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少年谣清歌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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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在王府邸的日子的确是逍遥无比。清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懒猫，每天都只是吃吃睡睡晒晒毛。墨晗瞧着她被自己养得浑圆的身段和脸颊，一脸自豪与欣慰。某日，清镜照例爬到树上晒太阳，却压断了树枝，被墨晗险险地接住后，她着实感到了危机——她胖了！太胖了！
“小肉团子！”
那喊声多清脆悦耳，清镜的心里就多郁闷悲摧。
“小肉团子，你干嘛团成一团躲在这里？别担心，你团子的特征依然非常明显。”邵瑛黎的声音再次欠扁的响起，“乖，快下来~！”
清镜不理，继续缩、继续缩。
“喂，我说团子，你再缩下去，这府里所剩的树枝可都要断了啊！”
“……”于是，清镜还是屈服了，被瑛黎从树上提溜了下来。
这日，墨晗进宫面圣，受了他之托的邵瑛黎被迫陪清镜逛街，因为墨晗怕清镜闷。当然这个是邵瑛黎官方发表的说辞，清镜才是那个被迫出府的人。
开玩笑，墨晗的府上有吃有喝有觉睡，她为啥还要上街？
事实上，清镜的确被墨晗宠坏了。
墨晗，也就是南泽瑞，又称轩王爷，出了名的温润清雅，礼数周全，却对谁都有股疏离之感。偏偏对个带回来的孩子百般疼爱，那可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种疼爱，往往会让清镜感到惶恐，她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付出？但每每话到嘴边，见到墨晗一脸的理所当然，那点小小的不安便烟消云散了。
墨晗是真心对她好的，清镜知道。
墨晗是真心当她是他宠爱的小女儿的，清镜也知道。
这场将父爱转化为情爱的道路，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啊。身后一轮红日，清镜的步子异常坚定且悲壮。唔，以上为清镜趴在邵瑛黎背上无聊的臆想。
“想吃什么？”
“牛肉面。”
“呵呵，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轩王爷府千金要吃什么了不得东西呢。”邵瑛黎笑笑，“好，今个我们就吃牛肉面。”
“多放葱花。”于是玩累的清镜趴在他背上，继续要求道。
“是是是，小祖宗。”
“唔，黎黎，为啥你和爹爹都对我这么好呢。”埋首在邵瑛黎的颈窝，清镜轻轻地问。
“不知道哦。”邵瑛黎掂掂她的身子，让她趴得舒服些，“说不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注定这辈子还，啧啧啧，造孽哟。”
“呵呵。”
“别看瑞瑞总是笑得一脸温和，其实淡漠得很，很少有人能让他上心。小镜子可真是走运了。”
“唔，会吗？”
“会，小镜子不懂啦。朝廷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身边的人看似亲密，可能是奸细眼线，也难保背地不会捅你一刀。”说这话的时候，邵瑛黎的调调还是那般轻佻，带着戏虐。说到“捅一刀”的时候，邵瑛黎还故意提高了音调。
“……”翻了个白眼，还真当她是六岁的孩子是吧。清镜举起她馒头大小的拳头，准确无误地砸到邵瑛黎脑袋上，“我要回去告诉爹爹你恐吓我。”
“别，别啊。”一听清镜要告状，邵瑛黎立马就苦了一张脸。
“哼哼。”清镜在后面笑得叫一个小人得志。
“喂喂，我就不明白了。”邵瑛黎想到件让他很郁闷的事。
“黎黎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为啥你叫瑞瑞‘爹爹’，叫我‘黎黎’，为啥到你嘴里我俩的辈分就差了一辈？”
“……”
“还是说小镜子仰慕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年少多金……”
“我要告诉爹爹你说他老！”鼓着包子脸的清镜，又是一拳敲在邵瑛黎的脑袋上。
“喂喂喂，你这个小人怎么老告状——！”
靖都某街边小摊，小二热情地端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招呼一大一小的两位客人。虽是夏日，可撒满绿油油葱花的牛肉面依旧让人食指大动。二人吃得畅快淋漓，丝毫不顾及“皇亲国戚”的形象，唔，反正被认出来也不会怎样。
“施主本不该在此。”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镜好奇抬头，却见一光头小沙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清镜含着一大口面，抬手，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小沙弥点头。
