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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红尘帐吟歌暖(十二) ...

  •   大红的喜字贴在门上,曲折的回廊点缀着鲜艳的红绸。龙凤烛闪烁,映得室内一片喜庆成祥。新郎和新娘端坐在床上,烛火摇曳,看不真切。

      朦朦胧胧中,只觉那新郎清隽俊美,瞳眸如墨,好生眼熟。此时,那新郎正执一杆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是她!居然是她!

      为什么又是她?!

      清镜想呼喊,奈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哭想大叫,那人的名字在她嘴边她却怎么也唤不出声!

      眼前画面流转,一幕幕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这些陌生而熟悉的画面,那么真实那么清晰,逼得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清镜死死地闭上眼,用力捂住耳朵——不!她不想看!不想知道!

      眼前一黑,宁静片刻,耳边却轰一声嘈杂起来。清镜抱膝蜷成一团,感觉有千万种声音在她耳边嗡鸣,或低喃,或高亢,或沉厚,或沙哑,一千一万句话如同一张网,将她网在其中。

      ……

      我和他有“并蒂之约”,注定的七世姻缘……

      ……我们结拜兄妹,可好?

      我才是他命定的妻子,你怎会不知?

      ……对你,我从未动过心;对她,或许…有……

      他是我的夫君,你只是一个外人……

      ……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层层叠叠,在她耳畔不断回响。清镜捂住耳朵——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知道,不知道!

      “!”猛然睁眼,清镜茫然地盯着床顶的帐子,半天想不出这是哪。直到察觉耳畔温热的鼻息,清镜才回神,这儿是在她屋里,在她和墨晗的屋里。

      “……怎么了?”感到钻到自己怀里的身子正微微颤抖,墨晗醒来,下意识地拍着清镜的后背,关切道。

      “没,就是做恶梦了。”头埋在他怀里,清镜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乖,别想了,梦就是梦,成不了真的。”听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墨晗皱眉,虽然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她怕成这样,却又不忍心让她回忆方才的梦境。

      “可是,还是很可怕。”

      “嗯,怕就怕吧。”顺着她的心意,墨晗一下一下地安抚她,然后侧脸在她耳边轻道,“现在有我了,要怕就一起怕。”

      “噗!你这是什么安慰人的话!”听了他的话,清镜失笑。

      “是能让你笑的话。”听她呼吸平顺,墨晗也松了口气,不然她这没来由的噩梦,他还真不知为何。

      “……呐,墨晗。”

      “嗯?”

      “你……为什么不碰我?”斟酌片刻,清镜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她想直接问,你喜欢我吗?可终究没有勇气开口,没有勇气面对她不愿意面对的回答。而这个问题,他至少可以找出百种借口让她满意安心。

      “……”一阵沉默,墨晗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墨晗?”等了许久,清镜疑惑抬头。

      他正看着怀里的她,却又不是真正的看着她。那神情,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清镜心中一紧,疼痛随之蔓延开来。

      他……在思念谁?

      思及此,清镜顿时手足无措。她一向很自信的,很自信他是那么宠爱她,他身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可,今天见到那个人,又梦到这么多纷乱的梦境,清镜察觉她所知晓一切似是都变了。

      她变得不再对他有信心,不再对自己有信心。

      这是一种她从未经历的不安和惶恐,让她慌乱得手脚冰凉,一阵心悸。

      “睡吧。”咬唇,清镜出声打断墨晗的思绪。其实,她是不想再看到他透过她思念另一个女子的样子。

      “怎么了?”见怀里的人默默地翻身,静静地入睡,墨晗轻声问道。

      “困了。”平静的声音,听不出的感情。

      “嗯。那睡吧。”伸手帮她掩好被角,墨晗按熟悉的节奏轻拍着她的手臂,如往常一样哄她入睡。

      一如往昔的月色,一如往昔的清风,一如往昔的安宁,但有什么心绪却在这个平静的夜里,变了。

      那夜以后,清镜再也没有问起那个羞人的问题,墨晗如忘记一般也未想过回答。公公婆婆有意让二人独处,加深感情,于是干脆在寺庙里小住一段时间,而后再去城外的别庄转转。公公婆婆这一走,两人便开始冷战,准确说是清镜对墨晗宣告的冷战。

      前前后后,两人大婚已是月余,可墨晗却从未碰过清镜,每夜都是安生得搂着她入睡。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情的桃姝,也渐渐觉得不妥起来。忆起墨晗前日的神情和言语,清镜只觉心中的不安渐渐加深,心里堵得难受。

      “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是专门备下的桂花糕。是您最喜欢的点心。”桃姝端着桂花糕哄劝着。

      “嗯。”清镜应了声,捻起一块糕点,还未到嘴边却又是放下,“桃姝。”

      “怎么了?”见她有话要说,桃姝便在清镜身边坐下。

      “你觉得墨晗……他喜欢我吗?”

