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长乐未央

3、第二章

　　落云凌波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几日前就有能工巧匠把原就华丽精致的宫殿又装点一新，御厨们更是穷尽所学制定菜单，只为迎接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大王寿诞，期盼着陛下一个龙心大悦，鸡犬亦可升天。
　　可是，打早上起总管内官就一直脸皮紧绷，貌似忧愁。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没一个敢不笑容满面。瞧那个司茶的小内官明明昨晚吃坏了肚子，现在腹痛如绞，还不是一脸傻笑地站着。不过，总管是出名的晴雨表，大王喜他喜，大王忧他忧，难道……几个有头脸的凑过去想探个底，只得了冷冷的一句“诸位呆腻了，想换个地方就吱一声。”众人陪着笑退下，汗下如雨，能换到哪去，自然是九殿阎罗处！
　　中午日悬正中，落云王摆驾奉天殿接受众人拜贺。四十余的落云王生着一张白净斯文的脸，三缕须髯遮住时常带笑的嘴。然而，今天一向好脾气的大王竟然面色微沉。时辰已到，内官拉着声音高呼，“献——礼”。每个王公大臣都会为大王献上寿礼，但能在殿上献礼的必是真正的亲贵宠臣。
　　按顺序先是大臣上前，列出朝班的是苑氏开国元老——相国裴远。裴相国辅助先王多年，深的其宠信，当今陛下也敬他三分，军政国事言听计从。即使这献礼仪式也是由他的独子年仅十六岁的裴炯双手捧上，相国本人仅欠身行礼。之后各文武官员按品位依次上前。接着轮到了宗室贵族。唱礼的内官嘴唇抖了抖，应该宣大殿下进礼，可是大殿下至今未归。偷偷察看大王的脸色，顿时心漏了一拍。怎么办？还是王后柔声开口，“让二殿下献礼吧。”
　　“是。”内官如蒙大赦地应道。王后虽然常年在行宫养病，很少露面，但是慈善仁厚深得人心。相比那位二殿下的母亲，程妃娘娘就有些持宠而骄，不过二殿下本人倒是没什么架子。心里想着，口中喊道，“宣——二王子苑玮献礼。”
　　看着苑玮手捧礼盒走到殿中央，落云王面色稍缓，听他跪拜道：“儿臣……”。
　　忽然殿外的禀报声打断了苑玮“大殿下到——”
　　众人一惊，向殿门看去。一个少年大踏步迈入门槛，披风在空中划出一个弧映着背后的金辉阳光，加上朝气勃勃的眉宇更显得神采飞扬。苑琪走到弟弟苑玮身边，撩衣跪下，声音洪亮道“儿臣恭祝大王万寿无疆！”俯身一拜，接着抬起头，露出有些顽皮的笑容，“阿琪姗姗来迟，王父恕罪。”
　　落云王原本一直以为长子无法到场而心生懊恼，此时见爱子来了先是松了口气，又看到那讨喜的面容口吻，怒气早已消了大半。但仍是绷着脸开口“先说说你迟来的原因，如若无理，难逃重罚。”
　　“儿臣为父王寻寿礼，四处奔走故而来迟。”
　　“是何礼物，让你如此费心。”不是自夸，这个儿子聪明过人，见识不凡，能让他费心的定不是寻常物。
　　“儿臣窃以为，金玉为贵，书画为雅，但是父王胸怀天下，这等把玩养性之物仅为娱心怡情罢了。所以儿臣不辞辛苦，只为找到父王真正心爱之物。”
　　“哦？”落云王更感兴趣了，微笑地倾身，“是何物？快呈上来。”
　　“是。”苑琪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绢，交给内官。旁边的众人都面露疑色，伸长了脖子看去。只有相国纹丝未动，双目微闭似在养神。
　　“这是！”落云王展开，看了两行竟不由低呼出声，双手颤抖，“西夷的和书！”
　　此语即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落云西接蛮族，世称西夷，经常叩边侵扰，胜则洗劫城镇，败则顷刻退出。落云一直想签下和约，始终不果。现在竟主动送上和书，怎不令人又惊又喜。
　　“阿琪，这是怎么回事？”落云王有些不置信地问。
　　“禀告父王，另有使者侯见，并献上西夷骏马200匹，精美刺绣50幅，恭祝父王千秋。儿臣私自作主将他安排在了馆驿。”苑琪微微欠身。
　　这下连相国都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位大殿下。
　　“这就是儿臣为父王献上的第一份礼——平边患。说到这礼的来历就不得不提第二份礼。”苑琪恭敬地说。
　　“快快道来。”
　　“敢情父王将儿臣带来的人宣上殿。”
　　“快宣！”
　　不多时，几名身着盔甲的武官依次进殿，在苑琪身后跪下行礼。“父王，这几位是镇守平关的将领，前日因一些误会，西夷扰边，多亏他们拚死奋战，扬我国威。”
　　“什么？西夷曾经入侵？”
　　“不错，但是只是误会。儿臣见了西夷领将，一番畅谈后，他主动撤兵请其主送上和书。能如此顺利，全赖这几位将军杀敌立威。所以儿臣特地将他们带来，作为儿臣的第二份大礼——觅良将！”
　　“好！”落云王忍不住击掌叫好，一向温温而雅的他难得露出豪爽架势，“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阿琪，你这份礼送的好啊！这几位将军，本王必定论功行赏。”
　　“谢主隆恩！”众将叩头谢恩。
　　落云王哈哈大笑，“阿琪，你想要什么奖赏？”看他还跪着，忙抬抬手“先起来说话。”
　　“儿臣只不过做了回使臣，谈不上功劳，至多是有个苦劳罢了？”苑琪嘻嘻一笑，却没有起身，“况且儿臣还有一礼献上。”
　　“哦？是什么？”落云王期待地问，不知道儿子要给他多少惊喜。
　　苑琪脸色一正，“父王可知，平关守将们曾联上三道快报，禀报战事，然而如石沉大海。此间必有奸小作祟，其用心险恶，小则陷害同僚，大则通地卖国！儿臣的最后一礼就是奏请父王严惩不贷——清吏治！”说完额头点地，俯身不起。
　　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字字落地有声，振聋发聩。落云王缓缓站起来，走下高台，亲手扶起爱子，拉住他的手，转身环视百官，“尔等可听清了。待查出此等奸邪之徒，本王定要诛起九族！”
　　众人立刻俯身，一起高呼“大王圣明！”被拉住手的苑琪没有跪下，与父亲并肩而立，俯视着百官，而听那呼声余音环绕，飞出奉天殿，飞出凌波宫，飞向如洗晴天——如同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