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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年谣清歌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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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事情是这样的,清闲利用福爷拐卖儿童的事实,设计敲晕了清镜还下了迷药,竹晓再将她藏到了福爷名下青楼的柴房,等着墨晗查案上钩。当然,这一系列行程,都有桑琰暗中保护清镜的安危。
“唔……”等到清镜彻彻底底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好吧,她可真能睡。
清镜醒来,看见梨木雕花的床顶,淡青色的轻纱床幔,又伸手抓了抓身上盖的、身下垫的上好绸缎,很是恍惚——呃,这哪儿?
“清镜。”隔着遮光的床幔,一个坐在桌边的朦胧身影,起身向她走来。
“爹爹……”
“嗯。”墨晗脸色冷冷的,不似往常的温和。
背光,清镜依然可以察觉此刻他脸色不善,心知他因自己偷跑还在生气,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爹爹,清镜饿了。”
“唉。”听她怯懦的声音,墨晗无奈叹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叫人给你送来。”
他说话时,周身的冷漠一时散尽,只留得对她的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墨晗转身,清镜才瞧见他眼下浅浅的青紫,下巴淡淡的胡茬,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疲倦、憔悴。霎时,心口堵得慌,她才意识到自己很过分很自私,墨晗担心她一连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墨晗一走,就有丫鬟进来侍候她起身,然后穿衣梳发。清镜愣愣地应是没搞清楚状况,半晌才恍然这是他的家。
再仔细观察,清镜也明白什么是墨晗口中的准备一下。
屋子不大,却处处精心布置,一瞧便知是幼女的闺房。
床上窗上,挂着的是鹅黄的暖纱,和绣花的枕头坐垫是一套款式。墙上字画也被取了下来,挂上了彩色的纸鸢。镂空的架子上,除了浅显的书本,还摆放了孩子喜欢的各种娃娃和小玩意。清镜走到厅里,发现彩釉的花瓶里插的不是花朵,而是一个个制作精细的风车。
她、她、她是在觉得太太太……囧了!爹爹啊!你还真打算把我当女儿养一辈子啊!呜呜呜,要不打个商量,这房间留着给小爹爹或者小小她?
不过囧归囧,清镜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似是有个小太阳在心里升起照得她说不出的舒爽。她的墨晗爹爹是真的对她很上心!
午膳果然备得很快,墨晗换了身衣服,洗漱收拾了自己。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清镜站在门外,望着自家爹爹俊逸的背影,有种化身饿狼扑上去的冲动!但是,咱要忍住!
今天的墨晗穿得很讲究,他换了套浅青色的长袍,上面布着精致的暗纹。头上戴着白色的玉冠,腰间系了白玉带,整个人仍旧清雅温润,却比平日多了尊贵显赫。
“爹爹。”
“清镜。”墨晗回身望着她微笑,眼睛弯成月牙,笑意直达眼底,连唇边也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那一瞬,她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浅浅一笑,她便觉得春暖花开。
“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坐。”见她发呆,墨晗笑着招呼她过来。
谁知清镜并没想往常一样扑过来,而是一步步地磨蹭,她略微别扭的样子,似是多了女儿家的娇羞。
“脸怎么这么红?”墨晗一把将清镜抱到膝盖上,给她把脉。
“……”后背贴着他温暖的身躯,耳边是他温热的吐息,周身萦绕着他清爽地气息,清镜觉得整个人都处于幸福地晕眩状态。
那餐饭清镜吃得很开心,满目都是墨晗明晃晃亮晶晶的笑容。虽然她只顾着扒饭,但有墨晗在一旁精心为她布菜,这顿饭清镜依旧吃得很好,比以往都好。
饱餐后,清镜打了个嗝,刚想说撑得不行,身旁的丫鬟就了碗碟换了点心。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点心糕点,尤其是那盘桂花糕,尤其风骚地在其中招摇啊招摇……
“爹爹,你家好大啊。”抓着桂花糕的清镜感慨道。
“不是‘你家’,是我们家。”
“……”多好的一句话,可惜是把她当女儿,而不是老婆。
“爹爹没有成亲?”
“……”墨晗喝水的手顿了顿,淡淡道,“以前家里给定了门亲事,可那家小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真的,我后妈这么可怜!太可怜了……”努力显得悲伤且惋惜,可清镜垂着的眼里却满是得逞的笑意。
“……”后妈……这,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兴奋,墨晗无语。
“那爹爹是干什么的呢?”
