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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生缘闻歌回(十一) ...

  •   那一日,他一宿未眠。

      那一日,他的目光从未她身上移开。

      那一日,他看着她炫目闪耀,看着她折服万人的目光。

      南泽越靠坐在喜宴远处的回廊里,望着清冷的月色,握着手里的杯盏沉默不语。那边贺喜声嘈杂,他却只觉寂寥,心感荒芜。仅仅是挂心于她,他便如此,那她又会如何?忽然想起自己大婚的那夜,她在他屋外留下的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

      如今她大婚,对他最后的那丝执念,也应断了。思及此,南泽越轻轻闭上眼,只要她终能解脱,便好。

      而他,却注定放心不下她。

      入局入局,云舒那般不受拘束的性子,哪个局她能安稳地待下去?何况局关天下,她下的不是棋子,而是天下间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不信她,只是天下伤,异或她伤,他都不愿意看到,这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能待在他身边,做回她随心所欲的自己。他守得朝凛国泰民安,也愿为她撑起一方安宁的天地。她却再不愿留下,她再不是他手心的雀鸟,羽翼蜕变,她飞得太远太高,涅槃再世,成了重归的凤凰。

      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无力感,是自己束缚太多了,如何才能从这纷乱的天下中庇护她周全?罢了罢了,她的情债自己还不了,她的安危自己一定会护到底。

      望着满眼喜庆的红色,南泽越却眉间浮起一丝悲凉,他能为她做的事情竟只有这么多而已。

      ………………………………………………………………………………………………………………

      三日后,各国使臣返国,除了钟濯青对着云舒老泪纵横,依旧想把她打包带回宏硝外,一切还是很顺利的。云舒成亲后,除在大殿见过南泽越,也没其他机会见到。南泽越离开的那天,云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该再有什么举动、传出不好的留言,就没给他送行。最后还是司空朗见不惯她那副憋屈的模样,拎着领子把她提溜上了城楼。

      “喂喂,用眼睛看就好,别跳下去了。”司空朗嘴角抽搐地提着云舒衣领,把趴在墙上的她拽了回来。

      “我、我不会跳下去的!我、我真的决定默默守着他就好。”云舒口吃的解释与她壁虎爬墙的姿势相差甚远。

      “他有什么好的,你这么不依不饶地守着。”司空朗挑着眉毛好奇问。

      “那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好的,我待在你身边三年多愣是没见过她,你还不是不依不饶地等着盼着。”云舒不以为意道。

      “这不一样。”说这话的时候,司空朗嘴角抽搐,脸上的神情很是微妙。云舒越发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制住司空朗。

      “有什么不一样的。”撇撇嘴,云舒煞有其事地总结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话说回来,”司空朗靠在墙上,和云舒一起往下看,“南泽越命真好。上天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惜是个不懂珍惜的家伙。”

      “这跟珍惜无关。”听完他的话,云舒淡淡地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和他纠纠缠缠十六年,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只能决定我是否爱他,可不能左右他是否爱我。一厢情愿的付出,却成了自己最深的执念。到最后才明了,没有谁规定我爱他了,他就必须爱上我的。”

      “……”司空朗望着云舒失落却清明的眸子,点点头,“虽然他未爱你,可却待你不薄。”

      “嗯。我知道。”云舒趴在城墙上,弯着眼睛笑,“越哥哥重感情却又不善表达。虽然无缘夫妻,回应不了我的感情,但他却还是那么珍惜我。一点一滴,为我着想却从来不说口。他总觉自己做得不够不好,却不知道我的感动。他总能让我心疼,又固执又死心眼,百姓、社稷还有责任永远是他肩上担子,扯都扯不下来。”

      “……”司空朗在一旁静静地听,这是云舒第一次这么细腻地说着她与南泽越的事。淡淡几句话,意犹未尽,就算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他的好,说不完对他的眷恋。

      看着云舒微醺的侧脸,司空朗明白,有些余韵只能她一人领会,一人品尝。云舒能这样想的也好,看南泽越的为人和隐忍,无论是为了什么娶那朝凛的长公主,怕是一生也不会再娶,毕竟那么看中责任又坚持的人,也定把妻子视为最深最重的责任了。如此,今生云舒与他再无缘分。
      若这是他与她的选择,那么他选择尊重。

      “过来了!”

      “……”听到她惊喜的声音,司空朗噙着丝浅笑望着云舒兴奋的小脸。

      “喂,司空朗。”

      “什么?”

      “唔,等霖儿长大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嗯。随你。”

      ………………………………………………………………………………………………………………

      朝凛麟城,南泽越径直回宫复诏,没想到诺霆已后了多时。屏退了众人,诺霆眯着眼在他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南泽越就淡定地站着任他围观。

      “你别告诉我你就一人回来了!”很是失望的诺霆仰天长叹。

      “没。我把使团一个不差地带回来了。”南泽越不冷不热地答道。

      “……”居然知道冷幽默他一把了,诺霆咳了两声,“别跟我装傻,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云舒呢?你没把她给一起稍回来?”

