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少年谣清歌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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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桑琰垂首恭敬地站在那中年男人面前时，清镜所有的幻想和期待全部破碎了，只徒留碎片在风中飘散、飘散……
“唔，镜司使。”所谓的兰君朝清镜点点头，蓬乱的发下，一双狭长的凤眼满是醉意，“近来你师父可好？”
“？”清镜愣住了，师姐在外不是从来不用天迹宗的名号么，“兰君……认识我师父？”
“自然，嗝。”兰君打了个酒嗝，喷出一阵酒气，让在场的人顿时捂住口鼻。
“桑琰，带你师父下去睡吧。看样子，花满阁酒窖又空了。”温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一身青衣的少女提着酒壶缓缓走来，“镜司使。”
“竹晓。”
“这是醒酒茶。”竹晓把手里提着的酒壶递给桑琰，桑琰接下后便扶着自己的师父去了里屋。
这是一家酒肆，在靖都很有名的酒肆。这里有个很会酿酒的人，叫南宫岚，也就是灼华楼的兰君堂主。而这家“巷深”的酒肆，就是灼华楼展业之一。
三人移步到二楼的雅间，找了清净的地，慢慢聊着。
“兰君名叫南宫岚，曾经是宫里皇帝的御前侍卫，也是宏硝第一高手。后来得罪了皇帝，被四处追杀，最后被楼主救下便留在了灼华楼。”见清镜一脸郁闷，竹晓掩唇而笑，“原本是山风岚，被称为‘岚君’。但楼中众人多以花草为名，以讹传讹，便称了如今的兰君。”
“……”听此解释，清镜更是蔫了。
“为什么还留在宏硝。这里的皇帝不是追杀他么？”一边的惘尘好奇问道。
“因为割舍不下过去吧。”竹晓垂眸轻笑，“在这，还是想守着那皇帝的安危。”
“为什么？皇帝不是要杀他么？”清镜诧异。
“是啊，外人皆说他是‘愚忠’。可，他并不是。”竹晓望向窗外，声音淡淡，“效忠值得尽忠之人，又何为愚蠢之说。”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南宫岚杀了奉明帝最心爱的女人。”
“……”
“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灼华楼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我也只是偶尔听闻。”见清镜面色沉了下来，竹晓出言安慰，“清司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人，有各自的活法，这是每个自己的路。”
“竹晓，你多大了？”
“十七。”竹晓愣了愣，答道。
“一直觉得你好成熟，其实也只比我大两岁而已。”
“只是见得事情多了，思虑往往也多了。”竹晓笑道。
“唔，可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镜司使身边的人都在努力保护你。这么被人爱护，是镜司使的福分。”
“也许，这样并不值得。”清镜心里有丝愧疚，她如此普通，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爱护备至。
“镜司使有世界上最珍贵的一双眼睛，能辨认人的善良丑恶，看清世间浑浊的清明。镜司使有颗最善良纯净的心，能温暖关心身边的人。”见清镜面上有着不信，竹晓又补充道，“这是楼主说的。”
“师姐？”唔，师姐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清镜诧异。
竹晓微笑点头，看着清镜的耳尖一点点变成可以滴血的鲜红色。
唔，镜司使害羞了。
“阿弥陀佛，所以师父才说清镜施主的那双眼睛，并不是什么‘妖瞳’。而是，传世之宝，‘定世之眸’。”一旁的惘尘也如是道。
“……”清镜诧异地抬头，她这双眼睛啥时候又变成‘定世之眸’了？
“镜司使不必在意，楼主说这双眼睛只是镜司使的眼睛，想怎样用皆是由镜司使决定。”见清镜诧异，竹晓轻声道，“这双眼是‘妖瞳’是‘定世’，皆是取决于镜司使怎么使用她。而无论镜司使决定如何，灼华楼永远站在镜司使身边。”
“呐，竹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连我自己都害怕自己的眼睛……”
