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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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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守孝七日,便换下了丧服,因为她的婚期无法更改。
许父入土那天,她跪在墓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府中缟素已经换成红绸,明日她就要大婚了。
许鸣玉有些伤怀,“要是爹能看见就好了,还有明皓......”
说着她又忍不住流出泪来,许乘月轻轻拥住她,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爹在九泉之下都看着的。”
“大姐,之前我老是惹你生气,是我太任性,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许乘月回应道:“以后就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别担心。”
得了她的承诺,许鸣玉也放心了,姐妹二人相拥和解,却各自看不见对方的神情。
许乘月是在裴家出嫁的,本来她没打算麻烦别人,可裴连臻觉得既然担了她一声哥哥,怎能让她无人送嫁?
陆今安虽然不喜欢这个循规蹈矩的书呆子,但对他这个提议还是赞成的。
于是,许乘月便提前一日住进裴府,夜里,裴母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了很多,像极了一位欢喜又担忧的母亲。
第二日,陆今安接亲的队伍准时到达,被裴连臻为难了几个题目后,也顺利的接到了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弘武帝今日也会出宫庆贺,这是对燕王府莫大的恩宠,出不得一点乱子。
许鸣玉一直跟在许乘月身边,随着接亲队伍往王府走的时候,许乘月听见街上的叫卖声,忽然开口问道:“鸣玉,是不是有人在卖粽子糖?”
许鸣玉四下里寻找,果然瞧见一家铺子门前摆了好多粽子糖售卖,她以为是许乘月嘴馋了,便道:“是有一家,待以后得空了再来买吧。”
此刻正事要紧,还惦记着吃什么糖?许鸣玉嘴上不说,心里却腹诽着。
只听花轿里,许乘月幽幽出声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粽子糖,生病了不肯喝药的时候,爹就买两颗哄着,你能高兴很久。”
忽然提起的往事让许鸣玉呆愣了一下,又想起小时候爹爹还会将她架在脖子上打枣,虽然后来明皓出生,分走了爹爹的关注与宠爱,但也没有亏待她。
爹在的时候她埋怨他偏心,等他不在的时候却又想起了他的好,许鸣玉咬了咬下唇,收敛起情绪小声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以后再说这个吧。”
接下来许乘月便没有再说话。花轿入府,拜天地,弘武帝坐于主位之上,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接过许乘月敬过来的茶,正要送入口中。
“陛下不能喝!”许鸣玉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高声大喊道。
弘武帝顿了一下,微微侧头去问高公公,“这位是?”
高公公小声与他解释,“燕王妃的妹妹。”
“哦。”弘武帝随口应道,他疑惑的看着许鸣玉,不解她想要做什么。
“陛下,那茶不能喝!”许鸣玉又强调了一遍。
周遭的宾客这下也听清楚了,敏锐的察觉到有一出大戏即将上演,个个屏息凝神,往这边张望。
许乘月挡住妹妹往前的脚步,暗含威胁道:“鸣玉,大喜的日子,不要说什么胡话。”
许鸣玉却不听劝告,绕过她跪在弘武帝面前,“陛下,民女刚刚亲眼看到有人在茶里放了东西,这不能喝啊!”
弘武帝又惊又怒的放下茶盏,手掌用力拍在桌案上,呵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鸣玉低着头,语速很快但清晰道:“是耿忠大人,他慌忙之下还遗落了这个,被民女拾到了。”
说着她双手呈上一物,高公公接过,发现是燕王府的腰牌,“陛下您看。”
边上看热闹的宾客目光随着腰牌又看向燕王,谁不知道耿忠是燕王心腹,他要谋害陛下是得了谁的命令,这还不明了吗?
手握重兵的燕王终于要反了吗?
耿忠被传来问话,他自然不知道什么下药的事,更不承认自己要谋害陛下,至于腰牌,那是前几日就丢失了的,怎么会被出现在这儿他也不清楚。
双方各执一词,许鸣玉出声道:“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弘武帝目光锐利的盯着许鸣玉,“你可知罪名坐实是怎么的下场?”
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燕王妃是她的姐姐,她为何要如此?
“陛下,民女虽然一介布衣,但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陛下是一国之主,民女又怎么能装聋作哑,眼看天下大乱呢?”