      “……”见他一脸八卦样,南泽越黑着脸严肃道,“她是澜沧平王正妃,理应留在澜沧。”

      “哈?你真让他们成婚了?你就没干点别的什么事来?”

      “……”南泽越翻翻白眼,他记得他有给此人书信一封道明婚典一切顺利。

      “啧啧啧,枉我连和澜沧开战的打算都做好了,你居然没把人抢回来。”

      “皇上。”一听开战,南泽越便一脸冰霜冷言唤道,听得诺霆瞬间就有了寒意。

      “开玩笑的啦,真没想过开战,我发誓。”是没想过开战,因为他总会有别的办法让小云舒回来,然后两国继续同盟。

      “……”见他解释,南泽越绷紧的脸色缓和下来,“我已娶了诺淑,此生便不会再娶。你也莫要再打什么念头了。”

      见他严肃的样子,诺霆却觉得心里有丝悲凉——你此生不再娶,为的是不负诺淑,还是不愿再伤她一次?罢了罢了,人心这东西,又有几人真正看清,至少诺淑会幸福。

      思及此,诺霆沉色道,“如此,甚好。”

      ………………………………………………………………………………………………………………

      一晃一年数月,又是秋叶纷纷的时节。三国沉静已久,看似风平浪静,却更像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传闻,澜沧二皇子司空樊举兵,一场政变蓄势待发,一时间澜沧人心惶惶。只不过,至今都未有战火硝烟,流言一除,人心也平复了下来。

      朝凛麟城,将军府内,梧桐树叶渲染成灿烂的金色,和着鲜红的枫叶,如同晚霞般让这深秋依然温暖。院内,一个穿得胖胖的小娃娃,正吃力而欢快地跑向门口,依依呀呀地喊个不停。

      “姑姑,姑姑!”

      “哎呀,我的小宝贝,我的小心肝!”白衣女子一跳下马车,就飞奔过去把胖胖的小娃娃抱在怀里,“姑姑可想死你了!”

      “姑姑,亲亲!”

      “啵~~!”女子响亮地在小娃娃亲了一下,逗得那孩子咯咯直笑。

      “姑姑!”小手搂住那人的脖子,小娃娃庄重严肃道,“等霖儿长大了,就娶姑姑做霖儿的新娘子!”

      这头女子笑眯眯地还没乐得回应,马车上又钻出一个华服男子,看着这小娃娃的模样,很是不满地吼道——

      “南泽越,你给我滚出来!!好好管教一下你儿子,别当众勾引我老婆!还当着我的面给我戴绿帽子!”

      府宅大门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清隽挺拔,女的温柔娴淑,正是南泽越和诺淑。听到那司空朗的吼声,南泽越跟没听到一样,反是诺淑掩唇笑起来。

      “司空朗,你个破嗓子乱喉什么呢!把霖儿吓到怎么办。”侧脸,云舒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见此,南泽越只是静静垂在眼睑,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好了好了,天气凉,平王和王妃殿下还是先进屋吧。”诺淑出声打断还在互相瞪视的云舒和司空朗,招呼两人进屋。

      前段日子,云舒和司空朗因路过麟城便来南泽越府上叨扰。恰逢霖儿咿呀学语,云舒见霖儿生得粉雕玉琢,好不喜欢,便一心跟霖儿打得火热。结果,霖儿开口说得第一个称呼不是“娘”,不是“爹”,而是“姑姑”,说的第一个动词,不是“饿”,不是“哭”,而是“亲亲”,至于霖儿说得最顺流的词组更无悬念的是“云舒姑姑”。

      至那以后,云舒一路过麟城便去找霖儿玩,若是司空朗在身边,就去府上叨扰几日。这小小的娃娃,她是喜爱得紧,就恨是南泽越的独子,不能打包随身带在身边。

      云舒抱着霖儿坐在花厅里和诺淑闲话家常,听着霖儿的趣事忍俊不禁。霖儿也赖在她怀里不出来,时不时用笑脸蹭蹭云舒的,让她喂桂花糕吃。

      南泽越侧脸望了眼这和乐融融的样子,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便引着司空朗去了书房。

      “那真是你的儿子?”司空朗不可置信道,“瞧瞧他跟小舒儿那亲昵劲,就差把小舒儿的魂勾去了。”

      “云舒喜欢霖儿。”南泽越在案前坐下,淡淡道。

      “傻瓜都看得出来。”翻翻白眼,司空朗心想这小子肯定是记仇了,以前在奉京他没出言调笑之,现在南泽越对他不冷不热的,让他这个本就是云舒挂名的丈夫更受冷遇,他心寒哟,“说吧,特意把我弄到这来有什么事。”

      “……”南泽越沉思片刻,斟酌道,“二皇子司空樊举兵,逃窜在外。你和云舒频繁出入朝凛和澜沧,是不是和二皇子有关?”