      “……”若是以前,桃姝定是要借此调侃几句,就算说墨晗绝对不喜欢她这来路不明的媳妇也无妨。可如今,她却如何也不能开这个口。思虑片刻,桃姝只道,“或许,王爷有他的顾虑。”

      “他能有什么顾虑呢?”闻此,清镜皱眉,“人也娶了,亲也拜了,公公婆婆也认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他还想悔婚,把我退回去不成?”

      “王爷怎么会悔婚呢。”见清镜有了这念头,桃姝忙道,“其实,王爷还是对您挺好的。好吃的好用的,哪样不是您先选?每夜,王爷都搂着您安睡。要等您睡熟了,王爷才合眼的。这要是被那些个爱慕王爷的小姐千金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羡慕您呢。”

      “……”听她说的有理,可清镜还是心有郁结,“可以前他当我是养女时,也是这般对我。虽然好是好,可对待女儿是这般,难道我成了他妻子,他还对我这般?”

      说到此,清镜心中突然清明起来。

      “我明白了。”清镜苦笑,“无论是以前的清镜,还是现在的子萱,对他而言,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养女也好,妻子也罢,现下在墨晗心里,都只是把我当成小孩一般对待。”

      “你……你这是要去哪?”见她突然起身,桃姝慌忙跟出去。

      “去见他。”

      疾步行走,裙角轻扬,心急的清镜不觉地脚下生风,运起“寻梅踏雪”,百转的回廊竟没一刻就走到了尽头。再穿过前面的新月拱门,便是墨晗的书房了。忽觉自己太心急,清镜站在门外稳了稳气息,正了正裙摆才举步进去。

      琴音袅袅,悠扬婉转,若风轻柔,安抚人心。

      只一声,便让清镜止住了步子。

      ……是谁,在为他抚琴?

      清镜站在门外,手不自觉的捂住胸口,心里竟升起一份退缩的怯懦。轻轻吸口气,隐去气息,清镜才静静走进去。

      “瑾儿,停罢。”闭目靠坐在椅上的墨晗睁眼,温声道,“添香。”

      “是,王爷。”

      名唤瑾儿的女子起身,莲步轻移,至香炉焚香。随着她轻柔优雅的动作,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清淡雅致的幽香。瑾儿身着长衫罗裙,显得整个人纤细而修长。大丫鬟红色的轻纱罩衫,她却穿出了份飘逸和柔美。袖口渐深的色泽,衬得她的手指若葱根般白皙晶莹。

      瑾儿转身,为墨晗沏了杯茶,端到案上。

      “就放这。”墨晗抬头,朝瑾儿露出抹温柔的浅笑。那让人微醺的笑意,清镜一直以为只属于自己一人,而对别人,墨晗总是客套地微笑着,礼貌而生疏。

      “是。”瑾儿点头,脸上飞上两抹娇羞的云彩。

      好一幅红袖添香的隽永之景。

      今儿看来,是自己傻了,总认为他对自己才是特别的。孰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样能对别的女子温柔浅笑。清镜站在窗外,那分胆怯之意被心底的苦涩蒸干,只留下满心的茫然和失落。

      你不碰我也不解释,是不是因为她?

      也许,墨晗对自己的感情,远远不如她想得那般唯一。也许,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墨晗心里的地位。也许,她是时候该重新认清墨晗对她的感情。

      清镜转身离开,错过房里红衣女子见她离去时,露出的那抹狡黠的笑意。

      “您刚刚怎么走这么快啊!”好不容易跟上来的桃姝,气喘嘘嘘道。

      “……”诧异看着喘着粗气的桃姝,清镜才发现刚刚自己心急用了轻功,“你还好吧?”

      “命还在。”眼里还看得到别人,还有救,桃姝不满地腹诽了几句。忽然发现清镜的脸色苍白,眼里茫然惶恐之色还未褪尽,忙关切道,“您……看到什么了?”

      “没、没看到什么。”清镜心虚地低下头,这模样更是可疑。

      “唔。”见她这副样子,定是受了刺激。桃姝皱眉,声音提高了几分,“您倒是说句话啊?是她投怀送抱了?是她动手强吻了?是她脱光自己躺在床上了?还是干脆王爷和她真的去滚床单了?”

      “呃。”听到桃姝一连串的发问,清镜震惊了——好、好开放!不愧是跟着师姐走南闯北,又合着竹晓开青楼的,猜测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消化半晌,清镜弱弱开口,“都没,我、我看到她焚香沏茶。”

      “就这?”这回轮到桃姝震惊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告诉我,您就看到这一点画面就受不了了?这能意味着什么?”

      “……可墨晗还对她笑了。”清镜辩解的声音愈来愈小。

      “笑?笑意味着什么?”桃姝无力地翻翻白眼,“王爷还对天下人笑呢!到时候您要怎么办?”