“我……”
“瑞瑞!听说你的私生女找回来了?真真了不得,去庐都转一圈居然能赚个闺女,我也经常在外面转怎么没转个娘子回~!”
人未到,声先闻的真实写照。
“瑞瑞今个把女儿都直接回来了,可真了不得啊!” 声音爽朗,一个俊俏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满面笑容,一双星眸灿若琉璃,“瑞瑞都二十又四了,还没个佳人在怀,小弟我还以为你有不可告人的隐疾呢。”
墨晗黑脸,隐疾……
清镜黑脸,佳人……
来人进屋时,便看到一大一下均是黑着脸端坐着,沉默。
“啧啧啧,都这么大了啊!哎呀呀,瑞兄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瞧瞧,丫头都这么大了!”话落,男子马上一变脸,梨花带雨地扑向墨晗,扯着一脸淡漠的墨晗哭诉,“你背着奴家在外面有了女人也就罢了,领个娃娃回来,奴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可、可你都不跟奴家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呜呜呜……”
“醒时同交欢,儿女忽成行。”冷不丁,清镜用稚嫩的童声如是接口。
唔,好工整的因果关系。两男人顿时傻眼。
“哎哟,知音啊!真真深知我心!”回神,来人马上将清镜引为知音。又瞧见清镜长得很是水灵,他连忙凑了上去,蹲在清镜面前笑,“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清镜。”
“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若水清澈、似镜通透!”说着,那人就想伸手去掐清镜白白嫩嫩的脸。
“啪!”
“呜呜呜,南泽瑞!你卑鄙!居然藏着书卷敲我——!”摸着被打的爪子,那人痛声哭嚎。
“邵瑛黎,拿开你的爪子。”
哇啊,爹爹沉着的声音也是那么悦耳,清镜陶醉。
“啧啧啧,看你心疼那样,小气鬼!”叫邵瑛黎的男子转头,立马换上一副醉人的笑容,“你看你爹爹这么阴狠,要不跟我回家当我媳妇!我可比他温柔善良多了!”
“邵瑛黎你可以走了,别带坏我闺女。”
“呜呜呜,瑞瑞莫非你占了奴家的便宜就想不负责任?你对人家始乱终弃!呜呜呜呜——”于是一个大男人就开始耍起泼来。
清镜倒是没在意邵瑛黎的耍泼,她正在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爹爹莫不是真占了他的便宜?那邵瑛黎是她啥?情敌?
“清镜,我们回去。”对邵瑛黎视而不见,墨晗起身牵起清镜的手,转身出去。
清镜垂着脑袋跟在墨晗身后,她大概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邵”与“南泽”,普天之下,没有人会不知这两个姓氏的意味。“邵”是宏硝的国姓,是皇家的姓氏,而邵瑛黎便是宏硝奉明帝的三皇子。至于“南泽”,这一姓氏代表了,以朝凛的开国将领、宁国侯南泽越为起源的南泽世家。几百年来,入赘或是嫁入南泽世家的皇子与公主无数,所出无论男女,皆姓南泽。这个姓氏甚至被认为是宏硝、朝凛、澜沧国家的纽带。而今,南泽家独子南泽瑞的父亲,便是朝凛的五王爷,昌隆帝的胞弟。
顿时,清镜觉得心里充斥着说不清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被墨晗骗了,明明是南泽瑞,为什么说自己叫墨晗……
心里郁闷,清镜一声不吭地跟着墨晗身后进了书房。爱粘人的小家伙突然安静了,墨晗很快就察觉到了清镜的异常,坐到书桌旁,他便一把将清镜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清镜生气了。”
清镜不答,只是摇了摇头。
“……南泽瑞,是我的名字。墨晗……是我的字。”他顿了顿,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清澈通透,
“爹爹并未欺骗清镜。只是怕你多想。”
“……”清镜安静地点了点头,墨晗确实未有骗她,他只是瞒了她。而她,又何尝不是呢?想到这,清镜觉得心口闷闷的。即使未曾欺骗,即使抱着好的心思,可,被全心全意信任的人隐瞒,终究会让自己心里一阵阵沉闷和难过。
“对不起……”看着她失落的小脸,墨晗搂紧了她。
摇了摇头,清镜说,“爹爹没错的,清镜明白。”
她明白,隐瞒身份的接近只是不让对方排斥,隐瞒身份的相处只是为了这份简单平静,隐瞒身份只是为了在对方眼里自己只是自己。她释然,因为她也一样。
“啵——!”突然攀住墨晗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偷得香香一枚,清镜笑眯眯道,“爹爹,这是给清镜的补偿了!嘿嘿!”
