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之间的二三事》三思鱼

4、第 4 章

　　许墨网购了两套复习资料，有一套是给林飞沉的，他拉了把椅子坐到林飞沉旁边，“你要是有空闲时间，可以做做这个，这是我以前班主任推荐给我的，他说这上面的题都有点刁钻，总之，多练练是没错的。”

　　林飞沉这次没推脱，他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放进书包里，“谢谢！”

　　许墨满意了，他单手撑着头看向他，“我舅妈跟我说许亦恒这次数学考及格了，英语也有了进步，林老师真棒。”

　　林飞沉，“真的？”

　　许墨，“没骗你，你要不信，我可以拿手机给你看。”

　　林飞沉眉眼染上了笑意，“我自然是信你的，我只是没想到他成绩那么快就有了起色。”

　　许墨，“其实许亦恒一点都不笨，只是没掌握对方法。”

　　林飞沉，“那你还老骂他笨蛋？”

　　许墨，“我很不喜欢给人讲题，讲一遍听不懂我就没耐心了，可不得骂他笨蛋嘛。”

　　林飞沉，“是吗？可我看你跟班上同学讲题都挺有耐心的。”

　　许墨笑了，“快说，你是不是偷偷观察我。”

　　林飞沉楞了下，“……没有，你坐我旁边，这本来就是很容易发现的事。”

　　许墨今天没扎头发，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挺大的，他头发都被吹乱了，林飞沉忍不住抬手帮他理了下，许墨的发质很好，又柔又亮，一根分叉都没有，他有点爱不释手。

　　许墨从手腕上取了根橡皮筋下来，“会扎吗？帮我扎起来吧。”

　　林飞沉还真会，他站起来，拿手稍微梳了下头发，没一会就给许墨绑了个高马尾。

　　许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会啊。”

　　林飞沉，“我小时候喜欢玩芭比娃娃。”

　　许墨……

　　林飞沉，“我逗你玩的，我妈身体难受的时候，都是我帮她梳头发的，扎多了，自然就会了。”

　　许墨笑了下，笑完又觉得有点心酸。

　　……

　　期中考，林飞沉的名次从年级41冲到了年级第6，这坐火箭一般的速度惊呆了一众同学，让大家有了一种王者归来的感觉。

　　最高兴的自然是许墨，他冲过去抱住林飞沉，“林飞沉，你太厉害了。”

　　玫瑰香萦绕在鼻端，今天的阳光很明媚，他心情很好。

　　期中考试后，学校组织学生下乡体验1天农活，高三也不能例外。

　　这种活动，学校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班上除了许墨没去过，其它人都去过两次了，班上大多数是城里孩子，第一次去纯属是因为好奇，第二次去是怀着感恩农民伯伯的心情去的，这第三次，那就是纯粹带着做任务的心情去的。

　　许墨还没来过乡下，一路眼看着从高楼大厦到低矮民房，车子驶进乡村小道时，林飞沉把安全袋给他系上了，“我记得这前面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你坐好一点。”

　　许墨，“你们去年也是来这里吗？”

　　林飞沉，“是的。”

　　许墨，“那你们去年是做什么？”

　　林飞沉，“收稻谷。”

　　许墨，“那我们今年也是去收稻谷吗？”

　　林飞沉，“大概吧。”

　　车速慢了下来，许墨以为到了，结果车开始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林飞沉，“就是这段路，目测比去年更烂了。”

　　这路颠得人一下被迫往左，一下被迫往右，一下向前，一下向后，许墨怕坐在外侧的林飞沉被甩出去，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林飞沉的胳膊。

　　林飞沉另一只手抓着椅背，车颠来颠去，许墨一个不察，头差点撞椅背上。

　　林飞沉目露担心，“没事吧？”

　　许墨摇头，“还有多久到？”

　　林飞沉，“快了，忍忍。”

　　车停下来的时候，许墨觉得自己胃酸都要泛起来了。

　　这是个小山村，空气很好，前面的路很窄，车子开不进去，许墨摘了根狗尾巴草在手上把玩，和大伙一起进村，一路走来一路都有狗吠，要不是那狗都被栓着，许墨都怕被狗追。

　　割稻谷简单，可弯腰割了一个小时，许墨就觉出辛苦来了，腰是真酸啊。

　　许墨看了看四周，林飞沉和一个阿伯在打包稻谷，周成俊和另一位男同学负责搬运打包好的稻谷，平时娇滴滴的女同学，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虽然个个都在喊累，但没谁停下手中的活，就连他们老班，都拿了把镰刀下地。

　　他揉了揉腰，转头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也加入了收割大队，割稻谷的动作比他这个年轻人还要利索。

　　看到老人家这样，许墨不敢喊累了，弯腰割太累，他就蹲着割，蹲累了站起来活动下又继续，就这样坚持干到了最后一秒，吃完饭，回程的路上，车里哀嚎一片，无一例外，都是喊累的。

　　许墨累得一上车就睡着了，林飞沉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许墨都没怎么夹菜，他执起他手看了下，果然，他手起了好几个水泡，水泡还都被磨破了，皮肤红了一片，左手几个手指上各有一道划痕，应该是被稻谷叶划伤的。