      “这、这不一样。”墨晗对谁笑,她都没感觉,就是不能对那个瑾儿笑,清镜在心里闷闷道。她知道这个原因听起来很任性很无礼,可对她,就像是踩到了猫的尾巴,不能让她不关心不在意。

      “有什么不一样的。”顺了口气,桃姝觉得再对着清镜发火也无济于事,只得叹口气,“算了算了。您先跟我回去吧,回去再慢慢商讨对策。”

      “嗯。也只能这样了。”清镜拖鞋,愿听她教诲。

      而至于墨晗……即使再辛苦再不安,她是也不会放弃的!

      事实上,生活再一次证明,它是不会给你慢慢来商讨对策的时间的。生活便是在你还莫名其妙时,给你的来个措手不及。

      这一点是清镜站在焚天阁大殿里时,一个人默默感悟的。

      除此之外,清镜还感悟了点,就是人在危难关头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了。换句俗话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偌大的焚天阁大殿,只用红与黑装点,空旷的大殿,冰冷的石柱,燃烧的火把发出“咔咔”的声音,一片森然之景。画着繁复黑色图腾的红色地毯顺着白玉地转的方向延伸而去,那一头的台阶上坐着的,便是焚天阁的阁主,天衢。

      如果世上有修罗,那么一定是他了。这是清镜见到天衢第一眼时,心中下的定论。

      眼前的男人绝对是来自炼狱的修罗魔尊。他全身用黑色的衣服包裹,宽大的斗篷也是冰冷的黑色,如吞噬大地的黑夜让人窒息。一袭黑衣,使得他一双赤红的眸子更添寒意,似是被鲜血浸染,让人心生畏惧。天衢面无表情的静坐,整个人如鬼斧神工雕琢的雕塑,英挺而凛冽,危险而冷峻。

      他就那么坐着,与清镜对视,看得她心里竟升起惧意。

      天衢的气息,让清镜觉得很难受。这种相似的气息,清镜只在凤栖身上感受过,但凤栖身上的气息虽然特别,却让人很安心。而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带着冰冷、黑暗,是死亡的气息。

      “把他还回来。”看样子他这种人不喜欢绕弯弯,于是清镜开门见山道。

      “那个白君后人?”天衢开口,男音的磁性,低沉而浑厚。若不是他的话,清镜会觉得陶醉,而他却会让人觉得如审判般的压抑和畏惧。

      “什么白君后人?”闻言,清镜不解,“我不知道什么白君后人不后人,你把墨晗还回来。就是你派那个叫瑾儿的女人抓走的轩王爷,南泽瑞。”

      沉默片刻,天衢伸手撑住脸颊,平静道,“凌瑾喜欢他,本尊把他送给凌瑾了。”

      “你!”见他神情淡漠不似说谎,清镜气结,“他可是朝凛的轩王爷!岂是你说送人就送人的!”

      “已经送了。”

      “你!”清镜气得深呼几口大气,冷静道,“清镜已依照阁主所言,只身前来焚天阁,为的就是带回清镜的夫君墨晗。”

      “他是凌瑾的夫君。”不变的语气,冷漠的眼神,天衢继续道,“他和凌瑾有并蒂之约,注定七世姻缘。你上辈子改不掉,这辈子也是徒劳。”

      “!”闻言清镜怔住,他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也同惘尘凤栖一样说些如此可笑的话,“莫要哄我,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本尊没有骗你。本尊与白君有仇,若不是凌瑾喜欢,他早就死在本尊手里。”

      “你想杀他?”

      “区区一个白君后人。莫说他还只是一个凡人,即使他飞升了帝君,本尊也不屑于取他性命。”

      “那你为什么抓他?”

      “只是要引你出来。”天衢似是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依旧冷峻,“清闲不让本尊对你出手,将你看得很牢。这次不想惊动她,才将你一人引来。”

      “……”他和师姐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人居然还对师姐让步?想到这,清镜很自然地八卦着想——莫非,又是师姐的一朵桃花花?既然这样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思虑片刻,清镜问道,“你找我何事?”

      “观影鎏灵珠。”

      “师姐说这颗珠子早就被火化了,怎么可能找得出来。”况且,这种和她的眼睛有同等功效的珠子,怎么可以随便交予他人?

      “定世之眸。”

      “即使我有定世之眸,也不能找出不存在的东西吧?”

      “不是找,是造。”缓缓坐直身子,天衢冷冷道,“观影鎏灵珠是上一代拥有定世之眸的人,留下的一滴血泪。”

      清镜刚明白他的意图,天衢却一瞬间就站到她的面前,“本尊会给你解开封印。”

      视线被他的手掌包裹,清镜只觉得被掐得一阵生疼,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天衢冰冷的声音,“记起你的前世,作为陆云舒的回忆。镜湖仙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红尘帐吟歌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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