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她 ...
-
7.
自同学聚会之后,方拓隔三差五就试图从我嘴里撬出余夏的名字。
但这我确实不想说,也觉得没到时候说。
因为方拓认识余夏,且不是一般认识。
不过这件事也没瞒多久。
开学之后方拓和我一起去都大计算机信息工程学院报道,我俩一个班一个宿舍。
于是我看着他水土不服足足两个月,从口腔溃疡到感冒咳嗽,从上吐下泻到低烧连连。
往日球场上的雄风已然不再,眼看校医院的门槛都要给他踏烂了,我寻思还是把人拉出去医院上下检查一番好了。
没想到带方拓抽个血,就碰上了余夏。
8.
到都城两个月,我都没见到余夏一面。
不是不想见,是没理由见,也没办法见。
我倒是知道余夏在哪里上班,她在都大法学毕业之后就去了一家律所做助理,律所位置也距离都大不远,从西门出去徒步走个十五分钟就到了。
那条街我走了百八十回,但运气够背,就是一回我都没见到过余夏。
偏偏在医院碰上了。
但很快我就知道这不是好事。
因为余夏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前所未有的警惕且疏远。
9.
“你生病了?”余夏手上默默将报告单之类的打印纸反复折叠,眼睛却看向了我,“验血?”
我假装没看出来她的举动,自然的指了指后边儿,“方拓水土不服两个月了,我带他来看看,没什么事。”
余夏有些惊讶,“两个月?跟他姐说了没?”
我摇了摇头,“也不是很严重,没跟方忻姐说。”
她正点头,我看着她的表情,虽然我知道这句话问出来她也不会说真话,但我还是想问。
“你感冒了吗?快入冬了。”
余夏闻言笑了一下,挺客套官方的那一种战术敷衍的笑,“嗯。”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就这么两句话时间屏幕闪了好几下,消息就没断过。
“路野!!”
方拓的声音从后面喊了过来,余夏似乎总算抓到了机会脱身,冲方拓那边扬了扬下巴,对我说:“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方忻在江城远,我也得照顾照顾你们。”
我很闷的嗯了一声。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和我的距离特别远。
“走了。”
余夏转过身继续往扶梯那边走,临站上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有跑过来的方拓。
“都城冬天不比江城,围巾帽子手套准备好,衣服都太薄了。”她指了指我们身上的卫衣或夹克,话说完,人也已经被扶梯送着没了影子。
我还盯着扶梯那边看的时候,方拓摁着手臂惊讶的问我:“她怎么在这?”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拿着报告单往药房走。
方拓还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我已经走神了。
余夏瞥见我第一眼的表情跟烙我心里似得,当着面我能装作若无所知,但冷静下来没有办法不琢磨。
这里是医院,她一个人来,手里一沓单子,不管是报告还是药单都不算少。
而且在三楼她连指引牌看都没看就知道这一层是抽血,对医院简直熟的不要再熟。
她生病了吗?
是很严重的病?
家里肯定不知道,那身为她最好的朋友,方忻知道吗?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旁边心大的方拓。
10.
“给你姐打个电话买卖惨吧。”我说。
“为什么?”方拓一脸困惑,“我跟她的姐弟情倒也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吧!她只会觉得我是找她要钱去的!”
这话也没错,我忍住无语的劲头,继续说:“那你不也没钱了吗?刚好月底了,让她下个月给你多拿点,医药费置办新衣费伙食费……”
“慢慢慢着——”方拓连连把我摁住,眯起眼探究的把我从头到尾扫视了一圈。
我问心无愧,随他看。
方拓:“你怎么忽然这么担心我的生活费?路少爷,你难不成是破产了要开始吃我的喝我的了?”
我冷漠的‘哦’了一声:“那倒没有,在都城我原地交个首付还是没问题的。”
方拓一脸被刺痛了的表情。
这也不是吹嘘,虽然老爸家境一般,现在跟江阿姨在一起也不是傍富婆,但我亲妈是真富婆。
反正从小到大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我不犯法找事儿,普普通通混吃等死应该是不愁的。
除去了这个因素,方拓表情更加困惑了,声音隐隐劈叉:“那你干嘛!你不会是……”
“暗恋我,担心我吧?”
我:“……”
我:“我请问呢?”
11.
