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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生缘闻歌回(十) ...

  •   后来,因为云舒出门不便,南泽越就应司空朗的邀请成了平王府的常客。不知情的人,还错觉这南泽将军是不是看上了平王府哪个小丫鬟,正热烈地追求且准备上门提亲。

      南泽越打从心里觉这行为委实不妥,但却被司空朗以娘家人安抚待嫁女的理由打发了去。其实,南泽越也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容易妥协,也是因为自己心里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再看着那人。

      云舒给了他太多陌生的感觉,每一样都让他不安,却难以抗拒。

      南泽越有思考过这种感觉是不是爱情,但最终他否定了。

      他喜爱她、牵挂她、思念她,却从没有动娶她为妻的心思。并不是她不好,只是他把她放在了心里太重要的位置,容不得自己对她有非分之想,哪怕半分欲望都是亵渎了她。这种感情,不是友情,必友情更亲昵;不是爱情,比爱情更长久;也不是亲情,比亲情更甜蜜。

      这种感情于他,是种特别的存在,仅仅为了云舒而存在。他为她心疼,想庇佑她、呵护她、怜惜她、宠溺她,但他却不能欺骗自己——他的心确实没有为她悸动过。也正是因为太珍惜她,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欺骗她的感情,草率地对她做出回应,哪怕他唯有选择漠视,令她一时痛心,也不愿日后她一世神伤。

      南泽越站在平王府外,一阵恍惚——为什么他到底还是没能爱上她?

      手府上左侧的胸膛,里面有颗心脏沉稳地跳动,但他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不明白,他似是觉得心里有处残缺,似是无尽的黑洞,吞噬了应该有的感情。

      如今回想来,他的确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心动过,哪怕是他的妻子诺淑。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艳,而后被吸引,都是因为诺淑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被牵引一般。南泽越从未如此清晰地发现,是被熟悉的气息牵引,而不是内心的悸动。

      那么,问题是在于他了。难道是他长了颗石头做的心,怎么捂都捂不热?

      思及此,南泽越苦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暂且不管那些个理不清的情情爱爱,现下他已然是诺淑的丈夫、霖儿的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南泽越深知,他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家庭,有善良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这一切都值得他用心去珍惜。

      所以,无论如何,他和云舒之间那些暧昧的情愫都散了吧,都在今天散了。下定了决心,南泽越收敛心神,正色踏入了平王府的大门。

      命运和人生,是不会按人设想的计划行进的。当你下定了决心去了结,可命运却偏偏不给你机会——那日,云舒恰巧不在。

      云舒不在平王府,而是去了皇宫。后日便是大婚之日,司空谦下旨把云舒接到了宫中。这不仅仅是出自礼遇上宾的考虑,他还要教她婚礼礼仪,而最重要的是司空谦希望给云舒一个最尊贵最隆重也最合她心意的婚典。

      所以,这日,不知情的南泽越来府碰到的是一个人在庭院中独酌的司空朗。

      “要不一起?”司空朗眯起眼,慵懒地靠在梨木雕花的榻上笑道。

      “好。”南泽越点头应道。

      “这酒怎么样?”

      “口感香醇,芳香沁人,是上好的梨花酿。”

      “这坛酒小舒儿酿了三年有余,若不是她自个忘了,我俩怎会有这等口福。”浅酌一口,司空朗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以前不饮酒的。”垂眸望着手中的杯盏,南泽越静静道。

      “就这几年饮上的。”聊到这,司空朗突然笑起来,摇头道,“开始时她酒量浅,发起酒疯,差点把我这平王府给拆了。”

      闻此,南泽越想起老管家描述云舒醉酒的滑稽模样,不由地失笑,“平王殿下宠她,由着她胡闹。”

      “我这哪是宠她。”司空朗从榻上爬起来坐好,直视南泽越道,“我是怕她无处发泄,活生生把自己憋死了。”

      “王爷这话何解。”放下杯盏,南泽越端坐道。虽是疑问的言语,可却是语气间早已明了司空朗的意思。

      “……”察觉他话中的客套,知他刻意回避,司空朗也不点破,“小舒儿总是挂着无所谓的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世人看她,只觉她活得潇洒、过得从容,说难听点,就是一没心没肺的,却不知道她背负的东西。”

      “云舒心地好、重感情,看起来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搁了不少。”南泽越垂眸,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是搁了不少。不过,”司空朗盯着南泽越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情,“她再强大再淡定,说到底也是一个小丫头。她做这么多事情,为的很少,求的便更少了。”

      “云舒为天下苍生,不求回报,这等美名也为百姓赞誉了。”司空朗指的是什么,他怎会不知。只是,司空朗是她未来的夫君,又为何要和自己说起这个?南泽越心中疑惑,平王……莫非是在试探他?