　　许墨这一觉就睡到了校门口，他半梦半醒的被林飞沉拉着下车，身上哪哪都酸，下车后，走了几步他就不想走了，就地坐在台阶上，歪着头，半闭着眼，整个人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林飞沉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他蹲下身，扶着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别坐这里，地上凉。”

　　许墨顺势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又困又累，难受死了。” 声音不像平时，听起来软绵绵的，听得林飞沉耳朵都有点发烫。

　　他这样挨着，林飞沉一转头就会碰到他的唇，他没转头，只伸手揉了揉他后脑勺，“我送你回家吧。”

　　许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人清醒了一点，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天已经黑了，他转了个方向，转到了林飞沉身后，半挂在他身上，“我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反正我回家了也是叫外卖。”

　　林飞沉微微侧了侧头，“你想吃什么？”

　　许墨，“炸鸡。”

　　林飞沉，“换一样。”

　　许墨，“烧烤。”

　　林飞沉……

　　最后他们找了一家粥店，等粥上来的间隙，林飞沉离开了一下，许墨以为他去上厕所，结果他买回来一包棉签一瓶碘伏和一瓶消毒水。

　　许墨，“你买这个干嘛？”

　　林飞沉看向他，“手伸过来。”

　　许墨心下一暖，原来如此，他爽快的把手伸到他面前。

　　林飞沉低着头，神情专注的给他清理创口，他半握着他手，动作很轻柔，许墨手指头不自觉的缩了下，倒不是因为疼，而是觉得有点麻。

　　药上好，粥也送上来了，林飞沉装了一碗放到他面前，“要喂你吗？”

　　许墨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微红，“你逗我玩呢。”

　　林飞沉点了点头，“嗯，就是逗你玩。”

　　许墨扶额，“你逗人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林飞沉一本正经的说道，“嗯，因为没经验。”

　　许墨，“所以，你这是在拿我来赞经验呗。”

　　林飞沉笑了下，“不会有别人，我也不会去逗别人。”

　　许墨心突兀的跳了下，并且有越跳越快的趋势，他掩饰性的喝了口粥，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户外活动上，“今天虽然累，但我觉得这种活动挺有意义的，我以前在万州，学校也举办过类似的，不过不像这种真刀真枪，我们就是去扫扫大街，就这，还有人偷懒不干呢。”

　　林飞沉看向他的手，“其实你今天也可以偷懒少干一点的，学校的主旨是重在参与，不是让我们拼命猛干。”

　　许墨，“你不也没偷懒，同学们也没有偷懒的，有个奶奶快七十了，还干得很起劲呢，我一个年轻人，哪好意思偷懒，况且我干也只是干一天，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也就只干这一天，而那奶奶一干就是干一辈子，我挺心疼她的。”

　　林飞沉，“我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那会跟我爷爷奶奶在一起，其实当个农民挺快乐的，我那会在村里也过得很快乐，后来爷爷奶奶不在了，我爸妈把我接到城里，从那时候起，我就感觉不到快乐了。”

　　这还是林飞沉第一次跟他提起家里的事，许墨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呢？”

　　林飞沉低头搅着碗里的粥，语气略显平静，“我爸妈以前都是工人，厂里效益不好倒闭后，我爸找不到如意的事做，每次喝醉了，就会拿我和我妈出气，就算没喝醉，他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也会打我们，我那会才六七岁，特别怕他，后来我妈经人介绍，去了一个小作坊里面给人加工首饰，我们家生活也渐渐有了起色，我爸也没怎么对我们动过手了，但我也跟他亲不起来了，我妈这工作一做就做了好多年，直到患上尘肺病。”

　　许墨，“这算工伤吧？老板赔钱了吗？”

　　林飞沉，“老板没给买保险，按法律，治病钱得老板出，开始一年他还给垫付，后来小作坊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他一次性给了我妈5万块钱，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妈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找他了。”

　　许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那五万块是什么时候给你们的？”

　　林飞沉，“不久，也就去年年初。”

　　许墨，“那五万块都花光了吗？”

　　林飞沉握了握拳头，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平静，甚至有点愤怒，“那畜牲不如的东西，趁我妈不注意，把钱全部给取走了。”

　　许墨被气到了，“你爸真不是个东西。”

　　林飞沉不屑的说，“他不配！”

　　许墨，“那后来呢？五万块全部被他花光了吗？”

　　林飞沉语气恢复了平静，“他拿走钱后，有大半年没有回家，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结果趁我不在，他回来了，还把我妈唯一的一对金耳环给抢走了，我当时气得想杀了他，后来，我们搬到了现在的房子。”

　　许墨，“你爸那么差劲，你妈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

　　林飞沉，“可能是为了我吧，她怕离婚了，她一个人没能力养大我，毕竟她娘家没人了，没人能帮到她，可谁能想到呢，她丈夫最后会猪狗不如，连她的救命钱都偷。”

　　林飞沉刨开心扉给他讲的这些，许墨听完久久都不能平静，开始很愤怒，恨不得替他去揍一顿他爹，等心情平复下来后，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了，他侧身过去抱住林飞沉，手轻轻拍了拍他背，“没事，有我呢。”

　　这是个充满玫瑰香的怀抱，林飞沉把脸靠在许墨肩膀上，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