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2、暗生情愫

　　确定名额的那一晚上，塔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的，心里空得仿佛掉了一片。

　　他越来越觉得空虚，越来越觉得不安，心中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想，他只是孤单太久了，那么多年只有围棋的日子，没有觉得寂寞，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寂寞了呢？

　　他想起了近藤，在围棋这条路上，他仿佛一个奇迹，以不可思议的进步追了上来。可是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寂静的时候，他有无数的朋友。

　　那么，塔矢想，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想要一个对手，那个人，是近藤。他是喜欢那张脸上，因为他而展现出不同的光彩。

　　外面的月亮很亮，塔矢想了想，穿好衣服，离开了家。

　　一路跑着，几乎失去呼吸的时间，在奔跑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该错过的，今天不该错过对近藤说，祝贺你的机会。不该错过，告诉近藤他在等待着他，只等待着他的机会。

　　一直到近藤家楼下，塔矢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近藤的那扇窗是关着的，街道上寂静一片。

　　他突然觉得懊恼，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的时间。他疯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大约，近藤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种重要的感觉超越了对一个对手，超越了对一个朋友。

　　塔矢看着那扇紧闭的窗，突然觉得悲哀，对那无法预知的未来，对那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而窗内的光，也并没有睡着。在这样的夜里，他会想到佐为。每次恶战之后，静静地驻足回首时，他便会想到，神一般的佐为。

　　有些时候很奇怪，当佐为在身边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喜欢下棋，有些孩子气，大多数时候，却很可靠。

　　那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坚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他逝去。他未曾想到，佐为会那么早离开，离开的那么突然。

　　当佐为走了之后，这种印象，慢慢全部被佐为神乎其神的技艺所替代，他所记得的，那一手一手神一般的妙招。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时间和空间抽离开来。佐为是神，是围棋之神，他再也没有机会超越他，只能仰望，只能怀念。

　　近藤看着从窗帘透出的光线，愣了愣，走过去拉开窗帘，把头探出窗子，深深吸了口气。

　　就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塔矢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影子。

　　瘦弱孤独，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刹那神动。

　　近藤有些迟疑道：“塔矢？”

　　底下的人动了动，抬头看他，脸上依稀有些泪痕。近藤一怔，也只是呆呆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做什么。

　　仿佛一瞬间，一切都偏离的原来的方向，谁一开口，就万劫不复。

　　半晌，小光轻轻笑了笑，道：“上来坐坐吧。”

　　塔矢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悄悄地，和近藤走进了他家。那是塔矢第一次去近藤的房间，普通的中学生的房间，唯一能看得出他是个棋士的地方，就是那厚厚的棋谱，和棋盘。

　　小光看到塔矢的目光，微笑着问，“要不要来一盘？”

　　塔矢坐在棋盘边，定定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近藤也坐了下来，在月光下，两人猜子，下棋，寂静无声。

　　那一场棋，无疾而终，因为近藤睡着了。

　　塔矢看着眼前的棋盘，细细咂摸着。最终，也放下了棋，揽着近藤放在床上，接着自己也躺了下来。

　　他听到光的梦呓，他在梦中，依旧怀念着谁。

　　塔矢慢慢凑近，看近藤微动的唇，轻轻印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般。他听到，光所说的话。
　　他说，sai，sai……

　　他的表情很脆弱，仿佛陷入了冗长而悲哀的梦境。

　　塔矢轻轻揽住近藤的肩，头挨着头，安抚着他。渐渐地，近藤不再挣扎，安静下来。塔矢也觉得疲惫，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近藤起来，看着塔矢被自己压在脑袋下面的胳膊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对不起，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

　　塔矢摇摇头，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近藤有些尴尬，去楼下拿了洗漱用品，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塔矢。他们本就差不多高，除了内衣裤是新的，外衣也只能穿近藤的了。

　　等塔矢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正好迎上了小光妈妈震惊的眼神。一时间，塔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天那么疯狂，究竟是为什么。

