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离念》狐九梦

30、拂晓篇04

　　血一滴滴落在通向天门之下的石阶上，游渊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步步向下走出。
　　“您真的打算就放他这么走了吗？”略显稚嫩的童音忽而传入玄极的耳中，一道流云拂过之后，一个小小的少年已然出现在玄极身边。
　　“他的心不在此处，我便强留下他也不过只是徒增业果罢了”玄极定定看着慢慢远去的身影，神色之中隐隐有一丝丝茫然。少年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那摇摇晃晃走下一阶阶天界石阶的人影，敛下了眉目不再言语。
　　游渊走到了无尽海边缘便再无力支撑的倒下落在了潮湿泥泞的沙地上。他的面部开始浮现一层层紫色的鳞片，头上的发间出现了一对金灿灿的龙角，双手已经显出龙爪…与榮圻的龙身不一样的是游渊自时自刻显现出的下半身，竟是一条晶莹剔透的鱼尾！没错，鱼尾！
　　“怪物！游渊是个怪物！”
　　迷迷蒙蒙之中，游渊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叫嚣声在耳边不断回荡开来，他疲惫的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圈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鱼的小鲛人围着他转圈圈叫到“游渊是个怪物，不配做我们的同族！游渊滚出南海去！滚出去！”
　　他们年龄尚小但该懂的东西一点不必凡人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少。他们此刻这么针对游渊其实也不过只是无法接受游渊居然凭借着体内一半的真龙之血而顺利成为了南海鲛人国下一任的鲛人皇的候选人罢了！因此他们开始处处排挤游渊到处与同辈鲛人宣扬游渊的母亲是个勾结外族与外族之人私相授受的贱种！是鲛人国的败类！游渊则是她犯下罪孽的罪证，因此游渊本身也是有罪的所以他成了一个半龙半鲛的怪物！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在游渊成年之后，鲛人国的长老们却已经剥夺了他成为鲛人皇的权利并且在各方势力的排挤之下还将游渊母子二人逐出南海之境，让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生活。
　　游渊的母亲自诞下游渊之后便体力透支的严重，又或许是真的因为游渊这个异类以致使她产下游渊之后亏了底子身体便一日日的衰退下去如何都不见好转。本以为游渊会成为鲛人皇之后可以用上古鲛珠为她修复身体虽知竟然生出这些许变故…
　　母子二人就这样相依为命的到处漂泊，最终在无可奈何之下去往了游渊父亲所在的北海仙境，投靠龙族。
　　“游渊？游渊？”
　　一声一声呼唤从隔着海水的海面传来，彼时正在海底坐在贝壳上的小小的游渊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湛蓝的海面。
　　“是谁？谁在唤我？”游渊问。
　　那面的呼唤却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一声有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最终，小游渊犹豫再三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一甩尾巴便向海面游去！随着与海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从海面上透过来的光亮也越来越耀眼！但小游渊却好似不受影响一般慢慢睁大了双眼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小小的脸颊之上是满满的敬畏和憧憬！
　　那是一条龙！
　　一条金灿灿的龙！
　　它盘旋在海面上，周身的鳞甲都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这就是…他的…
　　“龙神陛下…”
　　一处潮湿的山洞中，已然恢复人形安睡在一块巨石之上的游渊朦朦胧胧中开口轻喃唤道“龙神陛下…”
　　“我在”
　　一个低沉的声音一声随着一声迎合他。
　　厉无邪就站在山洞中的一角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由得想到了在无妄山时的小仙神。这才在细想之下发现许多种种不合常理的地方…
　　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是在那时候就断掉了吗…
　　厉无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从妖魔界的分离之后，再从人界到了如今除了一个虚幻飘渺的梦境之外他们竟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说来也是相伴过许久的人…怎么这之中的缘分竟也是说断就断了？
　　小仙神，我还能再对心中这份念想有所期待吗？
　　厉无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这几天他想到了很多事，这里面就包括了离念在天界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照与在乎和后来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妖魔界之后匆匆到来的离别…以及这之中自己对他所产生的过于突兀和执着的感情…
　　厉无邪最不想这样去猜测，他怕自己始终只是在一个偌大的局中的跳梁小丑！更怕的是，这份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爱意里掺杂了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不确定和别的什么东西…
　　自己真的懂得爱吗？
　　厉无邪抬手抚上一想到这里就开始隐隐作痛的胸口皱眉思索，最终满心满脑都只剩下了祁云对他说的话。
　　“在你这一生中，当真没有受过无缘无故的好……”
　　无缘无故的好……
　　“你在想什么？”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厉无邪的身前开口问道。厉无邪惊了一下随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一旁的游渊似乎已经得到安抚陷入沉沉的睡梦之后方才收回视线低下头去“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
　　“是关于你那个时间里的事？”男人靠着山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问。
　　“嗯”厉无邪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龙神陛下，你有什么办法送我回去吗？我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幻化出人形的榮圻听了却只是侧头深深看了厉无邪一眼道“有时候，很多事是不需要去强求什么的…缘到了，自然而然的便会相见的”
　　“…”厉无邪看着榮圻，品了一下这局透白的大白话开口问“我还有机会吗？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找不到他了…”