许鸣玉说到这儿,还满含歉意的看向许乘月,“姐姐,燕王犯下此种大错,我实在无法隐瞒,你不要怪我。”
许乘月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失望。
弘武帝审视的看向陆今安,迟迟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叫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
裴连臻连忙出声道:“陛下,臣以为燕王不会傻到在自己府中,在自己的婚宴上做这样的手脚,这不合常理。”
“裴大人,我怎么觉得你在帮燕王说话啊?”武平侯似笑非笑道:“听说你与燕王妃认了兄妹,那倒是难怪了。”
这话听着是在打趣,可弘武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自己最信任的御史竟然也拉帮结派起来,这让他很不高兴。
裴连臻也意识到这一点,忙道:“臣只是提出心中疑问,仅凭一人之言,不足以定罪,陛下明察。”
“这还不容易?”武平侯转身对弘武帝道:“陛下,着太医来验一验这茶,再让旬大统领搜查一番,不就知道谁在说谎了吗?”
弘武帝思索他这个提议,正准备下旨,一言不发的许乘月此时突然出声:“何必这么麻烦。”
她走上前来,经过跪地的许鸣玉身边时,嘲讽道:“妹妹还真是大义灭亲,那满口胡言的下场你可知道?”
许鸣玉抬头望她,许乘月居高临下的这一眼叫她猛的一惊,回过神来却又自我安慰,她没有做错,倒霉的是许乘月,死到临头还不忘吓唬她。
弘武帝看向许乘月,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来自证清白?难道全部推到燕王身上?
这样虽然无情,却可以免去死罪。
许乘月开口道:“陛下,请将茶盏交予民女,民女自会为陛下证明。”
众目睽睽之下,谅她也动不了手脚,弘武帝眼神示意,高公公便将已经凉了的茶水递给许乘月。
接到茶盏后,许乘月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全喝了下去。
“!!!”
众人都是一惊,这燕王妃是疯了不成?
许鸣玉想要阻止,但抬起一半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没办法回头了。
裴连臻很是着急,他自然相信燕王不会在水中下毒,可既然有人要冤枉他,那茶水又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糊涂啊!
他想要去叫太医,一转头却看见燕王一脸无事的站在一旁,他微微蹙眉,有些反应过来了。
许乘月将茶盏朝下,示意她已经将茶水喝了个干净,“陛下。若是茶水有毒,那我此刻就不会还好好站在这儿。”
许鸣玉满脸的惊讶与疑惑,她不自觉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小声喃喃着:“这怎么可能?我明明......”
堂堂燕王妃都用自己性命来试毒了,自然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口,可武平侯却有些不依不饶,“臣在刑部办案多年,知道有些毒药服之即死,但有些毒药却需要过些时日才会毒发,这刚吃下去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
“武平侯知道的可真多。”陆今安嗤笑道:“不就是在长济营吃了点苦头,怎么记恨本王到今日?”
这话一出,武平侯心中一凛,弘武帝看他的目光带着探究,想来是在怀疑今日之事是不是他怀恨在心所为。
“燕王说笑了,下官刚刚只是说一说自己的见闻,并没有别的意思。燕王妃肯拿自己冒险,那这茶中定是无毒的。”武平侯不敢再抓着不放,开始帮着燕王说话,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没有武平侯的多嘴,弘武帝最终还是信了燕王,那胡言乱语的许鸣玉自然要治罪。
她已经害怕得瘫坐在地上,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武平侯道:“陛下,此女应押入大牢,审理后再治罪。”
武平侯同时也是刑部尚书,他此时的提议并不打眼,按常理来说这确实是他管辖之事。
但许乘月却并不想许鸣玉被带走,不是她多大度宽容,而是还有些事情她想要问清楚。
于是她请求道:“陛下,民女刚刚丧父,许是这件事对妹妹打击太大,她才会变得疯疯癫癫,说出胡话来,她是民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能不能让民女与她最后话一话姐妹之情,明日再送至刑部?”
“这怎么能行?”武平侯不同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能通融?”
弘武帝却抬了抬手,闹了这么一出他已有些疲累,于是不在意道:“晚一日就晚一日,准了。”
他近来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到底是老了,不欲多待,说完便不等武平侯反应,摆驾回宫了。