“咳咳咳——！”被惊吓到的清镜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面条，却被噎了正着。
“施主，吃慢些。小僧不饿。”
“……”拍着胸口，清镜瞪了眼小沙弥，甜甜笑道，“这面带荤，小师傅饿了也吃不得。”
“施主说的是。可，施主……”小沙弥一脸严肃地打量清镜，“不应出现在此地。”
“……”瞥了眼她，清镜眯起眼，一脸向往地望地仰面，作憧憬状，“是啊，我应该在那里……”
“……”听着她叹息般的口气，小沙弥赞同地点点头。受她伤感的气息所感，一齐望天，“施主明白就好。”
“嗯，我明白的。我应该再去对面的‘沁心楼’吃一碟桂花糕！”盯着对面二楼的招牌，清镜大力咽了咽口水。
“是啊……呃？！”小沙弥习惯接口，察觉她到底说了什么后，嘴角僵硬地抽抽——原来她方才不是望天而是盯着对面挂在二楼的招牌。
“黎黎你看小师傅都说我们应该去吃碟桂花糕，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我们马上去吧！”
“呵呵。”笑着看清镜撒娇，邵瑛黎点头后，侧身道，“许久不见了，惘尘师傅。”
“邵施主多礼了。”闻此，叫惘尘的小沙弥侧身，俩手合十地拜了拜。
“黎黎认识？”
“呵呵，安平寺了梵大师的徒弟惘尘，天下闻名。”双手撑着脑袋，邵瑛黎望着对面的清镜笑得一脸无害。
诶诶，这笑容好生刺眼。清镜眯起眼，讽刺她见识短，嘿嘿。
“清镜对和尚不感兴趣，不像黎黎……”说到此，顿了顿，清镜深吸一口气，用整条街都能听到的声音，无辜道，“连和尚都不放过——！”
“……”
寂静，寂静。
“唔，邵施主为何连小僧也不放过？”片刻，惘尘皱眉，很是严肃地问道。
“……”
死寂，死寂。
唔，好一番双簧局，邵瑛黎嘴角抽搐 —— 这惘尘小师傅也忒笨了吧。
后来，清镜借故甩掉了跟屁虫惘尘，美滋滋地抱着一包邵瑛黎赠送的桂花糕，笑眯眯地回了轩王府。惘尘的话那么可疑，不知道邵瑛黎注意到没，为何他没问起呢？将桂花糕塞进口里，清镜想到反正他自己肯定会去查，怕是自己说了他也不回信。去查吧、去查吧，反正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
今日邵瑛黎寥寥片语她怎会不明白，清镜垂眸，深宫之中，这防人之心怕是深入骨血了。这样也罢，也并不是坏事。墨晗也许会没来由地相信她，而邵瑛黎未必。若她站在邵瑛黎的立场，无论是为墨晗，还是为自己，调查清楚总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墨晗有这样的朋友，幸矣。想到这，清镜又笑了起来。
晚上清镜粘着墨晗不肯撒手，墨晗无奈只得一路抱她回房。待清镜安睡，坐在床边的墨晗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他的气息一消失片刻，清镜便睁开了眼睛。
“桑琰？”夜色中，她低低地唤了声。
玄色的身影立马出现在屋里。
“诶，武功精进不少啊~！”
桑琰点点头，墨绿的眸子里一片璀璨。
“呵呵，行啊你。”清镜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了……唔，有个叫惘尘的小沙弥，你知道他住在哪么？”
桑琰点头，清镜大喜。
“带我去吧。”
点头，桑琰走到清镜面前背着她蹲下。清镜眉毛抽抽——这、这莫不是在嫌弃她脚程慢？
眯起眼的清镜趴上桑琰的背，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说道，“师姐送来的这件衣服不错啊。赶明让她多送几件，女装不错~！”
于是，蹲在地上的桑琰不自然地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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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惘尘的住所时，清镜只有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拖住自己下巴的份了。这、这、这里不是花满阁吗？！怎么沙弥惘尘一直住在青楼里？！难怪连桑琰这个闷葫芦都知道惘尘住在哪。
望着硕大的烫金招牌，和各色挥着水袖、送着秋波的美女们，清镜嘴角抽抽，任由桑琰背进了花满楼的后门。
“镜司使。”竹晓亲自出来迎接，还特地端了盘桂花糕。
“竹晓最好了！”清镜从桑琰背上蹦下来，几步奔到竹晓面前伸手接过她最心爱的桂花糕。
“知道您今天会来，惘尘师傅已经在里面等了。”对清镜笑笑，竹晓又侧身关心道，“桑琰也去歇会，等下还要送镜司使回去。身子要紧。”
桑琰点点头，望了眼清镜，便闪身不见了踪影。
“为啥支开他？”跟在竹晓身后，清镜疑惑问。