　　近藤呵呵笑着给妈妈介绍，小光妈妈看着塔矢，温柔地笑着，招呼塔矢来吃饭。塔矢坐了下来，看着小光和妈妈的互动，居然觉得，有些幸福。

　　吃完早饭，小光送亮出来，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似乎离开了棋盘，他们的生命就再无交集。

　　走到门口的时候，亮告诉了光，去他家特训的事情。就此分别。

　　那以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关系，肆无忌惮的吵嘴，整天腻在一起下棋。然后从为棋路争执，变成小学生的吵嘴。

　　这种太正常的关系，隐隐地，却还是有些不安定了。塔矢越来越察觉到近藤的进步，那种争锋相对的感觉，他很享受，却又不安。

　　小光依旧有许许多多朋友，围棋馆的，棋社的。所有人，都期待着，在北斗杯上，近藤的表现。

　　而塔矢，依旧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打谱，下棋。近藤最近似乎很忙，忙着和很多人告别，他们很多天没有一起下棋。

　　塔矢似乎失去了和别人对决的兴趣，他一遍遍地揣摩着本因坊秀策的棋谱。一遍遍地回想着近藤的棋路，然后悄悄地，猜测着，那神秘的sai是谁。

　　也就是离北斗杯还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近藤听说了，韩国棋手高永夏不屑于秀策。那是时候，他的心里有不甘，有怨气，还有不忿。

　　高永夏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他心里。他想要打败他，狠狠地打败他。然后告诉他，你所不屑的秀策，要强过我百倍。

　　然后看那张高傲的脸，露出后悔的表情。

　　近藤知道，佐为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永生无法消磨的印记。他一生都将会拿佐为当做目标，不停地追逐他的背影。

　　而那个时候，满心怒气的光，却是没有想到，那个倨傲的男子，他一开始就那么深刻的记住和怨恨的男子，却占据了他生命很大的一部分。

　　再见塔矢，便是北斗临近，在塔矢那里的集训。

　　这次集训并不光是他，还有同队的社，和队长仓田。

　　光捏着塔矢之前画给他的地图等着社，两人却还是迷路了，最后辗转来到塔矢家，已经累得要命。

　　听说他们迷路后，塔矢忍不住发脾气，光有些心虚，却死不承认。小学生的吵架再次上演，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内容却越发的幼稚。

　　其实塔矢并不是个急躁的人，但一遇到和光有关的事情，就沉不住气。近藤似乎能激发出他性格中所蕴藏的所有任性与孩子气，偏偏，这样的塔矢，近藤却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吵吵闹闹结束在他们三人开始下棋的时候，作为棋手，他们对比赛的态度，都是严谨的。一坐在棋盘前，那种浮躁，便全数消失。

　　那一夜，他们轮流下着棋。有人睡着了，便拿起纸扇子敲醒他。但每逢光睡着的时候，亮却总不忍心下重手。

　　甚至在他和社的对决中，光睡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亮也只是叹了口气，去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都以为，有些心思总不会被发现。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多少年，会一直走下去，永远永远地对手，永远永远地围棋。

　　第二日，仓田队长来。几人照旧下棋，复盘。

　　光和亮早已经下过无数盘棋，可那一盘棋后。塔矢清楚的察觉到，近藤身上的焦躁。那种怒气，那种执念，早已经不是一盘棋的问题。

　　当近藤说出要做主将的时候，塔矢愣了愣，接着，便听他一遍遍说着韩国那个主将高永夏的名字。

　　他对于那个人，有很深的执念。

　　塔矢很困惑，他不知道近藤这种近乎怨毒的执念来源于哪里，可是心中，却有些不甘。他一直自信，自己是近藤永远的对手。

　　可是如今，他却不那么肯定了。近藤想要和高永夏对决，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韩国棋手，有着太深太深的执念。

　　这让塔矢难过，却无法说出。卑微的不被理解的感情，只能埋藏在心中，等待着它，酿的无比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