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3、北斗杯赛

　　北斗杯的时候，光第一次见到高永夏，那个高傲的少年。梳着半长的发，神情倨傲。几乎在见到他第一眼，光似乎就肯定，那个翻译不是误会，这个人，足够让人厌恶。

　　很多年后，当误会解开的时候，高永夏曾无奈地说，我当年只是个孩子啊。

　　而那时，从到了韩国，光的目光和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高永夏身上。似乎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打败高永夏，比赛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无论是社，还是塔矢，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光，几乎疯狂的渴求胜利。本因坊秀策，究竟和光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塔矢想到了第一次见光，那古老的定石。

　　光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这些，塔矢想要问，却一直没有问。

　　北斗杯的比赛开始，第一场，和中国队的比赛。光输了，但是却让更多的人，承认了他的实力。

　　最终，到与韩国的比赛中，仓田队长让光做了主将。

　　众人皆惊，对光的眼神，同情有之，厌恶有之，鄙夷有之。可这些，光都不在乎，他只想与高永夏一战。

　　塔矢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注视着光，然后看着光，执着的看着高永夏。

　　那时候，塔矢突然觉得，他和光的距离被无限制的拉大，然后，找不到交集处。他觉得恐惧，他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已经快逼疯了他。

　　不管之前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塔矢所希望的，只是，赢棋，然后彻底断开光和高永夏的交集。

　　比赛开始，一直到比赛结束。

　　光和高永夏谁都不曾放松，那场黑白场上的厮杀，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经典。

　　黑白之际，刀光剑影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唯一剩下的，便是对胜利的执着。

　　一局结束，高永夏擦了擦汗，不经意间看到棋盘对面的光，那灿烂的发色，和苍白着的脸，一时间，让人闪神。

　　光输了半目。

　　那一瞬间，光的心里涌上了无数的情绪，他开始想念佐为，无比的想念。曾经，无论输赢，自己的身后，都会有一个微笑着看着自己成长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无法向别人证明，佐为的存在。

　　泪水流过脸庞，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佐为没有办法再一次下棋，无法对眼前的人说，我比你强。

　　高永夏沉默的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少年，他从未后悔过，可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

　　光说，我好难受，下棋输了的感觉太难受了。

　　塔矢沉默地站在一旁，忘记了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是不是能走上前去，抱抱光，说你在一旁看着，我帮你赢他，让他收回那句话。

　　可是塔矢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安慰他，或许，对于光来说，他也只是同高永夏一般的对手罢了。

　　他所想像的暧昧，他所想像的那些不同，都只是错觉罢了。光所执着的，从来都不是他，他执着的，只是赢得战争。

　　那个时候，高永夏没有想到，这个哭的像个小孩的人，最后会成为那样伟大的棋手。

　　塔矢也没有想到，光真的，比他所想像的更爱围棋，爱到，穷极一生，也只在这黑白场上，再未踏出一步。

　　可是在很多年后，光又说了和现在相同的话，“我之所以会下棋，是为了连结遥远过去和遥远未来。”

　　那一句不用翻译的话，足够引起所有棋士的共鸣。他们都是为此站在这里，用一世的时间，来追求神之一手。

　　比赛结束后一天，光和秀英见面，下那一盘约定中的棋。

　　高永夏还是一副骄傲的样子坐在一旁，可是眼角，却偷偷地瞄着秀英和光的棋盘。他们很认真，仿佛周遭一切吵闹都不存在，所有人的惊叹和嘈杂声都被屏蔽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而这个时候，高永夏才得以仔细的打量光，那个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的孩子，一旦到了棋盘上，却比谁都认真。

　　他突然就想起和光的那场比赛，是不是这个人，也是这样一脸认真。

　　突然间，高永夏感到一股凌厉的视线射来，不由得抬头，正对上塔矢的目光。那种浓浓的敌意，让他不由得一怔。

　　但随即，高永夏又换上那种似笑非笑，讽刺般的表情。塔矢突然觉得愤怒，他直觉得讨厌这个人，讨厌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

　　塔矢想，他也该做一个了断。

　　于是塔矢走到高永夏面前，平静道：“我们下一盘吧。”