“镜司使。竹晓愿意信任您，并不只是因为你是楼主的师妹。”竹晓盯着清镜因不安而垂下的眼睛，温和而认真道，“而是，竹晓愿意相信那个说‘这一礼，我受不起’的人。”
“施主又何须妄自菲薄。”坐在一边的惘尘道，“这双眼既然生在施主身上便是施主的眼睛。”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妖瞳’、‘定世’什么的，我都不想管。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声音低低的，清镜缓缓说出自己并无大志的愿望。
“那么就做个普通人。”竹晓浅笑，淡定而从容，“灼华楼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阿弥陀佛。”惘尘也点头。
而后，竹晓告辞定了新酒便回去了花满阁。清镜和惘尘坐在雅间发呆，许久，清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问，“你呢，你还要跟着我多久。”
“自然跟到该走之时。”
“得了，别跟我绕圈圈。”向后靠坐着，清镜眯起眼睛，“灼华楼好说。可我和你安平寺无亲无故，了梵师傅怎会如此护我，连自己的徒弟都派到我身边。”
“师父说这是前世欠施主的，注定今世来还。”
“你师父还真相信前世今生一说？唔，莫非他也有定世之眸？”
“没有。”惘尘摇头，诚实道，“出家人都相信前世今生，因果轮回。师父没有定世之眸，只能感悟。师父曾说过，拥有定世之眸的人，能映人心，知百态，通史今，晓未来。”
“唔，那这双眼睛长在我身上还真是浪费了。”清镜啧啧嘴，不以为然，“要是这些都能凭双眼睛看见，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比起兴风作浪，建功立业，我还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
惘尘但笑不语。
“你总是开口闭口说前世，那我前世是怎样的人你知道么？”
“不清楚。”惘尘摇头，顿了顿，又道，“小僧曾听师父提起过，施主前世是存大义之人，施恩百姓，猜得今世之果报，受众人爱戴。”
呃，原来自己还曾这么伟大过，清镜又问，“那你上次提到的情劫呢？还真是说说而已？”
“师父没有多说。”惘尘皱眉，似有犹豫，“但，师父曾说施主的前世有场苦恋，至死也没能修成正果。今世，施主与那人再遇，必定又是一次情劫。”
“呃……你的意思是那人我遇上了。”清镜懵了，片刻恍然道，“那人……不会是墨晗吧？”
“……”惘尘的眼里出现少有的同情，诚实地点了点头。
“可，可是你看他现在对我不是很好么？”
“那是因为他把施主当女儿。亲情与男女之情终究不一样。”
“……”清镜嘴角抽抽，“你不是才九岁么？怎么知道这么多？”
“阿弥陀佛，是师父交代我转告施主的。“
“……”清镜无力抚额，“所以，他让你来渡我？”
“嗯。”惘尘诚实点头，“师父说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施主弃前尘，断情丝，青灯常伴，方可渡过此难。”
“不要。”想都没想，清镜便断然拒绝。没听说怕失恋就去出家的，她可不要做这第一人。
“施主三思。命定情节，施主终会以命相抵。”
“四思五思都思过了，不要就是不要——！”
“嗯，那就算了。”
“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清镜才诧异。
“师父交代过，若是他赌输，就让惘尘留在施主身边助施主渡劫。”
“啊？为啥？”
“师父说施主有施主的命，师父亦有师父的命，他不干涉施主。但，只要他能，他就感化；如果不能，那他就认命。”
“所以？”
“所以，师父让惘尘留在施主身边助施主渡劫。师父说这便是他的命，这也是他欠你的。”
于是，清镜彻悟了，说白了就是了梵这和尚劝她出家不成，便派了个小的跟着她以便随时感化。清镜欲哭无泪，她不要出嫁啊，她还要嫁人呢！
傍晚时分，清镜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酒肆掌柜很有眼色地提前备了吃食，就等着随时招呼自己的东家。桑琰扶着南宫岚出来，称为“岚君”的中年男人还是一副邋遢的模样，他伸手搔搔后脑，似是才睡醒的样子。
“呃……你确定岚君堂主的酒醒了？”愣愣地叼着筷子，清镜问桑琰。
桑琰望了清镜片刻，用眼神告诉她——他就没见过他醒酒过。
“自然是醒了。”狭长的眸子里满是醉意，岚君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说话时口里还带着酒味……唔，是女儿红。
