱粉色着实惹眼，也不知父王会不会觉得眼睛累。

　　“公主怎得这么早就来了？”她的声音又甜又腻歪，饶是她进宫七八年，兰霜依旧很难适应，每次听她说话都忍不住抖一下。

　　兰霜笑了一下，答道：“今日便要启程北上，特地来向父王告别。”

　　隆夫人甜甜一笑，摸了摸耳朵上那翡翠耳环，看那样子像是出自霍大师之手，看来隆夫人还是颇得父王的心意。
　　“王上还未醒呢，公主要不进殿等候？”

　　兰霜笑着摇头：“不了，外头凉快。”

　　隆夫人上下看她一眼，敷衍应了一句：“那好吧，公主请便。”她又摇着步子一扭一扭进了殿。

　　她一走，兰霜方觉得周围空气变得清洁了些，只不过她身上这香味着实浓重，再是名贵的香料，这么大手笔下去只会让她觉得头晕。

　　太阳慢悠悠从东边爬上山头，殿内响起婢女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她知道父王还在气头上，说不定根本不想见她，所以不出意外地，她只等到了父王一个“滚”字。

　　她不再强求，转身去了玄晖殿，封氏拉着她交代了很多，临走前还交给她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调侃道：“您这是生怕贼不惦记我。”

　　封氏不以为然，劝她：“好生收着吧，万一你能力不够杀不了贼，还能当个宝贝送出去，好歹把命保住不是？”
　　兰霜不得不认同：“还是您考虑得周到。”

　　收下那浮夸的匕首兰霜又回到了飞泉宫，特地交代兰霆不许欺负苏遥月后才从王宫起了身，她丝毫没有别离的伤感，因为她心中笃定这辈子一定会不一样。

　　兰霆早已经帮她规划好了北上的路线，从北门启程，经丰都、流青、环雾山、上渊最后到达富林城，西梁的边防营就在富林城外。

　　西梁地势平坦，翻过环雾山之后便只有秀林山可以作为抵挡北齐的天然屏障。

　　之所以叫富林城，秀林山，便是因为此地山高林密，时不时还有虎狼出没，虽是一道天险屏障，却也暗藏不少危机。

　　而边防营免不了的就是巡山，不光要驱赶凶猛动物，保证城内百姓安全，还要提防北齐人翻山入境，从中作乱。

　　为了方便赶路，他们一行三十人均打扮成商队前往富林城，只要沿着官道走，那便无需忧虑安全问题。

　　刚出北门她就看见了齐心，鸦青色的交领长袍，身后背着一把伞，墨发一丝不苟束进白玉冠里，左手牵马，右手持剑，干净通透的眸子望眼欲穿，想来翘首以盼就是指他这样。

　　兰霜朝他招招手，他便迅速翻身上马等着她上前。

　　她此去北境呆的时间必然不会久，毕竟秋牧集会一定少不了她，因此她身边只带了青竹一个婢女，秋棠还因此哭了一场，她并不是不想带她，只是她觉得苏遥月身边得有个得力的人。

　　剩下的护卫都是兰霆从玉城营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身手自然不会差，保护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兰霜摇摇鞭子齐心便凑上前来，他从胸前掏出一个小锦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兰霜问。

　　“公主打开看看。”他笑着应。

　　还未打开兰霜就闻到了山楂香，打开一瞧，果不其然，山楂小零嘴。

　　“带些小零嘴在身上兴许能解路途的乏味，不知公主可还喜欢？”

　　兰霜拿起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喜欢，是我喜欢的味道。”她将锦袋系在腰间，抬眼对上他的眸子笑道：“谢啦。”

　　齐心笑着应下，她的口味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和她的人一样，简单却有滋有味。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她，想要再次确认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晨光照在她的侧脸，柔和的侧脸线条不带任何攻击性，她笑得很深，眼角微微弯着，长睫卷翘，眸光格外温柔。
　　是他没有见过的甜美，光是看看，他便觉得欢喜。

　　他们人少，因此赶路效率很高，午后便到达了丰都城，她不想停下耽搁便下令继续赶路，直至天黑方才在驿舍前停下。

　　此处距离流青城还有一百多里地，西梁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多，时常会遇到驿舍没有空房的尴尬境地，所以不出意外地，他们得就地扎营。

　　好在晚饭有了着落，一群人在驿舍简单吃过后兰霜便让领头的护卫张罗着扎营。

　　青竹却显得焦虑不安，毕竟在她眼里兰霜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平日里所用的寝具都是最名贵最柔软的丝绸，又怎能吃得了野外扎营的苦？所以她紧跟着兰霜问：“公主，要不奴婢去周围农户家里看看，咱们去借个宿吧？”

　　“不了。”兰霜一口回绝，他们这么多人来来回回太过麻烦，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况且她也不觉得野外扎营有什么不好。

　　他们扎营的位置就在离驿舍不远的空地上，她的营帐外生着篝火，齐心在周围走了一圈才回来，兰霜问他：“在做什么？”

　　齐心晃了晃手里的黄色布袋：“撒些雄黄石灰，驱蛇驱虫。”

　　“你可真细心。”兰霜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往前坐下。

　　他腼腆一笑：“从医的习惯罢了。”

　　他刚在兰霜身边坐下，一个三十岁左右商人装扮的男子便从营帐后头钻了出来，齐心警惕性高，立马将兰霜护在身后问他：“你是谁？”

　　听见声音的护卫们也都围了上来，那男子显然是被吓住了，愣了一下才笑道：“我就是来问问，我们能不能在您的营帐旁扎营？”他指了指后方的驿舍，面露无奈：“我们也来晚了，没空房了，我这商队里还有妇孺，想着靠得人群近些，相互也有个照应。”

　　兰霜直觉此人没有恶意，便碰了碰齐心的肩旁示意他不必紧张，而后对着那人道：“无妨，此地平坦宽阔，郎君自行请便即可。”

　　那人接连道谢，却也没有着急离开，反倒是冲着兰霜道：“夜里凉，我那边还没能找着柴火，不知内子和小女能否借姑娘篝火暖暖身子？”

　　齐心回头看她一眼，是要她谨慎些为好，但她却笑道：“带过来便是。”

　　那人刚走齐心便忍不住提醒：“虽说咱们人多，但近身之人还是得小心为妙。”

　　兰霜轻轻一笑：“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回身坐下，面前的篝火暖意融融，齐心却有些发愣，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全身让他微微发麻，说不清也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