“并不是支开，只是让他好好休息。平日里，兰君很严格的。”带路的竹晓依旧温和地打太极。
“……”面对这团软棉花，清镜真是很没辙。
房间在三楼，是平日里给灼华楼的众人办公和歇脚之处。这层楼的陈设很简单很实用，没有特别的装点，就和平常人家一样，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楼主一直试图营造家的氛围，乐此不疲。”见清镜好奇，竹晓贴心地解释。
“这……”在情报点营造家的氛围，这种事情就师姐能做得出来，清镜白眼翻飞。
“当初楼主收留救助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想让大家都能有个家，才有了灼华楼。”
“唔，师姐未免太夸张了吧。”
“呵呵，不是楼主夸张，只是被收留的孩子里很多都是身份敏感的人。只有楼主敢救，灼华楼敢护。”竹晓说这些的时候依旧是温和的淡淡的，眼里却多了份怀念、感激和悲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镜司使不知情很正常。到了，惘尘师傅在里面等很久了。”竹晓转身，对清镜恭敬地欠身行礼，“夜里，花满阁繁忙，竹晓先告退了。”
“嗯。”
望着她走远，清镜对着她的背影道，“竹晓刚刚的礼，清镜受不起。”
不远处的竹晓闻此，纤瘦的身影顿了顿，她在原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步离开。
清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发呆。身份敏感之人，只有师姐敢救，灼华楼敢护么？她怎么会不了解。清镜苦笑，自己可不就是这样的敏感人之一么。摸摸眼睛，清镜想起师姐在天迹宗说的话——我花清闲的师妹，定要站在天下人面前，受万人敬仰！现在，清镜突然明白，这句话清闲想告诉的人何止她一个，而是这灼华楼里所有被收养照顾的人。
“施主在门外站了许久，为何不门来。”门里传出惘尘询问的声音。
“哦，发了会呆，对不住了。”推门进去，清镜笑道，“惘尘小师傅。”
“清镜施主不必多礼。”惘尘伸手帮清镜倒了杯茶水，“这是茉莉花茶，能凝神。不妨睡的。”
“你果然认识我。”清镜走到桌边坐下。
“施主的事，小僧略有耳闻。”惘尘双手合十，“家师与令师姐清闲施主熟识。”
“原来是熟人的熟人。难怪难怪。”清镜端起茶，学着师姐的模样品了一口，真香。
“而且，小僧知道的，远比施主本人知道的多。”
“……”端着杯子的清镜，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计较。
“施主今年十五了。有着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顿了顿，惘尘又道，“施主还有了不得的前尘，与注定不平凡的今生。”
“呵呵，安平寺的师傅们什么时候开始神神叨叨、给人看相了？莫不是江湖上的神棍也成了抢手的饭碗。”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前尘如梦，今世梦醒，前世种种便该散了。清镜只是清镜。”
“施主，因果有命。前世种下的因，注定今世来还，此乃果报。”
“哦？”清镜不信，“师傅说我今生注定不平凡，可我偏偏就要过平凡人的人生。”
说罢，清镜弯起眼睛笑，她一脸天真的笑容和六岁的孩童无异。
“施主凡心已动。何必自欺欺人。”惘尘轻叹一声，“施主今世的情劫，便是前世种下的情根。阿弥陀佛，小僧还劝施主回头是岸，这段不伦之情，实乃孽缘。”
“惘尘师傅怕是误会了。”清镜笑笑，解释道，“那日师傅遇到的人，清镜与他只是朋友。”
“小僧明白。小僧所指之人，是施主的父亲。”
“父亲？”面上微讶，唔，她不是孤儿么？又来了哪门子父亲？片刻，清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惘尘指的是墨晗。于是，清镜继续笑，“师傅好眼力，清镜的确倾慕墨晗爹爹。可他与清镜并无血缘关系，清镜只是他名义上的养女，又何来不伦之说。”
“前世的种种，施主今生注定遭受情劫天谴。”
“笑话。且不说清镜不相信前世今生的因果，就算前世有什么，也是前世的事情，该了的已经了了。今世，清镜只是清镜，墨晗只是墨晗，清镜倾慕墨晗也只是今世之事，与前世无关。”
“阿弥陀佛。”
“就算今世有什么，清镜也不是前世之人，不畏惧所谓的情劫天谴。”清镜冷笑，“若是师傅所谓的命中注定，那么该来的就来吧，清镜不惧。至于墨晗，清镜绝不会放弃。”
“……”惘尘沉默片刻，皱着眉头喃喃道，“唔，这打赌果然是师傅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少年谣清歌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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