“人到了，咱就吃吧！”等桑琰坐下，清镜开心道。
一群人酒足饭饱时，岚君带着一群人在屋顶上看夕阳。其实，呃，是他一把将清镜逮上了屋顶，桑琰和惘尘见状便跟了上去。
晚风徐徐，晚霞映红了半边的天空，看得人心间起了淡淡的乡愁。桑琰拦住正欲上前的惘尘，轻轻地摇了摇头。
“琉……你师父，还好么？”背对着清镜坐下，岚君提起酒壶灌了一口，望着远处淡淡道。
“嗯，家师一切安好。”清镜顺着他视线望去，那是天迹山仙人境的方向。
“是么，那便好了。”眯起眼，岚君拎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清镜静静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拿了根粗神系住，灰色的衣衫带着酒渍，整个人萧索而沧桑。
“岚君堂主……听说过稷忧草么？”
“没。”
“师父让清镜下山寻此物。”
“是琉璃她要？”一听到是琉璃要寻此物，岚君立刻转身盯着清镜，凤眸里是难得的清明，“我没听说过这个物什。你仔细给我道来，我便去寻。”
“……”清镜望着眼前突然精神熠熠的男人，心里顿时明了。原来，岚君是师父的一朵桃花，
“师父没有明说，不过师姐去查了。”
“没明说？她不会这么不仔细。”岚君皱眉，粗糙的手托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喃喃自语，“难道有什么深意……”
“嗯，师姐也疑是师父有其他用意。”
闻此，岚君点点头，又不放心道，“清闲对琉璃的以前并不熟悉，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得好。”
“岚君堂主说的是。”
“琰儿。”岚君唤道。
一瞬间，桑琰便立在岚君面前。速度之快，让清镜不由地抽抽嘴角，小子，进步挺大的啊。
“为师有要事需亲自走一趟。酒肆和镜司使，还有竹晓那帮子丫头就交给你了。”
桑琰点头。
交待完毕，岚君面朝天迹山的方向露出一丝浅笑。片刻，他抬手将手里的酒壶抛下，笑道，“这酒，也不需要了。”
夕阳穿透过他的发丝，看不清他的脸，可清镜却看到了一脸英气的挺拔男子，迎风而立，气势如虹。
交代完毕，岚君就启程寻稷忧草去了。清镜托腮，坐在屋顶望着夕阳渐沉，不动也不吭声。
“施主？”
“又干嘛？”见惘尘眼睛圆溜溜的傻样，清镜就觉内心气闷。这是一种关于眼前有一欠捏的软柿子，自己是捏还是不捏的深奥抉择。
“施主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小僧说说。小僧虽不黯于人情世故，但也能为施主说佛解惑。”
“小小年纪学别人说什么佛。”见惘尘一派正经严肃的样子，清镜失笑，对方才动了欺负之的念头很是惭愧。
“说佛与年纪无关。”
“可我这事偏偏你佛门管不了。”说完，清镜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我觉得师父很幸福，有一个像岚君这样的男人在身旁守候多年。”
“师父说，红尘浮沉，皆由心生，为情所困，皆是控制不住心念。”见清镜所提是情爱之事，惘尘自知不懂，只能引用师父的话兢兢业业地劝说。
“你家师父说得这么有理，那你家师父有爱过人、动过情吗？”
“小僧不知。”
“世人皆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师父一向置身情外，又何以解这情字一说？”
“……”
“若是你师父曾动情，亦非心灰意冷皈依佛门，而是参悟悲喜，看破红尘，那清镜自是受教。否则，也是只是动动嘴皮，当不了真。”
“……”见清镜头头是道，惘尘歪着脑袋皱眉，“小僧说不过施主。”
“呵呵，这个不是说不说得过的问题。”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清镜笑道，“只是你道行甚浅，若如今是你师父，那结果则不定如何了。”
“那……小僧不解，可小僧自觉施主说得有理。”皱眉思虑片刻，惘尘似是下了决心道，“小僧要回趟安平寺。”
“随你。”清镜起身，拍拍后摆道“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少年谣清歌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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