“小精怪。”无端被亲,回过神的墨晗温和地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爹爹,昨日你怎么找到我的?”赖在墨晗怀里,清镜突然对昨天他满城找她的事情大感兴趣。
“……”闻此,墨晗脸一黑,沉默了。
“爹爹?”
“没什么,就是带兵一家一家的搜。”细致地把玩着她的发丝,墨晗很不在意地说道。
“……”一家一家?来玩笑,他以为这靖都跟棋盘一样小?清镜皱眉,“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找到你了。”
“后来,后来就找到你,顺便把那人连人带家产全端了呗。”靠在门栏上的邵瑛黎笑眯眯地插嘴道,“说起来,很久没看到瑞瑞动怒了。我还以为瑞瑞要把靖都都拆了呢。”
“……”墨晗不予理会,依旧抱着清镜,耐心地理顺她调皮的发梢。
“唔。”
“没想到那些人贩子这么猖狂,竟然敢在太岁眼皮下动土。”说这话的时候,邵瑛黎还是在笑着,可他的声音却是冷得彻骨,“唉唉,几只硕鼠,刚放任不管几天,又猖狂了。”
“左福官。”
“放心,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他胆够肥的。哼,早就想收拾了。”邵瑛黎嘿嘿地笑,“这次,左妃估计又要哭天抢地了吧。”
墨晗沉默地端坐,仿佛事情与他无关。清镜坐在他膝上仰面,瞧见墨晗淡漠的脸上泛起一层陌生的冰冷。
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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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夜深,清镜在自己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好几日没和墨晗睡在一起,她怎么也不安生。在来回翻滚了十次后,清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桑琰?”清镜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喊道。
半晌都没个人应一声,也没有如期的黑影出现。唔,她传说的保镖呃……
就在清镜放弃准备倒下睡觉时,身后阴测测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清镜下意识地伸手扣住那人的命门,接着……一个华丽地过肩摔。
于是那人墨绿的眸子一瞬间由得逞地笑意变成了无尽的哀怨。
“妈呀,谋杀啊,吓死我了!”惊魂不定的清镜抚着胸口,大口地喘气。又一个被她师姐带坏了的人,清镜郁闷。
被甩出去的人一脸无语,安静地恢复到冷漠的样子,端正地跪坐在床尾。
“上床先脱鞋。”
“……”
于是,清辉的月光撒在屋内,清晰地映得房中站立的那人满面无语。
“你……一直跟着我?”清镜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一个纠结了她多日的问题。
桑琰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什么意思?到底跟了没?”
点头。
“……”顿时清镜脸就黑了,“白天晚上都在?”
摇头。
“白天?”
摇头。
“晚上?”
点头。
“为啥?”清镜疑惑。
桑琰眨眨眼,然后用墨绿的眸子坚定地盯着清镜。
“……唔,我知道了。师姐的命令。”
欣慰地点头。
“早就想问了……你脖子怎么这么灵活,这么个动法不会抽经么?”
“……”
于是在点头与摇头的交流中,清镜和桑琰沟通了,熟络了。
桑琰不会说话,清闲诊断了说是嗓子受创但还是能恢复的,就是得花时间。于是,清镜安心了。平日里,桑琰并不跟着清镜,而是在灼华楼里跟着兰君堂主习武,毕竟他现在的身手还赶不上清镜本人。
至于兰君,他和竹晓一样,是灼华楼的四位堂主之一,也是清闲的心腹。清镜对灼华楼并不熟悉,很多事情都是桑琰告诉她的。比如,灼华楼从政从武从商,四位堂主梅雪、兰君、竹晓、菊夏便分管了不同分支。而在四位堂主之上的,便是她镜司使和楼主花清闲了。
灼华楼不是魔教,只是楼里的有些人太肆意招摇、不拘小节,于是便被栽赃嫁祸,奈何这些人也不是吃白食,便变本加厉地又回报了回去,于是魔教的名号便打响了,而更令郁闷的是——这些人便是以花清闲为首。
“你说,师姐她没事建个灼华楼干啥?”
桑琰望着清镜,冷淡的眸子浮起一丝戏谑,苍翠的眸子清楚说道:无事生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