      “……”见他如此机警,司空朗也不隐瞒,“是。”

      “他人在朝凛?”

      “或许。”

      “那他最有可能在哪?”

      “……”挑眉望着南泽越,司空朗答道,“南泽将军是不是问得太多了。毕竟这是澜沧的事,将军还是不要过多干预的好。”

      “我不干预澜沧的事。只是,若他身在朝凛,这便是朝凛的事。”顿了顿,南泽越眉目冷峻,容不得人推辞,“若他举兵,受牵连的还是朝凛。”

      “所以,这不是怕他举兵牵连朝凛,我和云舒才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到处查啊。”

      闻此,南泽越皱眉,“朝凛应先有准备。”

      “……”见他坚持,司空朗也从不怀疑南泽越的为人,于是大方道,“塑阳。”

      塑阳?那是朝凛与宏硝的边城,与庐都接壤。沉吟片刻,南泽越开口,“难道这事与宏硝有关。”

      “只是可能有关。宏硝现在态度暧昧,表示中立,对司空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宏硝真支持司空樊在塑阳举兵,澜沧出兵势必踏过朝凛境内。若朝凛信得过我们也就罢了,要是信不过再一开战,我们可就是腹背受敌。这场乱战中,宏硝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还把云舒嫁到澜沧。”南泽越皱眉,心中升起怒意,这分明就是不管云舒死活。若是宏硝不支持,能冠冕弹簧地说这是澜沧家务事,他不便插手;若宏硝支持了,那作为变相人质的云舒就是被舍弃了。

      “我倒是觉得此举倒不是让云舒死,而是要让云舒有借口乖乖回去宏硝。毕竟以云舒在民间的声望,怎么看都是块肥肉。宏硝怎舍得让这块和自己沾亲带故的肥肉流连在外。”

      “……”南泽越瞬时领会司空朗的意思,无非是让天下人觉得澜沧没有善待云舒,而宏硝救自己的明泽郡主,不仅捡个便宜还能落下个美名,“于是,宏硝便一定会暗中支持司空樊了。”

      “十有八九吧。”司空朗闭目,靠坐在椅子上依旧那副从容的模样。

      “如此,那司空樊倒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南泽越疑惑,若宏硝支持也就罢了,若不支持或是中途倒戈,他岂不是最惨的那个?

      “老二吗?也没觉得他对王位有多大的兴趣。”

      “那这又是为何?”

      “他执念太深,恨小谦恨了很多年……”顿了顿,司空朗睁眼望着南泽越淡淡道,“爱云舒也爱了很多年。”

      ………………………………………………………………………………………………………………

      第二年冬,司空樊举兵政变,地点朝凛城边,塑阳斓县。

      塑阳,朝凛边城,由南泽将军亲自驻守。一年前,南泽越请命驻守塑阳,圣上恩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南泽将军突然调离,如今看来真是深谋远虑之举。

      司空樊本打算攻陷塑阳并以此为据点,再沿着沧江北上并不是件难事,没想到朝凛会派来南泽越驻守。几场硬仗下来,均以南泽越完胜告终。司空樊也不在意,仗着身后有宏硝的支持,兵马粮草也日益充足。半月下来,连着不断的车轮战也使南泽越这边的兵马感到疲惫。幸而澜沧和朝凛在这段时间已加紧缔结盟约,澜沧的兵马也启程向塑阳这边发兵。

      而获得批准的澜沧军正在赶往斓县的途中,与司空樊对峙的南泽越却收到了诺淑和霖儿失踪的消息。

      入夜,南泽越率众将领在书房议事,“砰”一声房门被毫无预警撞开。众人和屋外白衣女子尴尬对视数秒后,南泽越叹口气道,“规矩你又不记得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云舒连连道歉,脸上因尴尬胀得通红。早知道他书房里这么多人,她就不这样给他惊喜,唔,失策。

      “陆姑娘来了。”见来人是云舒,众人纷纷和她打招呼。屋里的都是南泽越麾下的老部将,跟着南泽越四处征战,和云舒也熟识。

      “诶诶,你们坐,你们坐。我过会再来。”说着,她就往屋外退去。

      “等等。”南泽越头痛抚额,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是,将军。”众人起身,纷纷回去。

      “……”南泽越见云舒孤身一人,不满道,“司空朗人呢?”

      “呵呵,朝凛信得过我,可毕竟澜沧是司空家的天下,我说的不算。所以,当然是为了诚信着想,就把司空朗丢在诺霆那了呗。”

      “……”闻此,南泽越皱眉,她又这么乱来。司空朗也是,放她一个人到处游窜,纵使她本事再大,也总难免有危险。

      “越哥哥,”云舒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沉声道,“霖儿和诺淑被司空樊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生缘闻歌回(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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