　　高永夏勾起一抹兴味地笑，说道：“你韩文说得不错。”罢了，坐到了另一旁的棋盘前。

　　猜子，落子，那一盘棋并不平静。

　　无论是塔矢也好，高永夏也好，那盘棋下得很亢奋。几乎是十秒快棋一般，在秀英和光的棋未下完时，这一盘棋便结束了。

　　两人一语不发的整地，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塔矢赢了半目。细微的差距，就好像，光和高永夏那一盘棋。

　　高永夏愣了愣，微笑着说，我输了。

　　塔矢捏了捏拳头，不知道为何，觉得烦闷。高永夏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是觉得，他更可怕。”

　　塔矢跟着高永夏的目光看了过去，秀英和光的棋也下到了终盘。

　　光赢了四目，秀英泄了气，撅着嘴巴坐在一旁，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光装好棋子，笑着说道：“秀英，下次来日本，再来下棋吧。”

　　洪秀英怔了怔，皱着鼻子说道：“下次该是你来韩国了。”光笑着点头，做了约定。

　　塔矢突然转头，定定地看着高永夏，用韩文说道：“进藤光是我一生的对手，我也会是他一生的对手。”

　　高永夏一愣，接着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了光的面前，用结结巴巴的韩文说道：“下次来韩国，下棋吧。”

　　光看着他，仿佛要用一切力气记住他的脸。半晌，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说道：“我会回来，打赢你。然后告诉你，你和秀策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高永夏啼笑皆非，他不知道这个误会，至今还让光念念不忘，却也不解释。只点点头，友好地告别，和秀英一起离开。

　　他们走不久，塔矢和光也一起离开了。社已经回去，他们又将回到过去的生活。日日的比赛，日日的围棋。

　　塔矢一直想要问光，他和sai，还有秀策，究竟有什么关系？

　　隐藏在光身上，令人不解的谜团，究竟哪里才是谜底？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问，他在等一天，等一天光自己告诉他。

　　那一个夏天过得很快，塔矢在本因坊循环赛中崭露头角，而光，很顺利的升上二段，慢慢地向着三段前进。

　　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也渐渐在缩小着，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在说起塔矢的时候，带上进藤光的名字。

　　他们的比赛，也越来越精彩，在相互的竞争中，共同追求着神乎其技。

　　而在比赛之下，他们也渐渐地变成了朋友。进入了围棋的世界，也就进入了一个社会，塔矢早已经习惯了种种应酬，可是光才刚刚开始。

　　在围棋交流会上，光作为指导者，被要求和赞助商下棋。一个人同时和三个人下棋，还要小心翼翼不能赢，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光感到愤怒，却无可奈何，满心悲哀。他不知道，曾经塔矢遇到过相同的情况，可是他下意识的去想，如果是塔矢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

　　光坐在棋盘前，和那几人打过招呼，突然轻轻地笑了。塔矢那么聪明，自然能将这样的事情处理的完美无比，他大约会下三盘和棋吧。

　　可惜，他是进藤光。那三盘棋，他赢了，虽然赢得并不漂亮。

　　和他下棋的人，也算是好风度，只笑着说，到底是职业棋士的水平，并无多话。

　　但等回到会场，举办方的人，还是还是责备了他，只说职业人士，何必和外行人计较。光笑了笑，并不生气，只回道：“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没有什么值得去玷污一盘棋。”

　　那一天回家，他一个人躺在房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光觉得迷惘，他不知道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是什么，从来没有过的空虚。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打电话给塔矢，问他，能不能和他下一盘棋。

　　塔矢只答应了一声，便穿戴好，去了围棋会所。

　　等光到围棋会所的时候，塔矢已经坐在那里，在静静地喝咖啡，一派安静祥和。时间已经不早，围棋会所里没有多少人了。

　　光走过去，坐在那里，也捧着咖啡杯，默默坐着。

　　塔矢没有问光遇到了什么，成为职业棋士，要面对的问题，远远不光是比赛而已。光需要成长，那么他便陪着他，等他长大。

　　那一晚，他们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