      “南泽将军倒是个心怀苍生的人。”闻此,司空朗笑起来,挑起眉道,“我还一直以为,将军此次来是准备带小舒儿私奔的!”

      “平王殿下。”南泽越站起来,散发着不可遏制的怒意,皱着眉厉声道,“请不要坏了云舒的清誉。”

      “我不觉得这会坏了小舒儿的清誉。”司空朗向后靠坐着,玩味地看着南泽越,“若是我遇到心仪的女人,携手天涯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殿下。既然你不爱她,就不该答应娶她。如今,更不该起了和别人私奔的念头。如此,你让云舒情何以堪!”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南泽越咬着牙,才忍下上前抓住他衣领的冲动。

      “这是我和小舒儿之间的事情。难道她没告诉你吗?这是一场游戏,我俩成亲只是开始。”

      “……”深吸几口气,南泽越仍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只是听着司空朗这样的话,他却不知如何辩驳。

      “南泽将军如此关心我家小舒儿,莫不是喜欢上她了?”见南泽越的脸愈来愈黑,司空朗觉得自己的心情爽到了极点。

      “在下喜欢云舒,待她如亲妹,并非男女之情。殿下也莫要再试探了。”听着司空朗调笑的语调,南泽越只觉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

      “兄妹之情……吗?”伸手拈起酒盏,仰面饮下,司空朗笑得自得,“南泽将军眼界真是高啊。面对云舒这样的女子,还能淡定地待她如亲妹,不得不佩服将军。”

      “……”

      “话说回来,小舒儿的条件是不错。若对象是她,莫说娶她,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又有何不可?”说这话时,司空朗闭着眼倒在榻上,一脸笑意。只是,偷偷睁开一丝眼缝打量着南泽越的面色,“你说是吧?南泽将军。”

      “殿下。在下愚钝,不知殿下何意。在下只知,既然你娶了她,就该好好待她,就该好好……”这“爱她”两字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那种感觉,不只是愤怒,而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心间。

      “就应该好好怎样?”司空朗不死心地追问道。

      “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在下教给殿下吗。”恼羞成怒的南泽越冷冷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回去了。”

      “……”司空朗慵懒地趴在蹋被上,望着疾步离开的南泽越,浅酌一口手中的梨花酿,吟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人生看得几清明……

      南泽越,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吗?

      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

      “南泽将军要见我?”被婚礼礼仪折腾了一天,现在还在加紧试穿礼服的云舒疑惑道。

      “是。”坐在她对面的司空谦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奏折,“去吧。”

      “唔……这样不合规矩吧?”天色这么晚了,况且她后日便是平王正妃了,云舒犹豫道。

      “规矩?就你还跟我谈规矩?”司空谦提高声调,不耐地挥了挥手,“快去快回,省的在我眼前晃荡,看得人眼花。”

      “这还不是瞧你眼光好,让你给我参谋参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云舒也不再打扰司空谦,只得乐颠乐颠地去见南泽越了。

      “越哥哥,等久了吧。”借着月光清辉,云舒一眼便认出了亭中那男子清隽挺拔的背影。
      闻声,南泽越转身,看清来人时便愣在当场。

      云舒穿着明艳的嫁衣,上面绣着华丽的羽凤翔天,火红的绸缎映得她明艳照人。平日里素净的脸上,也描上眉眼,绘着精致的容妆。尤其是那抹凤羽,点缀在眉间,衬着她璀璨清澈的眸子,华贵而灵动。此时,她嘴角含笑,若九天玄女,倾城绝色。

      见他愣住了,云舒得意地在他眼前转了个圈,笑道,“越哥哥,瞧云舒这身衣服好看吗?”

      “……”见她为司空朗穿上嫁衣还一脸喜悦的模样,南泽越想开口称赞,却觉得满口苦涩,说不出讨喜的话。

      “怎么了?”见他面色有异,云舒关切问,“越哥哥这么晚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见她关心的模样,南泽越忽觉焦躁的心平静下来,连他自己都觉不可思议。片刻,南泽越斟酌开口,“今日,我见了平王殿下。”

      “司空朗?”云舒挑眉,脑中闪过无数种司空朗的恶意趣味,“见他干嘛?那个不正经的。”

      “……”沉默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南泽越凝视着云舒的眸子认真道,“云舒,不要嫁。”

      “?”没想到他居然对她这样说,云舒怔怔地盯着南泽越墨玉般的瞳孔,心里那小撮火苗又一点一点跳跃燃烧起来,“为……为什么?”