　　“…”榮圻闻言也是一阵沉默之后突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该对自己对你们之间的羁绊再多一些坚定”
　　厉无邪听了只是又低下头去轻喃道“可我现在就想去找他…”
　　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
　　也有很多事想要想要亲自去问他…
　　山洞外吹来一阵凉风，榮圻走了出去。不一会他手上拿着四串烧焦了的烤鱼又钻了进来丢给了厉无邪一条后剩下的三条打算全部留给还在昏迷中的游渊。
　　白月仙宫，后山。
　　常年累积的茫茫雪山之上，一袭青衣道袍的身影正拿着一截枯枝在风雪中一招一式的练着剑招。大概是因为没有运气的缘故，剑锋流转之间少了些许凌厉的气势继而使得那人手下的剑法反而更似舞剑一般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长廊下，有一玄衣少年正环臂报剑依靠着一根石柱站在屋檐下远远看着祁云练剑的身影，他略微看了一会后便运气如一只飞燕一般掠过风雪来到祁云身边，抬手便挥出一剑攻了过去！祁云初感意外之后随运气同样回身一剑刺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缠斗在一起，一黑一蓝的颜色在风雪中逐渐落成一道风景！祁云的剑柔和，讲究包罗万象的大道归一。芳华的剑或许只是因为经历了无数血海拼杀而来便显得有些无规无矩起来，讲究的是不破不立！因此，在二者对招之间，芳华看似屡屡都命悬一线实则他身上的杀意却是二者之中最重的那一方，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祁云终是棋差一招，仅仅单是喂招一般的交锋便已被芳华不要命似的一招一式打得有些招架不住落了下风！
　　嘶！
　　风雪之中突兀的传来一声轻响，祁云青色的道袍被芳华一剑拦腰刺破一道破口。祁云随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腰侧往后退，却一脚踩在厚厚的雪层中。下一秒身子不稳的就要仰头向后栽！芳华见此已经收势一手拿剑一手伸出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是想要拦腰抱住祁云以阻止他狼狈的栽在雪地里…可结果却是，扑通一声！两人齐齐栽了个大跟头！索性这雪层够厚，重重摔在地上的祁云除了一瞬间涌上全身的寒冷之外竟也不觉得丝毫疼痛。
　　“你无事吧？”
　　祁云回过神来抬头轻轻拍了拍因为惯性摔倒而趴伏在自己身上的芳华，见他没有动作便迟疑的开口询问了一句“可有摔到哪里？”
　　“你没放他走”
　　略略沉默了一下后，芳华突然开口道“你那日骗了我”
　　祁云不说话了，他只是微微眯眼看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自天空落下来。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
　　“我欠你的，是我的事”
　　“所以你就骗了我？你怎么敢…”为了其他人而骗我？！
　　最后的话，芳华卡在了喉咙里终是慢慢又咽了回去。
　　他撑起双臂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面色依旧清冷如常的人开口问道“你不会怕吗？”
　　“怕什么？”祁云毫不躲闪的看着他反问“难道你会杀了我吗？”
　　芳华摇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慢慢低下头去，道“你为什么不懂…”后面仍旧没有说完，因为芳华已经在祁云的脸颊之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你？！”
　　额头传来过于柔和的温度让祁云有些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他有些无法保持从容的面对芳华随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芳华站起身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显然此时此刻被死死压制住的祁云再想反抗已经为时已晚！
　　芳华几乎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就按住他的双手封了他的灵脉死死将他的一切反抗镇压了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放开我！”祁云怒吼。
　　芳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祁云，你一直都这么理所当然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吗？”
　　“你疯了吗？”祁云不可置信的看着芳华那双冰冷的双眸中开始慢慢浮现的欲念，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祁云所有的热情和渴望。祁云只觉得一时间天昏地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自镇定的开口道“别这样对我…不然我会恨你的…”
　　芳华沉默着，再次低头吻上他的唇。这次的吻不同刚刚额头上一触即离的轻柔，它是一种霸道的侵占强迫性的挑逗。祁云作为白月仙宫的门下弟子从小便是清心寡欲的一个人何曾受过这般撩拨。一时间，身子竟犹如一半落在了水里一般落在了火中…冷热交加之下传来的感觉更是让人难受的紧。
　　“唔…呼呼…”长长的一吻结束后，面红耳赤的祁云喘息着看向同样双颊泛起微微薄红轻轻喘息的芳华。
　　二者之间呼出的气在瞬间交融在一起变成一团白雾在风雪中飘散。
　　“这样，你总该明白了吧？”芳华问。
　　“什么？”祁云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
　　“我喜欢你”芳华叹息道“或许是因为你我灵魂交融的原因…我是个异类，我甚至是没有生命的…但是…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祁云有些懵了，他甚至觉得这只是他多年来无意中做的一场荒唐至极的梦。
　　“你不相信吗？”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芳华急切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忽而想到了什么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只是剑灵没有心…所以不懂情爱？”
　　“……”祁云仍在沉默。芳华见此自嘲的笑了笑，他脸上的焦急神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那张少年人的脸孔上再次恢复之前的面无表情，双眸更是麻木而冷漠的看着祁云说道“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从今以后我要你只能与我一同在这泥泽之中沉浮不能！你别想逃，也逃不掉！”
　　他的话和他的表情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当祁云被芳华再次紧紧拥在怀里时，祁云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僵硬着身体如同一具瞬间失去灵魂的木偶被芳华幻化的少年死死拥抱在怀中，无力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