给这傻逼一巴掌之后我舒服多了。
不过说起这事儿了,方拓的脑回路肯定没那么快绕回钱上了。
果不其然,他即刻就揉着被我扇麻了的胳膊凑到我旁边左右打听。
方拓:“诶,我说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啊?这都多久了还不肯跟哥们透露半个字?”
方拓:“你喜欢的也不是天仙吧!都抽烟了,都是凡夫俗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方拓:“那你现在这是不是暗恋的更加遥遥无期了?毕竟你都来都城了,她应该……”
方拓:“我们那届没听说有哪几个抽烟的女生啊?”
方拓:“……”
方拓忽然安静了。
我跟他一块在药房窗口排队拿药,从队尾到前排,他说个不停,我一个字都不说。
忽然闭麦了我还有点不适应,下意识转头看他。
然后对上了一双若有所思又难以置信又欲言又止又隐隐震惊的眼睛。
方拓:“要不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给方忻打电话?”
哟,似乎联想上了。
这考上都大的脑子也没白长。
事情到这份上了,我也没想着瞒生瞒死,非常坦然的说:“跟你姐诉一诉生病之苦,以及一五一十的说一下来医院的所经历的痛苦啊。”
方拓表情复杂:“然后假装不经意的提起余夏也在医院是吧?”
我难得赞赏:“不用假装,这是事实。”
方拓继续复杂:“余夏是不是抽烟啊?”
我坦然道:“总抽。”
方拓移开了视线:“我现在也想来一根。”
12.
拎着一袋子药出医院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完了。
如余夏说的,这边装备不齐会冷死,这会儿已经有狂风呼呼往我领口里钻了。
方拓或许还在被这件事震的脑子会不过神来,总之一直到宿舍楼下他都没再说话。
我也没辩解或是为这件事说点什么,站在他的角度可能是有点难接受。
毕竟转换并加工一下就相当于,我喜欢他姐方忻,直涨一辈。
“路野。”
方拓的声音在寒风里抖着飘过来,我停下脚步看他,他也看我。
其实他心大是真的,但不想事儿是假的。
这会儿算是认识三年来第一回这么认真的看着我。
他说:“余夏大你六岁。”
我说:“嗯。”
他说:“她念大一的时候,你才小学,你懂吗?”
我懂他的意思,但这事现在不重要。
这种年龄问题我早就想好了,对我来说这也最不是问题。
“现在她不是大一,我也不是小学,”我很平静的说,“我十八,她二十四,从起步我俩就是合法的。”
“不是……”方拓表情拧巴了一会儿,“差三岁大家接受度还不错,但是超出四岁就已经很多人无法接受了你懂吗?六岁的差距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在吃奶呢人家都吃多少盐了?更别提余夏她这种性格……”
“别说了,”我听不下去,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不好的评价,“我跟她只是差六岁,不是六十。她再怎么样的性格也不会骗我,不会玩我不会害我。”
我继续往前走,方拓追上来,开始有些着急了,“你又怎么知道?她跟我姐玩这么久,我从小就认识她,你才认识她多久?”
“我是认识的没你久。”
这一点无法否认,但我也并没有觉得他这一个由头拿住我了。
我看着他说:“你认识她这么久对她有什么了解?我不问你她为什么抽烟,你能告诉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吗?”
方拓哑然了一瞬。
“你认识她很久,但你没想过了解她,也没兴趣,”我呼出一口气,都城的天已经冷到呼吸跟抽烟一样了,“你认识她比我久,但我比你了解她。”
方拓彻底不说话了。
回宿舍楼的路上,路灯间隔的有些远,路面不算很亮。
我也没再说话,说那么多想那么多,尽管刚刚掷地有声,但我也并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我确实比方拓更上心。
每一次能见到她的机会我都移不开眼,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想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看见她和方忻在一起,我想知道她会因为什么高兴,要如何才能像方忻一样站在她旁边。
关于余夏,我从细枝末节里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衣服,抽烟爱哪个牌子,音乐喜欢什么风格。
而我无从得知在我认识她的前十几年里,她因为什么而变得厌恶江城,因为什么开始抽烟,因为什么与方忻之外的所有人保持距离。
而这一切是目前保持沉默,与遥远距离的我和她之间,无法解答的问题。
我已经不甘只了解她表面的喜好。
我想看见她的样子,我想知道她是如何的人。
我也无法再沉默的保持距离远远观察。
从江城飞到都城的两千公里,只是我走到她面前的第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