      “……”面对云舒热烈期盼的眸子,南泽越却只是侧脸淡淡道,“司空朗他不爱你,他并不是真心要娶你。”

      “我知道。”听他如是说,云舒心凉了下,她又不甘心地追问,“我不是问他。我是问你,问你为什么要我不嫁。”

      “我……”听她声音哽咽,南泽越慌乱抬头,撞进云舒含泪的眼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云舒的眼泪,那倔强的样子,应是只允许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模样。那瞬间,他的心乱了。

      “为什么一知道司空朗不是真心爱我娶我,你就来寻我?”云舒不由地向前迈了一步,逼视着南泽越,不给他丝毫的退路,“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明明是在乎我的,可你为什么从来不承?为什么你从来不承认对我的感情!”

      “……”深吸一口气,南泽越向后退了一步,“云舒,你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又戴上淡漠面具的男人,云舒恨恨道,“你是喜欢我的,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你从来不肯承认!”

      云舒的这种眼神,南泽越很熟悉,在诺淑赐婚予他的那日,他见过——漠然而空洞。此时的云舒,仿佛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可结果,她却已然知晓。

      定了定神,南泽越恢复到平日的冷静镇定,“云舒,我已娶亲。”

      多好的一句话啊,多好的一个借口啊,多理智冷血的一个人,可偏偏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顾。

      良久,云舒抹了抹眼角,望着南泽越调笑道,“这话真应让嫂嫂听听。想我用了十六年的时间都没能打动你,嫂嫂从此可要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噢。”

      “云舒……”

      “呵呵,越哥哥也莫要劝我了。”云舒伸手挠了挠头,无所谓道,“云舒知道司空朗的心思。他要的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个可以和他比肩、相互扶持的王妃。云舒,是不二人选。”

      “……”见她又变回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南泽越反而觉得心底隐隐抽痛。

      “回去吧。云舒就不送了。”

      “嗯。”应了声,南泽越望着云舒的脸,久久没有移开步子。

      “怎么了?”见他不动,云舒侧脸疑惑道。

      “你……你不回去?”

      “今夜月色真好,云舒再欣赏欣赏。反正都是在宫里,近得很。越哥哥,快回去吧。澜沧不比朝凛,夜里降寒,越哥哥莫要受寒才是。”

      点点头,南泽越转身离开。一步一步,他心里竟然浮起她挽留的期待,可云舒却再未开口。月色朦胧,这宫里格外安静,只有他身后那隐忍的抽泣声格外清晰,仿佛一把一把的利刃,扎在他心间,说不出的疼痛与苦涩。

      那是南泽越第一次见到云舒的眼泪,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

      若问什么是盛世婚典,那么凡是听说的人都会说这场婚典绝对当之无愧。

      奉京满城飞花,铺天盖地的红色将一切渲染,不仅那迎亲的官道铺了十里长的红毯,连奉京所有的百姓也争相挂上灯笼、牵上红绸,似是自家的喜事一般。云舒自奉京宫殿而出,十六人凤轿抬入平王府,沿街的百姓早就蓄势以待,千人万人着上红色新衣,提着装满鲜嫩花瓣的竹篮,都一心等着瞻仰这位传奇王妃的婚典。

      且不说民间欢腾,今日的奉京的大殿上,却有人都被那群红衣女子的舞步震惊折服。

      ……霓裳羽衣舞,乃宏硝至宝,只在皇家祭祀、祭典才会献舞,以表庄重、以求平安。此舞由纯洁少女所舞,其舞步繁复、变幻莫测,同时又要求所舞之人有慧根通佛礼,故能习得此舞者少之又少,而融会贯通者更是寥寥无几……

      这场婚典,宏硝舞姬奉旨献舞,献得是宏硝至宝的霓裳羽衣舞,代表了宏硝给这场婚典最神圣、最隆重的瞩目。

      钟濯青的话尚在耳边,殿上群臣却呆若木鸡地望着殿上女子舞毕,行礼后一一退下。这时,身着宏硝朝服的云舒上走到大殿中央站定,不等众人回神,宏硝明辰帝的圣旨在大殿中回响,册封皇太妃侄女陆氏云舒为明泽郡主,望其与澜沧平王百年好合、龙凤呈祥,宏硝与澜沧永结同盟,国泰民安,共享太平。

      云舒谢恩,与殿上司空朗相视一笑。

      侍女们上前,为云舒披上嫁衣,盖好喜帕。司空朗却上前,在云舒面前站定,他一把掀起盖头,云舒与他对视,眼里是满满的信任和了然。这一举动,引得群臣惊呼。在众人的惊诧中,司空朗携手云舒,环视众人朗声道,“我司空朗的王妃,不用喜帕遮面,而是应站在天下人面前,受万人瞩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生缘闻歌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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